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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朋舊友

奧魯斯·奧提密斯。這個名字,對公孫策而言就是不愉快的代名詞。

自從兩人在飛空船上相識以來,他們的意見就從未相同過。

公孫策厭惡此人的做派,更厭惡此人的性格,他更知道對方也是如此。因而他們兩人從未和平共處,哪怕僅是一時。

“真稀奇啊,光核什麼時候對本市的演藝界有興趣了?”公孫策緊緊握著老對頭的手,面上連虛假的微笑都不願多做。

“事實上,蒼穹之都的各行各業都有我們的成員。”奧魯斯向他微笑,“你終於對我們的理想有所共鳴了?我很樂意再一次對你發出邀請,你有值得我放下身段的才能。”

公孫策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免了。”灰髮青年冷冷地說,“我光是跟你說話都要剋制不住想吐的慾望。”

奧魯斯從衣兜中拿出一塊手帕,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手。

“我很遺憾,時間已過去了這樣久,你卻仍對我維持著堪稱頑固的敵意。啊,朋友!究竟到了什麼時候,你才願意放下偏見,與我好好聊聊?”

“不用多等,現在都行。”公孫策說,“你把這塊手帕吃下去,繞著中心區跑一百圈,邊跑邊喊‘對不住,公孫哥’,我就跟你和解。”

奧魯斯仍然在笑,可兩人間的氣氛卻顯得莫名的陰冷。公孫策隨手搓了張白質椅子,在原地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你不是誠意很足嗎?吃啊。”他冷笑著說,“要不要我幫你?”

棕發男子鬆開手帕,白色的軟布隨風飄入垃圾箱裡。他交疊雙手,垂下目光,言語中帶著無奈與惋惜。

“我展露了善意,朋友……可你不願給我一點尊重。”

“少裝腔作勢,我不是你的朋友。”公孫策一字一頓地說,“要打架就快點開始。”

從奧魯斯下車開始,長髮黑金屬歌手就一直探頭探腦地看著兩人,直到公孫策說出這句話,他才興奮地彈起吉他。“哦呼!要開打了?要開打了嗎?!”

“當然不會,只是我們之間的小玩笑。”奧魯斯笑著說,“想想看,我為何要在深夜親自來到此處呢?”

長髮歌手閉目沉思,指著自己:“……因為我?”

“當然。你可是我們寶貴的新成員,不適合在深夜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奧魯斯有意無意地看向他的老對頭,“與沒有修養的危險人物接觸。”

公孫策十分刻意地掰動指節,卡卡作響。

“好濃重的火藥味!蒼穹之都的友情實際奇妙啊!”長髮歌手感嘆道,“但我還想與他多聊一陣——”

“請上車吧。”

“我討厭服從命令!”歌手大吼。

奧魯斯面色不變:“因而我僅是邀請。”長髮男人立即喜笑顏開:“你真貼近人情!好吧,本大爺,老子,這次就聽你的!”

他向公孫策揮手,跳上轎車後座,咣噹一聲將車門砸上。奧魯斯跟著轉身:“再見了,公孫策。請別在意,我也想在戶外多享受一會新鮮的空氣,只是我還有太多要忙碌的事情。”

“你忙著做什麼?”公孫策冷笑,“和互助會一起瓜分死之翼的屍體?”

奧魯斯的腳步一停。

他回過頭來,眼中帶著說不清的詭異神色。

“我很驚訝,公孫策。”

那眼神讓他想起了久遠的回憶,想起了在飛空船上的唇槍舌戰,和棕發男孩在最後展露的,陰冷的神情。

“你竟認為我會涉及那般……骯髒的領域。”

這個瞬間,公孫策聽到了風聲。

攪動空氣的重物,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向著他的頭顱襲來。沒有任何預兆,連他在靈照後得到強化的念動力都沒能感知到第三者的到來!

三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中發出提醒。奧魯斯那混賬發動了能力,他“帶來”的傢伙是……!

剎那間,公孫策做出判斷。事先設下的陷阱與束縛被毫不吝惜地廢棄,公孫策收攏起所有的力量,他的身體拖出殘影,如閃電般飛向側方。

兇蠻的重物砸落,巨響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鈍器的重擊令殘影破碎,將白質椅子深深砸進泥土之中。那是鐵錘。畸形的錘頭近乎有手提箱般的大小,猶如特效道具般誇張的重錘!

巨大兵器被純粹的臂力輕鬆抬起,穩穩地搭在襲擊者的肩膀上。

“對,對。專事就要交給專人來做,畢竟人人各有所長!約翰老大常說這話!”

手持巨錘的來者,是個令人不安的男人。藍色的頭髮,方正的面龐,縱使帶著墨鏡也難以遮掩住的凶煞眼神。他將頭髮梳成大背頭,把兩米以上的健壯身體硬生生塞進了一套深色的西服裡,隨意地將外衫敞開,看上去就像一個老派的黑道……

倘若,忽視他手中的異形兇器的話。

“老大進局子了,組織當然該由我這副手接手!”藍髮男人猖狂地大笑,“這點小忙總得幫,都是兄弟!哈哈哈哈!”

公孫策直起身子,冷冷地看著這個粗暴的男人。

“真稀奇啊,這麼正經的打扮可不適合你。”

藍髮壯漢炫耀般扯著自己的衣領,他那誇張的力量讓衣釦都崩了出去。

“新哥們要求嚴啊!”壯漢鬆開手指,讓衣領彈了回去,“咱們打下手的,可不能讓兄弟丟人現眼!”

奧魯斯面不改色地站著,絲毫沒有糾正其用詞的意圖。

“好啊,現在跑去當奧魯斯的狗了……巴德曼·艾維斯,你真他X連臉都不要了。”

藍髮壯漢摘下墨鏡,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這話可太生分了,魔人。你當莫垣凱的狗光明正大,我給兄弟幫把手就是下九流?”他咧開嘴角,“你那搖尾乞憐的模樣大夥都看在眼裡,給官方當狗的時候也叫的最大聲……不過大家都是狗,倒也不必分什麼高低啊!”

久違的,心中怒火升騰。

明知那挑釁的言語是這個男人最擅長的戰鬥方式,緊握的拳頭卻發出了聲響。在這裡幹架不明智,以現在的狀態開戰不理智,明知如此……還是剋制不住,跑到嘴邊的言語。

“我可能不該用狗形容你,畢竟大多數的狗都很忠誠,比你這除了背叛之外一無是處的卑劣之徒還要高貴得多。奧魯斯給了你多少?我想大概不多吧。畢竟你到現在,都還沒湊夠錢去給自己做個手術。”灰髮青年摸出錢包,晃了一晃,“要我借你點錢嗎?好讓你去找白大褂換個義眼……”

他抬手指著壯漢的雙眼,發出譏笑。

“把你那連人都認不得的狗眼治好。”

破空砸下的巨錘發出第二聲震響,蠻橫的重擊替代了巴德曼的回答。藍髮壯漢重新戴上墨鏡,可眼中的兇惡卻連漆黑的鏡片也無法遮擋。

“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狂吠地這麼上癮,那就跟老子對著嘶吼吧!”

他誇張地向後伸展手臂,將畸形的巨錘迴旋著擲出!

“開戰了,奧魯斯!

公孫策閃身躲過錘頭,口中嘲諷不停。

“去零島之前還沒發覺。你原來是如此瘦小的男人啊!”

巴德曼的能力很麻煩,不能對這傢伙直接用念動力或者白質。對付他最好的方式,是用能力加速後展開近身戰。直接放出的能力需要用來防備奧魯斯和那個陌生的歌手。奧魯斯那家夥十有八九會利用能力做些什麼……

“呵。”

聽到了奧魯斯那令人厭惡的笑聲,他必然在自己的身後做出了“手勢”。視野的側方出現陰影,被巴德曼投擲出的巨錘從另一個方向飛來了,果然是這一套!

壯漢咆孝著砸出右拳。不要緊,這種程度可以輕鬆躲過……

——但是,被那拳頭砸中會很痛苦。

“——!”

公孫策的心靈深處突然響起了這般詭異的聲音。這是完全沒理由出現的狀況,身經百戰的他不可能顧慮區區這種程度的攻擊。可是那聲音卻真正出現了,帶著越來越強的急切……與根植於心底的恐慌!

——好疼。我不要。好可怕。

——好害怕。不要……我不要戰鬥!

連他自己都沒能想到,惡性化的症狀會在這時發作!

公孫策渾身陰冷無比,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做不出動作,無法發動攻擊,就像被水仙支配了一樣,腦中唯一的念頭是從這裡逃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拳和錘,同時逼近的雙方,眼看就要將他的身體碾碎——!

然後,沉重的兵器飛向空中。

在粉碎他的頭顱之前,另一道攻擊提前到來。

碰。

輕響轉瞬而逝,猶如耳中幻聽。巴德曼的面孔從眼前消失了,視野被另一樣事物佔據。

那是黑色,如夜空般深邃的黑色。飛揚的髮絲從眼前拂過,帶著她慣用的洗髮水的清香。

黑髮的少女在瞬間躍入兩人之間,只一擊就將異樣的鈍器如羽毛般擊飛。猙獰的重錘在空中粉碎,無數碎片化作鋼鐵的雨滴灑落!

她曼妙的身姿似舞蹈般迴旋,蛇般靈敏的右掌迎向壯漢的鐵拳,不閃不避,與其正面相擊。掌與拳在空中碰撞,強風激起,引得衣衫抖動。

僅一瞬的功夫,勝負就已揭曉。刺耳的摩擦聲響起,巴德曼的手腕歪向異常的方向。藍髮的壯漢連退數步,黑髮的少女卻仍像利劍般立在原地。

她的面龐冷漠如冰,眼中的怒氣幾乎凝為實質,身姿之凌厲猶如天降神兵,勢不可擋!

“想死的話就繼續,巴德曼·艾維斯。”

“哈!還是那麼嚇人!”巴德曼蠻不在乎地甩動著骨折的手腕,大笑著攤手,“我好害怕啊,羅剎!”

秦芊柏踏前一步:“不許用那個稱呼叫我。”

“怎樣?”巴德曼惡劣地笑著,“還想著裝乖乖女嗎,貴族小妞?”

兩人之間的氛圍緊張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令即將發生的死戰阻止的,是光核首領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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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為止吧,巴德曼。”

奧魯斯的聲音依然平靜,聽不出特別的感情色彩,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巴德曼挑釁般地舉起雙手,走到轎車旁邊。

“十分抱歉,兩位。”奧魯斯向兩人鞠躬,面上滿是誠摯的歉意,“我的朋友太過粗暴了。我向兩位擔保,他沒有惡意,僅是想與老朋友行個見面禮。”

“巴德曼沒有惡意嗎?”秦芊柏語氣冰冷,“那有惡意的就必然是站在他身後的你了,奧魯斯·奧提密斯。”

“傷害一位偶然相遇的友人,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棕發男子看上去極為無奈,像極了一位想打圓場,卻被冤枉的老好人。

“公孫策可能是這樣想的……但我想,你可以多聽聽其他人的看法。畢竟在不同人的眼中,世界與他人總會呈現出不同的樣貌。”

“再見了,祝兩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巴德曼無聲地嗤笑著,與奧魯斯一起上了車。銀色的轎車開走了,車窗裡隱約傳來男人的歌聲。

轎車隱藏在了黑夜中,終於連車燈也看不見了。公孫策兩腿一軟,倒在地上。

“我……”他急促地喘著粗氣,怎麼也站不起來,“我,我……”

“沒事的,阿策。”無表情的女孩走上前去,輕輕抱住友人的頭。

“別害怕,我在你的身邊。”她撫摸著青年的後背,讓溫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我會保護你的。”

一雙皮鞋出現在黃色的路燈下,時雨憐一快步跑來,面色凝重。他與女孩交換了一個眼神,一把拍在公孫策的肩膀上。

“——啊!”

灰髮青年如夢初醒,花了好一陣才理解現在的狀況。他尷尬地站起身來,趕忙舉起雙手:“大小姐,我——”

“沒關係。阿策還記得最開始是誰發動的攻擊嗎?”

“攻擊?”

公孫策一臉茫然:“就巴德曼最後打過來那一下,奧魯斯應該也出手了。”

“在那之前呢,公孫?”

公孫策迷惑地摸著腦袋。

“應該還有一個夥計。我記得很清楚,他還給了我一句留言,要支配恐懼之類的……”公孫策越說越覺得奇怪,“但是……我好像記不清他的樣子了。我跟他說了什麼來著?”

那個人的模樣,那個人交談的內容,這些在數分鍾前發生的事情卻全然記不清楚了。他腦中剩下的僅有一句諫言。

——別被恐懼支配,要理解恐懼,控制恐懼……將恐懼心化作你的The·power!

見鬼了,這什麼二不拉幾的話啊?!來找他的是個短影片主播嗎?!

公孫策並不知道,他身旁的兩人正用心靈感應交談著。

(秦芊柏,我剛剛被某種能力阻攔了,不得已之下才拜託你來幫忙。那果然是精神攻擊?)

(不一定。我抵抗了那個能力的一部分,即使如此,也花了好一陣才找到阿策。)

(很可能是靈相法……)時雨憐一心想,(至少是顯現等級。)

·

轎車上,又一首撕心裂肺的搖滾樂即興演奏完畢。

巴德曼拍著方向盤喊道:“好!再來一首!”

“不唱了。”後座上的歌手將吉他一丟,“累了,老子要休息!”

巴德曼啐了一口:“切!為什麼收手啊,奧魯斯?魔人虛弱地像個廢物一樣,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會再有了!”

“合作者還未到來,在這裡將公孫策打倒不會有任何意義,只會讓我們顯得更為引人矚目。”

副駕駛上的奧魯斯注視著車窗之外,路邊的燈光連成一條朦朧的線。

“你的擅自行動讓大家都很困擾,時雨麟五。”

“很困擾?那多好!本大爺就是天邪鬼!”

後座上的長髮歌手搖頭晃腦,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話頭。正如其名所昭示的一般,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時雨一族的老五。

“我還想跟他多聊會來著,你們非過來逮我幹嘛?”

“你的顯現並非萬能,時雨憐一隨時會到。”

“那不更好,我好久沒和大哥聊天了。”麟五哼起難聽的小曲,“你說這叫什麼道理,兄弟姐妹都解脫了,偏偏就老子這個跑外勤的洗腦還在,這可真他X沒天理!”

“想咬掉鎖鏈嗎,零島的野狗?”巴德曼大笑,“反叛時拉上老子一個。”

“好呀,一言為定!”時雨麟五興奮地和司機擊掌,“說來你倆有空幫我查查這人,我小弟在演唱會上錄的像,唱得超棒!”

時雨麟五的手機上放著畫質稀爛的錄影,隱約能看到一個身材很好的粉發女孩在舞臺中央捧著麥克風,用黑搖滾的伴奏唱著抒情的歌。

“不錯的妞。奧魯斯肯定知道。”

奧魯斯的眉頭微不可查地扭了一下,說道:“我可不是花花公子啊。”

時雨麟五輕聲哼著影片中的歌謠,在心中想到。他最忠實的粉絲被幹掉了,於情於理都該復仇。偏偏這最忠誠的粉絲也是他最大的仇人,還是他名義上的父親,這又該如何是好?

這世界就他媽的沒有道理,人想幹什麼從來都無力決定。大腦沒有想法不如交給歌曲,反叛的精神才是反神道·黑金屬的真諦,不如就堅持自我,叛逆到底。給敵人些幫助,給隊友點阻力。

祝你成功咯,蒼穹都市的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