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小姑娘就後悔了，別問她為什麼後悔，問就是不知道！
頂著那雙深邃的星眸，宋綿竹趕緊扯開話題，詢問其被營救出來的孩子們，現在被安置於何處。
賀聞收回視線，眼睛落在青石板上，隨意回答著小姑娘的問題，難得思緒亂了一會兒。
當聽到那個問題時，他竟然有一點雀躍，耳尖止不住的泛紅，實在是神奇又陌生的一種感覺。
莊園裡有八個孩子，木箱裡連同劉三毛共有五位，現下皆且被安置在衙門中。
縣衙後宅乃是縣令及其家屬的住處，雖然不合乎規矩，姜雲景還是收留了那些孩子。
然而這不是長久之計，總得想辦法安置他們，正常來說救下被拐者，要麼替其尋親要麼找人收養。
宋綿竹搖搖頭，心裡明白尋親乃是無稽之談，那些孩子大都年幼，哪能說清自己家在何方，更何況三年之久多生變故，就算尋到地方，也不一定能找到親人。
再者說，古代出行難，無異於大海撈針，衙門人手有限，又怎會願意為了個孩子大費周章。
“走吧，輪到我出場啦。”
小姑娘說這句話的時候，把自己想象成拯救天下的英雄好漢，等到了衙門，看見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蘿蔔頭，才發覺現實總比想象中艱難。
她好像忘記買人手了，這要是現在領去慈幼院，該讓誰去照顧啊。
“宋姑娘高義，能想到建立慈幼院，真是幫了衙門的大忙。”姜雲景在院裡接見了倆人，非常鄭重的感謝。
“好說好說。”宋綿竹回過神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這人跟二哥好的像能穿一條褲子，之前都喊自己妹子啊，綿竹姑娘啊，咋突然變成宋姑娘啦？
她古怪打量人幾眼，長得俊是俊，依舊是那個老正經，又好像沒哪兒不對啊。
衙門多事，姜雲景並沒有待多久，喊來王三看顧著，自己去了前面審桉子。
人一走，小姑娘便忍不住八卦，“姜大人是不是跟我二哥吵架啦？”
王三笑得很尷尬，那夜大夥兒都在場，雖然啥也沒聽到，但瞧倆人間氣氛卻是不對，此時他也不知該不該說出，大人的事哪兒是他能多嘴的。
還不待他糾結完，卻是有人搶先回答，“吵了，姜大人嫌棄二哥手段太狠。”
“哈？”宋綿竹轉頭看賀聞，嘴張的老大，“不是吧，大人還同情起人販子啦？”
天地良心，她真的要罵人了啊！
好在賀聞搖搖頭否認，“職責所在，他是官自然看重律法，而且……”
後半句話沒說完，宋青河的做法，在旁人來看，的確顯得過於涼薄。
之前他跟小姑娘敘述時，只說雙方起了衝突，人販子抵死反抗才被全數殲滅，至於過程卻是沒有詳說。
而這其中的隱秘，在這裡並不好說出。
宋綿竹瞧出他的欲言又止，悻悻然收回目光，先把眼下事解決再說吧。
院裡總共站著十二個孩子，劉三毛已經被送回了家。
左右人販子都死絕了，也不需要啥人證啦，待得縣衙釋出一張通告，將其前因後果告知於百姓，好震懾住心懷不軌的人即可。
得讓這一方天地的人知曉，幹壞事是得付出慘痛代價的。
沉寧遠站著最前面，宋綿竹高興跟他打招呼。
“你叫小五是吧，上回的事兒，還沒謝過你了，聽說你這次又立了功，幫忙把孩子們組織起來。
幹得不錯啊小夥子，還知道韜光養晦，潛伏在人販子身旁，以保全自己。
這是聰明人會做的事，千萬別覺得自己哪兒錯了，若不是你讓人販子放鬆了警惕，賀小哥他們還得費翻工夫哩。”
她小嘴叭叭，既是誇獎亦是安慰，希望孩子不要有心理負擔。
賀聞卻是瞥了人好幾眼，莫名覺得自己的功勞被分走了，不由悠悠說道：“人家叫沉寧遠。”
“哦，小遠啊。”
小姑娘實在太能聊了，完全沒給人說話機會，又開始哄旁邊的小蘿蔔頭，問問這個名字，問問那個年紀。
她長得甜美，難得放柔了聲音，很快便安撫了一幫孩子，使那些麻木的臉上，稍微變得生動些。
宋綿竹數了一圈又一圈，待發現只有十二個孩子時，她心裡狠狠抽了下。
十六有個朋友叫十九，最少應該有十九個孩子才對，然而這裡加上十六才十三個，那些不在場的孩子，又是落得如何的下場，她不敢去想。
小姑娘蹲下身子，抱住個髒兮兮的小女娃，那雙懵懂無神的大眼睛裡，沒有痛苦沒有眼淚，好像已經完全麻木。
“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們會住在乾淨的屋子裡，能吃飽穿暖，能識字學本事，等你們長大些，想去尋親人也可，想要獨立門戶也可，總歸是再沒有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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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輕，但異常堅定，不光是眼前的孩子，而是對這人間許下的承諾。
“那我以後還用幹活嗎？”小女娃抬起頭，眼裡忍不住浮出些希冀。
“那當然要呀，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飯，你可以去我家店裡端盤子，也可以學刺繡做活，不過那得等你長大後，我可要給你養得胖胖的，以後才能替咱賺錢啊。”宋綿竹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恩恩，我，我會努力學的！我可勤快啦！”小女娃終於露出個笑容，很天真很扇動人心。
這些歷經苦難的可憐兒，早已習慣憑藉自身活下去，唯有告訴其存在的價值，他們方才能得到一點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