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菲走到訓練場，老遠就看見李漁站在平衡木上做出金雞獨立。
李漁右腿筆直站立在狹窄的平衡木上，左腿彎曲腳掌平踹右腿膝蓋內側，雙手舉高超過頭頂，雙眼緊閉。吳曉菲慢悠悠走到平衡木前方，不經意的皺皺眉，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李漁做出這個動作。根據吳曉菲的判斷，這個動作很可能是李漁減壓的方式。當人類面臨壓力，就會選擇使用不同的方法緩解，比如有的人放聲痛哭恣意癲狂，有的人不停的跑步直到累趴下，有的人則暴飲暴食看恐怖片。李漁作為單板滑雪運動員，滑雪自然不能解壓，與這項激發腎上腺素的刺激運動相反，陷入沉靜反而是最好的發洩方式。採取身體最為舒適的姿態，透過末梢的感官將平和感傳遞到人類大腦邊緣系統的神經細胞，對舒緩神經緊張心理壓力很有效果。看來張磊磊猜想的沒錯，李漁很在意失去代言人的機會啊，吳曉菲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擔憂，她打算找李漁單獨談談，開導開導他。
“李漁。”吳曉菲抬頭望著李漁輕聲呼喚。
“！”李漁猛然睜開眼，即使在沉靜狀態，他依然能快速識別吳曉菲的聲音。
李漁看到吳曉菲站在自己面前，高興地咧嘴歡笑，邁腿想朝著吳曉菲迎過去，卻將自己還在金雞獨立的姿勢給忘了。撲通！李漁跌落在地板上，引得眾人側目。蘇拉看李漁摔倒驚呼一聲跳下機械朝著平衡木方向跑來，不過還沒等蘇拉施展救援，吳曉菲眼疾手快已經將李漁攙扶站起。王教練厲聲呵斥，蘇拉只好一步三回頭噘著嘴繼續回去機械上訓練。吳曉菲上前與王教練打過招呼，帶李漁回去醫務室做心理檢測。
吳曉菲推開醫務室的門，李漁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滿臉笑容。剛才從平衡木上掉下來，不小心傷到了腳腕。
“你躺好。”吳曉菲指了指床鋪示意李漁躺倒，轉身從醫務室外間的消毒櫃裡拿出冰袋和急救藥箱。
走到床鋪前面，吳曉菲放下冰袋藥箱，從櫃子裡又取出醫用枕頭放置在床尾，讓李漁將受傷的腳腕抬高放到枕頭上。
李漁不敢怠慢，立刻按照吳醫生的要求聽話的脫鞋躺好。
“吳醫生，我沒事，就是扭了一下而已，不疼。”
“那也不能無視，你是職業運動員，哪怕受點輕傷都要及時治療，否則後患無窮。”吳曉菲邊熟練的扒開李漁的褲腳，邊將冰袋敷上他的腳腕。
“呲..”李漁被冰的一陣齜牙咧嘴。
“忍著。”吳曉菲也不抬頭，隨手幾下將冰袋固定好。
“我不是疼的，是太涼了...”李漁怕給他的吳醫生留下壞印象，趕緊解釋。
“誰讓你自己不小心走神，站在平衡木上必須精力集中不能分心。說吧，你當時胡思亂想什麼呢，我叫你的時候，你好像嚇了一跳似的。”吳曉菲拉過一把椅子落座，定睛詢問李漁。
“...沒，沒有的事。”李漁被揭穿心思，面色潮紅結結巴巴的否認。
“我是誰？愛麗絲的心理醫師吳曉菲。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別想瞞過我的眼睛，透過細節看本質，就是我的能力。”吳曉菲挑眉晚期胳膊，後背自然而然的靠向椅子：“你這是懷疑我的業務水平嗎。”
“沒有..我怎麼會懷疑你，當初我受傷住院，還是吳醫生幫我檢查出的問題。多虧了吳醫生，不然我肯定稀裡糊塗的看不清自己的狀態。”
吳曉菲沒講話只是點點頭，她當然不會告訴李漁真相。特地接近李漁，主要是為了調查NAS喚醒者，所以才編造出李漁精神不穩定的說辭。不過吳曉菲也沒想到，居然因為這樣，害的李漁錯失頓伯的代言機會。
其實吳曉菲找李漁之前，先去辦公室見了嚴部長，她想知道李漁落選的原因。
“嚴部長，李漁落選似乎很影響他的心理狀態，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您也明白，根據近期的成績大家都認為李漁的可能性最高，可頓伯宣佈的是高俊熙。我想知道頓伯選擇代言人的標準是什麼，他們有給出理由嗎？”
“吳醫生是李漁的心理醫師，很高興你能關心他，告訴你也無妨。原本哈里總裁選中的確實是李漁，可惜他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事，不知道怎麼傳到了總裁的耳朵裡。”
“嗯，我懂了。我會積極為李漁治療，讓他早日擺脫不穩定的狀態。”
“謝謝你，拜託吳醫生務必治好那個孩子，他...跟別的隊員不一樣，情況特殊，每一次機會對他來講都異常珍貴。”
吳曉菲理解嚴部長的深意，視力患者李漁與其他人確實不同，可能隨時面臨失明風險永遠喪失俱樂部職業運動員的資格。所以李漁非常珍惜在俱樂部的時光，畢竟他的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吳曉菲想到這裡內心湧起陣陣愧疚，面前的善良男孩因為她的私心錯過重要機會。
“抱歉。”吳曉菲輕啟朱唇，看著李漁的眼睛真誠道歉。
“嗯？”李漁摸不清吳醫生的思路，怎麼好好的突然對他道歉，額...有古怪。難道又是他做了什麼錯事，讓吳醫生不開心啦？
李漁腦筋轉的飛快，組織好措辭，剛想張嘴就聽吳曉菲繼續講道。
“沒能儘快幫你恢復狀態，害得你失去代言人的機會。我問了嚴部長，頓伯原先是選中你的，可是....你的病例似乎洩密了。”吳曉菲將頓伯更換代言人的過程告訴李漁。
“沒辦法，我的精神狀態不穩定也是事實，可能他們擔心我會對品牌產生不利影響吧。”
“聽他瞎扯。頓伯雖然是名牌，知名度高享譽全球不假，可惜頓伯已經老了，被最近十年出現的年輕品牌全面碾壓。大概三年前頓伯在美國發生過一次事故，當時鬧得沸沸揚揚。事後頓伯公開宣告是有人惡意製造虛假新聞。哼哼，這些奸商有幾個好人？甭管多大的企業，遇到事要麼喊冤，要麼找藉口推卸責任。總而言之，失去這次機會很可惜，但也沒什麼了不起。明年有亞洲盃競賽，你參加那個比賽，獎金超級高呢。”
“嗯！明年的亞洲盃我會努力的。”李漁終於聽明白吳醫生是在擔憂他因為失去代言人機會而消沉。想到吳醫生這麼關心自己，李漁內心湧起暖意，當即表態：“代言人沒了就沒了，我不在乎。所以吳醫生你別自責了好嗎？我能吃能睡能訓練，狀態絕佳！”
吳曉菲看到李漁燦爛的笑容，呼口氣幽幽感嘆道，“還說狀態絕佳，我拿面鏡子讓你瞧瞧？頻繁發笑是屬於精神分裂症狀的一種，需要使用足療程抗精神病藥物系統治療。根據你笑的頻率力度來分析，問題很嚴重啊。”
“！”聽到吳曉菲的解釋，李漁驚呆了。不是吧！真的有精神病！？
李漁哭喪著臉，頃刻間垂頭喪氣的耷拉腦袋。吳曉菲撲哧笑出聲，繼而忍不住轉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騙你的！”
“吳醫生！你太壞了，我剛才真要嚇尿...”李漁機智地拍拍胸口配合吳曉菲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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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尿床，又稱成人遺尿症，多數患者有腎虛驚慌的症狀。”NAS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醫務室辦公桌上電腦的螢幕裡，透過一對圓形音箱冷不丁出言打岔。
李漁聽到音箱裡傳出NAS的聲音，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暗叫糟糕，被吳醫生誤解了怎麼辦？面對平白無故飛來的這頂“腎虛尿床”的大帽子，李漁扭臉對電腦甩過一記殺人眼神，面紅耳赤的反駁，“我不虛！身體好得很呢，每天一口氣能完成百個空翻百個蛙跳百個俯臥撐！”
“咳。”吳曉菲假裝咳嗽兩嗓子掩飾尷尬，抬頭努力研究天花板的構造。
“吳醫生我說真的呢！要不然你試試看！”李漁見吳曉菲根本不鳥自己，誤以為他的吳醫生只信電腦不信他。
“神經病啊！變態！”吳曉菲聞言怒瞪李漁，臉頰燃起可疑的紅暈。
李漁擺出黑人問號臉，怎麼又成變態了？扁扁嘴繼續說道：“除了空翻之外，蛙跳俯臥撐舉鐵，這些都可以監測！你不是經常記錄我的訓練資料嗎？”
“....”吳曉菲眨巴眨巴眼睛，領悟到是自己想歪了。
“成人遺尿症，大多是從小就有遺尿症狀拖延至今造成的，患者怕冷遇寒尿床症狀加重。病因與腎虛，神經感知尿意功能差，大腦分泌抗利尿激素不足等因素造成，還有遺傳，精神因素等誘發...”NAS振振有詞地解釋尿床病因。
“閉嘴！”吳曉菲和李漁異口同聲。
吳曉菲狠狠磨牙，後悔一時手欠打通愛麗絲內部局域網絡的關聯。NAS原本只在她的膝上型電腦裡活動，結果自從吳曉菲打通連結，NAS就更加自由，能夠自主透過內部WIFI訊號將薑餅人卡通送到辦公室任意一臺電腦裡，並控制該電腦啟動運轉。
“不許偷聽我們講話！”吳曉菲一陣風似的衝到辦公桌電腦屏幕前，怒吼。
“你好，我是NAS，你好，NAS是我。”薑餅人在螢幕上下游動，日常裝傻。
“吳醫生..”李漁弱弱的呼喚。
“幹嘛？”吳曉菲正在腦內怎麼整治NAS，轉頭朝著李漁口氣不善。
“我的腳腕有點麻..”李漁指指左腳腕的冰袋，可憐兮兮。
吳曉菲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錶，“才不到30分鐘你就堅持不住啦。”
“輕傷而已不用狠勁治，一會兒我還要回去繼續訓練。”
“好吧。”吳曉菲手裡動作不停，將固定在李漁腳腕的冰袋取出放置一旁，順手從面前的藥箱裡拿出藥膏，揚了揚說道：“塗點藥膏，消腫祛瘀好得快。但訓練就免了，明天看恢復情況再說。”
李漁乖巧的點頭，藥膏自然比冰袋好多了。
吳曉菲用消毒棉球先將李漁的腳腕進行初步消毒，然後擰開藥膏瓶蓋，擠出黃豆粒大小的膏狀藥物，用一根棉籤沾著，輕輕塗抹到腳腕扭傷處。經過冰敷，扭傷已經消腫，只留下些許紅色的印跡。
吳曉菲彎腰低頭認真盯著李漁腳腕上藥，動作輕柔得彷彿一片羽毛掠過，惹人李漁心頭發癢全身難受。額，確實很癢。但李漁咬緊牙關，決定忍耐到底。
咔噠，開門的聲音傳來。
請假多日的肖隊醫手提行李箱，推門走進醫務室。由於角度問題，肖隊醫看到了這令人誤解的一幕，吳曉菲彎腰幾乎趴在李漁腿上，而李漁雙手緊緊抓住床單咬牙，面色潮紅。聽到有人進門，吳曉菲停下手裡的動作，直起腰轉身檢視。只見肖隊醫張著大嘴，目瞪口呆站在門口。
“肖隊！”李漁看到肖隊醫發出驚喜。
“我在上藥。”吳曉菲下意識舉起手裡的棉籤示意，掩飾尷尬。
“噢，我以為你在上刑。”肖隊醫收斂神色低聲笑道，他將行李箱放置在辦公桌旁邊，然後來到床前檢視李漁的腳腕。這會兒他已經弄明白，李漁腳腕受傷，吳醫生在為李漁塗抹藥膏。
輕輕用手指捏了捏骨頭，肖隊醫詢問李漁：“疼嗎？”
“不疼。”李漁搖頭。
“嗯，骨頭沒啥問題。紅腫也幾乎消除，吳醫生處理得很及時，辛苦你了。”肖隊醫掃了一眼就猜出吳曉菲冰敷的處理過程。
“應該做的。幸好李漁只是扭傷，我先採用冰敷然後又塗了藥，估計明天能恢復。不過安全起見，肖隊醫你還是再給他檢查一下。”
“好，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吳醫生你忙你的。”肖隊醫從吳曉菲手裡接過棉籤，笑眯眯點頭。
吳曉菲胡亂應聲幾句，不敢再看李漁和肖隊醫，轉身落荒而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