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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住院(上)

第四章 住院(上)

潘蜜拉最近全身痠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看到一篇講女性疾病的可怕文章,想著應該去做一個全身檢查。

桑歸雨每次來例假都會腰酸背痛,覺得自己可能也有點問題,就決定和蜜拉一起去,兩個人才二十多歲,一般應該不會有什麼大毛病,只為了圖個安心,可是桑歸雨卻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和領導請過假之後,兩人一同來到宿舍附近的鎮醫院,體檢中心的開放時間很短,早上九點到十點半,八點半到門口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附近職業體檢或是職業病體檢都在這裡做。

兩個人在門口對面的樹蔭處等,想到轉正之後那可觀的收入,真是開心。

桑歸雨看著一身正裝的潘蜜拉,衷心地說:“希望以後能夠分到同一組。”對於她來說,在一個新環境裡面能有熟悉的人會讓她更快融入,也不那麼無措。

“我也是,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安排會下來。 到時可要好好吃一頓,是吧,小雨?”潘蜜拉從入職開始就跟著組長,不像桑歸雨因為認識高梧修就被調去特助那裡幫忙。

以目前的狀況看,桑歸雨被調到特助那裡非常有可能,畢竟她的工作能力不差,而且相熟,潘蜜拉有點羨慕她:“小雨,你肯定是要去特助那裡吧?高助理有沒有說過?”

“高梧修?沒有,我也清楚。”不管去哪裡對於她來說沒什麼差別,她對於工作並不挑剔,只要同事相處得過去就可以。可是如果去特助那裡,是不是表示她以後要一直和裴沐航一起工作?

“我好想去特助那裡。”潘蜜拉的祈求拉回桑歸雨的遐思。

桑歸雨不明白她那一臉憧憬是為了哪般,轉正以後人事會根據個人的能力和需要調到擅長的崗位去,應該不會被埋沒,大公司可不會浪費培養出來的人才。

“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特助那裡呢?聽說項目部和市場部的頭頭都挺好相處的……而且特助那邊工作壓力挺大的。”桑歸雨只是幫了很短一段時間的忙,分給她的工作也僅僅是做一些擅長的文書整理,她那麼邊緣的人都發現明顯的不同,可以想到壓力相比於其他部門不是一般大。

“這你就有所不知啦,特助可是公司實際的操作者,工作量當然大,而且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帥嗎?”潘蜜拉推推桑歸雨,露出一副少有的花痴相。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不淡定,他真的長得不錯,加上特助的幾位助理也是才貌出眾,可以算得上是顏值最高的一個獨立部門了。

“有道理,那就保佑你如願。好了,開門了,我們進去吧。”

體檢中心的流程很簡單,登記繳費後就各自尋空的房間做各種檢查,不需要一個小時,兩個人都弄好了。桑歸雨的生理期剛過,擔心會驗出血尿影響檢查結果,就告訴做尿檢的醫生,醫生很客氣,說沒有關係,只要與登記臺的醫生說一下就可以了,桑歸雨這才安心。

又回到登記臺,交了導檢單,備註特殊情況,醫生通知過一個禮拜就可以上網查詢檢查結果並領取報告單。

對於如此順利又美好的一天,潘蜜拉提議到公司附近的餐館吃一頓好的,剛好午市有優惠,兩個人選了一家海鮮自助。

每個吃自助的人都計劃著如何把錢吃回來,尤其是桑歸雨這樣節儉的人,所以海鮮是首選,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吃生食,尤其是生魚片,不過既然花了錢,總要嘗試一下,吃一口看看。

潘蜜拉則不同,她要保持好身材,且對吃有自己的偏好,她喜歡海鮮卻不是因為海鮮價格貴,只是單純的喜歡,所以兩個人面前的四五個碟子裡都是海鮮。

兩個女孩笑鬧著,舉杯慶祝,為美食也為美好的未來。

體檢結束後還沒到三天,桑歸雨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因為生理期,需要重新檢查一下。

知道沒什麼大問題,她也很開心,重新做個尿檢很快都不需要請半天假。

可是等她到體檢中心,招待她的護士卻並不急著讓她重新去檢查,而是把她帶到了服務檯主任那裡。

“你好,請問複查尿檢需要到哪裡?”桑歸雨有點心急,她只請了兩個小時的假。

“先不急,尿檢不重要,這次叫你來主要是因為你的胸片有問題。”主任很溫和地說。

“胸片?怎麼了?”她從來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你以前有沒有得過結核?”

“結核?沒有,我從來沒有得過這個病,而且怎麼可能,完全沒有不舒服。”桑歸雨不敢相信她的話,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去過醫院的人怎麼會得這種可怕的病。“是不是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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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片子有陰影,所以我們懷疑,也可能是肺部感染,需要先到放射科拍CT看看。”

“拍了CT就能看出來是不是了嗎?”千萬不要嚇她,她的膽子向來很小,如果真是如此,小命危在旦夕啊。

“這個不能確定,你還是先到肺科門診去看看。”

桑歸雨火速掛了肺科門診的號,繞了幾個圈才找到科室,這醫院的肺科是單獨的一座兩層高的長樓房,掩映在梧桐香樟等高大喬木和半人高的灌木中,幽靜悽清。

值班的醫生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細瘦中年漢子,面色蠟黃,顴骨突出,眼窩凹陷,像極了肺癆末期的樣子,這讓桑歸雨的心情更糟糕。

她急忙向男醫生說明情況,還沒說兩個字,就被旁邊的護士攔住,從桌角紙盒子裡面抽出一個白藍口罩要她戴上。

這樣的行為很科學,卻讓桑歸雨受了不小打擊,眼睛也禁不住發熱,好像她是可怕病毒讓人生畏,明明她是一個正常的人。

醫生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簡單詢問有無特殊症狀,然後開了檢查的單子,讓她一一查驗。去交檢查費用時才發現這長長的兩層樓不只有肺科,還有肝炎科,兩科室分別佔了兩頭,中間是專門的掛號和取藥處。

這樣刻意的佈局讓她更是心驚,捂緊口罩不敢逗留,匆匆來去。

胸部的CT很快就能看到,只是血液檢查需要等到下午才出報告。

桑歸雨拍完片抽完血就又回到肺科。

醫生還一個坐在那裡,看來病人不多,等待的時間過得相當慢,尤其她迫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沒事。

醫生接過她的病例卡,檢視片子,陰影是很肯定的,就是不知道這陰影是緣於炎症還是結核。

“醫生,如果是結核怎麼辦?能治好嗎?”其實她想問她會不會死啊?應該不會那麼年輕就掛掉。

“放心,你的問題不大,先抗炎治兩週看看,如果消了就沒事,如果是結核,吃半年到一年藥就好了。”

“我覺得應該是炎症吧?”她仔細回想,記得一個禮拜前她不舒服頭暈卻沒有咳嗽,“我前幾天好像發燒了,吃了點藥就好了,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我完全沒有咳嗽不舒服或是發燒……這樣應該不會是結核吧?”桑歸雨想到各種各樣的理由可以證明自己健康。

可是醫生聽完之後反而猶豫了:“那就很難說了,如果陰影是肺炎引起的,理應有很明顯的症狀……”

所以他的意思是沒有不健康的症狀反而不健康?

“怎麼辦?醫生,我真的是嗎?”

“這個很難講,要等抗炎治療後再看。”

“你剛才也說聽診不像結核,那以你的經驗,你覺得哪個比較有可能?”她根本沒有心情等兩個禮拜,她現在就想知道結果。可是醫生太謹慎,不願意說推測的話,她無奈只好領了兩袋消炎藥離開。

還沒走到醫院門口,眼淚已經禁不住直淌,身體好像被狠狠擠壓般喘不過氣,心口也疼得厲害,還好有口罩和茂盛的頭髮,稍微能夠遮掩。

眼睛紅腫情緒崩潰,現在回公司肯定會被問長問短,桑歸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她連自己都沒法面對還怎麼面對同事。

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偶爾抬頭看看天,偶爾回身看看人,天空和來時一樣藍,路人行色匆匆。

不知不覺都快四點了,走得腳麻,哭得累了,聽到肚子咕咕叫,早上空腹來醫院,中午等報告又無心進食,現在才想起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不行,那麼消極幹什麼?還沒確定呢,要開心吃飽飯,養好身體……”一邊如此安慰自己,一邊走進了一家餐館。

“你最喜歡的肥牛!”

桑歸雨吃完滿滿一大碗洋蔥肥牛蓋飯,頓時覺得心情好了很多,抖了抖背藥的包,認命地回去,中途還給組長打電話請假。

這次她沒有回宿舍,而是坐公交車回家去了,現在她急需老媽的安慰。

更何況這種事情還是不能告訴室友,沒確定的事情說出來只會搞得人心惶惶。

桑母知道女兒可能得結核一下子就呆了,家裡從來沒聽說有什麼親友得這毛病,女兒二十幾年都是健健康康的,很少打針吃藥,這一檢查怎麼就這麼嚴重,會不會哪裡弄錯了。

只是看到孩子情緒低落,便拋開疑惑立即鼓勵到:“不要急,不是還沒確定嗎?你就按時吃藥,過兩週再去查,肯定沒事的……”

如此安慰再三,說著說著語氣也有些哽咽,桑歸雨雖然害怕有不好的結果,但是不希望老媽擔心,反過來勸她不要想太多,年輕人抵抗力好等等,母女兩個抱作一團互相打氣。

晚上桑母特地做了六個菜,要給女兒補身體,依照以前她回來頂多三個菜或者中午的剩菜打發,看著滿桌她喜歡的菜,桑歸雨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吃消炎藥的這段時間,桑歸雨每天都回家住,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對室友有沒有危害,先防著總是沒錯的,真有什麼她也良心不安,只是相比於宿舍,每天交通差不多要四個小時。

不過還好檢查結果兩天後就出來了,沒有查到結核菌,屬於安全沒有傳染性的,這樣也不會連累到老媽。

為了確保消炎完全,桑歸雨吃了三週抗炎藥物才去複查拍CT,只是結果很糟糕,完全沒有變化。

大概是剛聽到這個毛病時哭得太徹底,今天聽到結果反而哭不出來。

沒有查出病菌,陰影卻沒有消失,這就很難說了。

連醫生也無法直接判斷,但是看他的口吻,桑歸雨明白一件事,只要這陰影在,即使無法找到引起陰影的原因,即使她可以稱得上活力四射,毫無病痛,醫生排除了炎症之後就是以結核可能為診斷結論的,它並沒有第三種說法。而結核這兩個字就已經給她的職業生涯判死刑了,誰管它後面的“可能”是什麼意思,誰管她實際上非常健康。

憑什麼她要接受這樣的審判。什麼檢查都是沒問題的,單憑這樣一個片子就證明她是病患,她才不接受。

這樣稀裡糊塗的結論並不能夠讓桑歸雨下定決心開始抗結核治療,明明健康的一個人吃那麼多藥肯定只壞不好。

取了片子和報告單,桑歸雨來到堪稱最好的治療肺結核的醫院,來了這裡才知道,得這個毛病的人很多,年輕人也不少。

專科醫生看過之後表示症狀過於輕微無法輕易判斷。只能依著前一家醫院的排除診斷為“可能”。

“什麼?過於輕微?我這樣的情況算輕微嗎?”桑歸雨苦笑,這算不算這段時間聽過最好的訊息了,“那怎麼辦?”

“先吃一個月結核藥,如果陰影消了說明就是了。”

“非得要吃藥嗎?這藥不是說一旦開始吃一定要吃足一個療程嗎?如果不是怎麼辦?”

“你的不嚴重,也可以保守治療。先不管它,等過三個月再拍片,看看有沒有變化。”

“那要是變嚴重了呢?”

“看你自己決定。”

她怎麼決定啊,根本不懂,不想吃藥又怕延誤治療,怎麼辦?

“那醫生,你建議我最好怎麼辦呢?”

“可以住院做個氣管鏡檢查,確認一下。”

“住院?那,那……好吧。”總不能真的不管它吧,還是要檢查清楚才安心。

“回去等通知,有床位會通知你。”

這裡都是全國頂尖的專科醫生,都不能判定她的健康,看來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桑歸雨默默走到醫院對面的蛋糕店。

買了一份最喜歡的抹茶味蛋糕卷和一杯果汁,坐在靠窗的位置。

蛋糕的味道明明很好,可是她才吃一口眼淚就流了下來,用手背胡亂一抹臉接著吃,邊吃還邊咧著嘴誇讚:“好吃,我最喜歡了。”

來接老爸下班的方正走到蛋糕店櫥窗外就看見一個傻女人一個勁猛吃蛋糕,邊吃邊流淚,還笑得很詭異,說不清緣由,反正肯定比嚎哭難看不只十倍。

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表情,是蛋糕口味太奇葩嗎?

反正時間還早,讓他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方正走進蛋糕店,敲了敲那個女人的桌子,有禮地問道:“你好,蛋糕不好吃嗎?”

桑歸雨沒想到還會有人搭訕,在她明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時,她嚴重懷疑這個身高有點過頭的大男人是不是眼睛不好。

她在哭,或者更貼切的形容是在又哭又笑地發瘋,陌生人不該敬而遠之嗎?

愣了許久,看到他兩個漆黑的眸子裡映著她有些浮腫的臉,感覺到他的耐心與善意,桑歸雨這才慢慢收拾好情緒,露出一個笑臉算是招呼:“蛋糕很好吃。”

方正看到她身邊有一個黃色大牛皮紙袋,是醫院專門用來裝片子的袋子,看來是一個失意的病人。又因為這店的對面就是專科醫院,方正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也就不問她哭的原因,繼續與她討論蛋糕點心什麼的。

“謝謝你陪我聊天。”說說話好像心情好一點了。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心態坐下來與她說話,她都很感激,而且她也能感覺得出來,他雖然刻意避免觸及她的傷心事,但總會有意無意地鼓勵她想開。

也因為他的善意讓她舒緩了不少。

接到通知住院的電話後,桑歸雨就向公司請了一週的病假。

組長關切地詢問她的身體,語氣欲言又止,桑歸雨知道她馬上要轉正了,如果這時候請太多假會讓公司有意見,進而可能對以後的工作有影響,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如果真的是這個毛病,公司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最近她上網查了許多資料,知道這個結核已經不算是絕症了,只要足療程的治療大部分都會好的,治癒的人就與普通健康人群一樣可以參加各種活動,只是社會上對於這個疾病的認識太少也太狹隘,求職中被歧視是毋庸置疑的。

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她都必須堅強挺過去。

背了一包常用的生活用品,桑歸雨就到醫院報到了,交了押金就自行到住院部去。

這次來醫院檢查她並沒有告訴老媽,如果被老媽知道她肯定會請假來看護她,她不希望老媽忙前忙後還心煩。

上了樓,出了電梯有兩條走廊,一個通往護士臺,一個未知,第一次來,沒多想,直接去問護士,打算怎麼安排這個即將入住的新病患。

“你是27床。”

帶著青綠色口罩的護士有點圓潤,收了她的病歷卡,在上面貼了一小塊白紙,紙上寫著27號,以後她就住在27床了。

病房是四人間加了一床,25~28床,靠右側門邊加了一張床,換作+2床。

病房護士換了床褥,消了毒,就可以安營紮寨了。

來的時候桑歸雨在揹包裡面放了一本書,是賈平凹的《願人生從容》,還有一支筆和一本席慕容的詩集,詩集後面訂了幾頁空白紙,是她特地準備用來把整個住院檢查、醫治過程或醫囑記錄下來的。

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一定要把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統統記下來,只是不知道一個人的惰性可以有這麼強大,不出一天她就懶得記錄了。

“27床,要抽血了。”她就叫27床。

頭一天,拿了紙筆,仔細把醫生或護士的處理給紀錄下來,日期,時間都不差分毫,哪想到抽完動脈血,在床上躺了老半天,原本忐忑不安的身心竟然適應了27號床,連簾子上的那一片汙漬都可以忽略了。

髒簾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傳染病房的髒簾子,對於一個沒有傳染性的疑似病人來說,這就像是一隻可以把她拉向疾病深淵的黑手。可是也只不過六個小時左右,竟然沒有疑神疑鬼坐立不安。

住在這裡總是要捂著口罩,桑歸雨時不時拉拉口罩的帶子,怕口罩太鬆捂得不嚴實,讓病菌鑽進鼻腔裡。總不能原本沒毛病,住了趟醫院就被傳染了吧,那可真是悲劇。

衛生間二十四小時都是排風的,刷牙洗臉時把門關緊,隔絕其他人之後才取下口罩,發現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覺多麼身心舒暢,這個小衛生間對被捂了一天的桑歸雨來說算是天堂。

愉悅的時間很短暫,又不能一直躲在裡面,只得再帶起口罩,晚上睡覺也不脫下,不安啊。尤其隔壁房間傳來的咳嗽聲,太大太粗,響在寂靜的夜裡,一聲連一聲,以至於咳到後來喘了起來,粗喘的聲音在夜裡格外可怕,本身都是些可疑或確診的病人,這樣的粗咳就像一灘有毒的液體,隨時可能濺到自己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