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深並沒有多少耐性，幾句話下來，雲菲並沒有乾脆的承認，特別是在裴曉梅的事兒上愚蠢的謊話，直接把他的耐性消磨乾淨。
"你是在這兒跟我說，還是去暗室跟他們說？"
他聲音平靜，透出冷厲，冷菲霍然抬頭，忍不住抖了抖。
她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扶著茶几說道："七爺，您想聽實話嗎？"
穆林深眉頭微皺，顯然不樂意回答這種沒用的問題。
我的心慢慢提起來，站在原地看著，雲菲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她咬緊嘴唇，牙齒深深陷入，一抬頭，赫然指向我。
穆林深的眸子猛然一縮，眼中湧出刻戾氣。
雲菲看著他的臉色，悲傷的笑了笑，"七爺，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姓楚的帶她來到長州，一切就都變了！明明定好的計劃，明明可以達到您的目的，楚江開名下的醫藥公司，運輸公司，都會隨之覆滅，您也能牢牢掌控住運輸線，可是！就是因為她，因為她跟著來了，您就心軟了，不是嗎？"
我震驚的愣著，呼吸都不自覺收緊。
穆林深臉色陰沉得可怕，他語氣不急不躁，不冷不熱，卻透出殺機，"誰告訴你的？"
雲菲臉上的笑容放大，眼睛裡噙了水光，"我說對了，不是嗎？"
"我問你，誰告訴你的？"穆林深拿起茶几上的一個杯子，杯子裡還有半杯水，連杯子帶水，一齊朝著雲菲扔了過去。
雲菲一動不動，更沒有躲，杯子擦過她的額角，裡面的水淋漓了她半個肩膀，溼了她耳邊的頭髮，軟趴趴的貼在了腮邊。
她的額角很快滲出血來，緩慢的流下，蜿蜒順著腮邊往下滴，映著慘白的臉，觸目驚心。
她瞪大著眼睛，一時連呼吸都停了停，滿眼都是悲痛、傷心、委屈、不甘...最終都化為濃濃的不可置信，在眼底翻湧如浪。
她的樣子和眼神，沒有讓穆林深有半點憐惜，他解開袖口的釦子，一寸一寸慢慢挽起，露出精壯的手腕，腕錶在他手上發出幽冷的光。
"我從不打女人，"穆林深字字如刀，鋒利的割向雲菲，"但你觸及了我的底限，讓我破例。"
雲菲雙手抓著裙襬，肩膀微微顫抖，"七爺，我從來都是一心為您好，沒有半點不忠，做的事情也只是想讓您別錯得太多。"
她這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穆林深眼中的怒意大漲，他冷笑出聲，"我穆林深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對錯。"
雲菲聲音有些發顫，但語氣卻很堅定，"對您不利的事，都是錯事，您明明知道，裴曉梅的出現雖然是節外生枝，春姐也去了那裡，但是最後您卻改了主意，助這個女人逃過一劫，結果...楚江開也安然無恙，這個女人依舊在他身邊，絲毫沒有念依您的好！"
穆林深一下子站了起來，飛快繞過茶几，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雲菲被他拎起來腳尖點著地，像一隻無助將死的小雞。
她的臉色慢慢漲紅，又轉紫，雙手無力的抓著穆林深的手腕，完全是出乎本能，但卻無濟於事。
我全身都僵著，喉嚨也像被堵住，呼吸有些困難，在那一刻，我真擔心她會被穆林深就這麼掐死。
"我再問一次，這些是誰告訴你的？"穆林深眼底怒色如潮，聲音卻平靜得出奇，但更加讓人心驚，"是黃五還是索六？"
雲菲的喉嚨裡發不出聲，只有一絲氣息，穆林深手微微松了一些，她才緩過一口氣，"我..."
穆林深見她開了口，鬆開手一扔，雲菲像塊破布一樣被甩到一邊，她的身子撞到沙發上，軟軟趴在那裡半天沒有起來。
"說。"
雲菲趴著咳嗽了半天，白嫩的脖子上那道掐痕深紅，特別明顯，"七爺，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害您，一切都是..."
穆林深冷笑一聲，衝著門外響了一句，峰子從外面進來，大嗓門的說道："深哥。"
他話音落，目光轉到雲菲的身上，嘴張著，後面的話像是突然卡住了，愣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說道："深哥，這是..."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雲菲會遭受這種，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穆林深目光從雲菲身上轉開，對峰子說道："把她帶下去，送到美人巷。"
我不知道美人巷是什麼地方，但直覺一定不是什麼好地方，雲菲瞬間瞪大了眼睛，眼淚迅速湧出，溼了滿臉，她支起身子往穆林深的方向爬，一邊爬一邊叫道："七爺！七爺！您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一心為您的..."
她的手指沾著臉上的血，鮮紅無比，馬上就要挨著穆林深的褲邊，他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躲開她的手，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峰子也半晌沒有回神，大概這個訊息太驚駭，他愣著沒動也沒有哼聲。
"怎麼？"穆林深眉眼間戾氣大漲，"你也要造反嗎？"
"不，不敢。"峰子回過神，急忙點頭，上前去拉雲菲。
雲菲淒厲叫喊，穆林深不為所動，只是淡淡說道："你不說，現在我也不想再聽你說。我想知道的，自然有辦法查明白。"
聲聲叫喊中，雲菲被帶了下去，房間裡又歸於平靜，我緊繃的身子卻半天沒有回彈，懸著的心也久久沒有回落。
穆林深走到我身邊，手指握住我的手，觸及冰涼潮溼，他微微皺眉，伸手攬我入懷，溫熱的呼吸在我耳邊，"好了——不怕，都過去了。有我在，不會讓人傷害你。"
我僵硬冰冷的身體在他懷裡慢慢回暖，頭頂上的燈太亮，讓我有些暈，"她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穆林深沉默了一下，最終說道："不錯。顧泰和老邱聯手，想要害楚江開，最終逼他就範，交出股份，但是沒有想到，楚江開早有預感，不但將計就計，還把他自己手裡的股份搭了進去。顧雯應該不知道這些，她只是想整你，但機緣巧合，兩件事情同時發生，擾亂了楚江開的心，本來我是想著趁機拿下黃五，收了他手裡的青雲樓之後他就一直暗中不服，想借楚江開和老邱的事情推波助瀾，我沒有想到，裴曉梅出現，擾亂了這一切。"
"我最初讓眠春過去，也是想著把裴曉梅背後的人找出來，但那人始終沒有出現，後來我才知道是遠在洛城的顧雯。本來想著把裴曉梅和那個男人帶回洛城之後再說，沒想到他們突然被人接連救走。其實之前我就懷疑有內鬼，黃五和索六未免訊息太靈通了點，所以這一次，我就想著將計就計把人引出來，結果這次，果然。"
話說到這裡，我才真正的明白事情的始末，這其中的錯綜複雜，各方勢力盤結在一起，真是超乎我的想象，還真是看得起我。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穆林深捧住我的臉，迫使我看著他，低聲說道："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
說我不感動，那是假的，我知道利益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可是，我對他也是真的怕。
他的深沉，他的冷酷，他的溫柔，他的無情，像有無數張面孔，讓我看懂摸不透。
他此時對我的溫柔，會不會某一天變成對沈小蝶和雲菲一樣的冷情？
我不知道。
腦海**現楚江開的臉，我心頭突的一顫，微微掙開他說道："我想回酒店，我不想住在這裡。"
這裡太陰冷，我讓感覺不舒服。
穆林深微嘆了一口氣，"好。"
從房間裡出來，剛從電梯走到大廳，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深哥"，眠春快步跑了過來，"深哥，雲菲...真的要這樣嗎？"
穆林深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想為她求情嗎？"
眠春抿了一下嘴唇，說道："並不是，我的意思是，明月閣剛剛接手過來，還需要整頓，人手上有些缺，青雲樓這邊要派些人過去，這樣一來就..."
"什麼時候這種事也需要來煩我了？"穆林深打斷她的話，"怎麼？少了一個雲菲，青雲樓和明月閣都轉不動了？"
眠春後面的話被堵了回去，她咬咬嘴唇，低聲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覺得培養一個人不容易，美人巷那種地方..."
穆林深面色平靜，目光也沒有波瀾，深如沉靜的潭水，"告訴美人巷那邊，讓雲菲忙一些，忙到沒有辦法胡思亂想，沒有想時間去胡亂說話。"
眠春抽了一口氣，臉色有些泛白，穆林深不再理會她，牽著我往外走。
出大門的時候，我從玻璃的映影中，看到眠春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看向這邊，看不見她的目光，但我能感覺到那股悲涼。
在車上，小刀說道："深哥，黑石的事兒已經處理利索了，局子那邊說凌晨兩點多就動手，黑石的手下們要倒黴了。"
穆林深頭靠著椅背，微合了眼睛，冷聲說道："那幫混子，早就該肅清。黑石把犯過的事兒都招了？"
"招了，您放心，鵬哥親自辦的，抓住他，又有了證據，局子裡省了大事兒，眉開眼笑的。"小刀說道。
穆林深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我一直懸著的心慢慢松下來，原來這是穆林深一貫的做事手法，那些混子犯的事兒不計其數，挑些嚴重的，逼他們畫了押，然後再通知局子報警，把他們送進去。
我還以為...他真的是殺神，毫無顧忌。
他像心有感應，忽然睜開眼看著我，眼中含了笑意，"怎麼？以為我是殺人狂，不聽話就殺掉？"
我有些心虛的說不是，他悶笑出聲，拿著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摸摸，我是人呢，熱的，不是冷血動物，我承認有些時候會用一些手段，但不會觸及法律的最底線，明白嗎？"
我心裡頓時釋然，竟然有些輕鬆。
這種感覺奇怪，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回到酒店，剛一進大廳，就看到休息區的皮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大約五十多歲，披肩發灰白，束成一條小辮在腦後，雙手拄著一根龍頭柺杖，聽到門開，他轉過頭，一臉陰沉。
他身後站著兩個人，身穿黑色衣服，長得十分壯碩，肌肉緊繃結實。
我立即覺得這個人不簡單，穆林深看到那個坐著的老人，臉色沉了幾分，腳步微滯之後，隨即向著老人走過去，與此同時他鬆開我的手，暗中給小刀打了一個手勢，讓他送我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