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曾經囂張跋扈,絲毫不尊重人的霍夫人,如今能是這樣低眉順眼的樣子。
李淑蘭原本還鼓足了氣,都想好怎麼說她,可是看到她如今這樣,那些早就準備好的話,頓時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霍夫人看著他們一家人,可真像是一家人,自己像是個突然而來的外人。
她想了想,只是點點頭,轉身就要走。
“請留步!”李淑蘭站起身,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霍夫人一眼,感覺她不像之前了。
“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吃個飯,今天是霍衡科考結束的日子。雖然成績還沒出來,可是也沒關係,這頓飯也是犒勞他這麼多天的努力。”
霍夫人有些驚奇,李淑蘭居然還能這麼和顏悅色的跟自己說話。
李淑蘭也是看出來了霍夫人的驚訝,笑著說道:“我這個人,別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她。今日你若是好好的來吃頓飯,那咱們就能好好的坐下來吃頓飯。你是什麼身份,我們也知道的。”
霍夫人沒有在擺架子,而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坐了下去。
跟他們一家人這樣安安穩穩的坐在一起,誰都有些不自在。
倒是顧青黛,一點都無所謂,抓起筷子來就嚷嚷:“快吃吧,快吃吧,為了等霍衡出來,我們都沒吃飯呢。這一頓,可是我姐起早貪黑做的,昨天夜裡就開始準備了呢!全都是我姐的心血,還有滿滿的關心。”
她表情十分誇張,還比了個愛心。
顧眠一時頭疼,看了一眼眾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尤其是霍衡,還是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她忍不住湊過臉去,在顧青黛的耳邊說道:“別說了,趕快吃吧!”
“為什麼不說?不說出來,大家都不知道你有多辛苦,有些人還以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飯菜呢。還以為我們對霍衡不好,霍衡跟著我們就怎麼怎麼樣了。就是應該說,有多苦,有多累,都應該擺在臉上,否則別人不知道!”
顧青黛說這話,還特意的看了霍夫人一眼。
霍夫人垂著眼眸,拿起了筷子,夾了一筷子給李淑蘭:
“多謝你們,我這些日子大病了一場,算是痛定思痛,我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話說的有多過分。可是我實在是太害怕了,霍衡忘記了我,還忘記了,以前的很多事情。我從前就是這樣的性子,老侯爺也不太喜歡,說是要我改,一直到他死,我都沒改掉。”
說到這些話,氣氛總是有些低沉。
李淑蘭瞪了顧青黛一眼,暗示顧青黛不準再說話了,這才笑道:“好啦,今天你來的也突然,這些飯菜也足夠,咱們吃吧,別說這些了。”
既然對方有改過的心思,他們也不能死死的抓著不放,那就成了得理不饒人了。
李淑蘭這麼說著,給霍夫人夾了一筷子菜,最後,朝著霍衡遞了遞眼色:“給霍夫人夾一筷子。”
“這個挺好吃,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口味,你試試看。顧眠的手藝是最好的,百味樓完全是因為有她的手藝,才能開起來的。”
霍衡給予顧眠十分的肯定,將一筷子雞汁燜筍絲,夾到了霍夫人的碗裡:“除了顧眠的手藝,還有顧爹夫妻的管理和努力。若不是他們,我也不可能有參加科舉的機會,更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可以說,我的第二條命,是他們給我的,也是他們將我養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把我拋棄。我昏迷了一個月,他們也沒有想過把我給放棄,而是走到哪裡都帶著我。賺了銀子,拿著銀子去請大夫,眼巴巴的給我看病,從來都沒有動過丟下我的念頭。”
霍衡的聲音很平和。
可不知怎麼的,都讓一家人沉默了。
霍夫人沒瞭解過這麼多。
現在看著他們一家人都不說話了,忽然覺得自己當初這麼鬧,有些可笑。
他們當時那麼難,沒有把霍衡丟下就算不錯了,居然還幫他治病,支援他科考,給他銀子打點關係……這份恩情,她沒有感激,還罵他們的女兒,嫌棄他們一家……
當初的事情,縈繞在一家人心頭。
顧大川忽而朗聲笑起來:“從前的日子都已經過去了,當時我們還寫好了賣身契,要是賺不到銀子,看不到出路,就把自己賣身給天香樓。誰知道,這路是一步一步走過來了,所以說這人呀,都要有希望。”
他作為這個家的領頭人,主動的端起酒杯:“兩個姑娘不能喝酒,只能喝些茶,我帶個頭,咱們碰一杯,就別說那些前塵往事了。人要朝前看,過日子,過日子,最重要的就是過。”
李淑蘭給霍夫人端了一杯酒,主動的舉起酒杯。
霍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站起身來,臉上有些掛不住,可還是抿了抿唇,與眾人碰杯。
一時之間,霍夫人看顧眠的眼神,也不一樣。
這樣推杯換盞,她第一次覺得,這些菜是那麼的好吃,他們一家人,也是那麼的好相處。
並沒有記恨她,而是原諒了她之前的無禮。
臨走之前,霍夫人還有些不捨得看著霍衡。
霍衡這時候走過來,遞給了她一個盒子:“這是百味樓裡面的美人面出的東西,是一組琉璃。”
霍夫人有些驚喜,開啟一看,是她最喜歡的凌霄花,如玉質一般,漂亮的讓人沒話說。
“我很喜歡。”
霍衡跟霍夫人還有些陌生,也不知此生還能不能恢復記憶,所以不著急著親近,只點了點頭:“我送您出去吧,陛下是個明君,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考中,我竟然會為老侯爺洗乾淨汙名。”
霍夫人驚訝地看著霍衡,他有這份心,已經很不錯了。
她也沒有再逼迫,或者是說其他的話。
隨著他一起出去之後,霍夫人動了動嘴唇,也只是點點頭。
她如今也很開心,要早知道如此,她也沒必要做那些可笑的事情。
霍衡轉身回來,就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顧眠。
顧眠朝著霍衡咧開嘴笑了笑,霍衡頓時就知道了,她沒安什麼好心思:“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