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求？”
楚天闊想起那個齙牙的萬年青，那副嘴臉和尊容，真的不敢恭維。
萬年青在國營雞場丟了扒雞廠的單子，雖然後來從春雨公司拿回一個合同，卻是以吃雞屎為代價的，當時趙六還勸他可以雞屎蘸糖吃。
雖然萬年青經常在銷售中拿回扣，在行業內已是臭名遠揚，可吃雞屎這件事，真把他變成了行業裡的笑柄，從此他在家禽也再也抬不起頭來了，因此也非常記恨楚天闊和趙六。
但萬年青是個腦袋活絡的人，家禽行業幹不下去，乾脆辭掉了國營雞場的銷售科長職務，回到老家北川鎮，另謀生路。
北川鎮本是蠶鄉，很多農戶養蠶，蠶做了繭，賣絲，可剩下的蠶蛹怎麼處理？一般都是讓販子們收走，連價錢都不問。
萬年青從這裡找到了商機，他從販子們口中打聽到，這蠶蛹也是好東西，營養價值也很高哩，他又到外地去考察了一番，回來就準備做這蠶蛹的生意。
經營幾年，竟然上了規模，他收購農戶手中的蠶蛹，自己搞批發，搞加工，辦的風生水起，幾乎壟斷了北川鎮的蠶蛹生產和銷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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勐河人原來就有吃蠶蛹的傳統，萬年青經手之後，很是在不少飯店加大了推銷力度，吃蠶蛹竟然一下子風靡起來，就跟當時吃鵪鶉一樣，成為勐河人喝酒請客的必點菜餚。
作為最大的蠶蛹廠家，趙六要想拿單子，繞不過萬年青的。
儘管再一次見到萬年青的時候有點尷尬，可對於生意人嘛，尷尬還不是常有的事？生意人不看臉面，就看利益。
在趙六看來，碰到任何尷尬的事情，只要你自己不覺得尷尬，那麼尷尬的就是別人。
這是他結婚之後悟出來的道理嗎？
臉皮果然厚了。
趙六看著楚天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老大，你聽了別生氣啊。這個萬年青，當時和咱們搶扒雞廠的生意時，不是落敗了嘛，不過這哥們夠狠，為了拿單子，還真吃了一口雞屎呢！
現在，他聽說咱們要拿蠶蛹的單子，除了正常銷售外，還附加了一個條件，要你也吃一口雞屎！”
楚天闊臉色大變，打了趙六的腦袋一下，“你小子！當年讓他吃雞屎的人不是你嗎？怎麼現在輪到我頭上來了？”
趙六嘿嘿一笑，“誰讓你的名頭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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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要不這樣，我用巧克力弄點假的雞屎，不就做做樣子嘛，吃給他看，肯定能過關，怎麼樣？”
楚天闊搖了搖頭，“連吃雞屎都摻假，你還怎麼樹立商業信譽？”
“啊！？”趙六驚道，“老大，你不會真的去吃雞屎吧？”
楚天闊嘆了口氣，“唉，老話早就說過，屎難吃，錢難掙啊。”
“還有沒有別的蠶蛹廠？”
趙六道：“全縣最大的就是萬年青這個廠了，其他的都是小廠，全加吧起來，產量還不及萬年青的三分之一，我們如果飼料投產，需求量大，還是從萬年青這裡拿貨最方便。其他地方也有賣蠶蛹的，不過都在外地，加上運輸成本，不划算呀！”
楚天闊用手搓了搓臉，像是在乾洗，然後放下手，對趙六說：“雞屎是不一定吃的，不過看來我得親自去一趟了，找萬年青好好聊聊，擺頓酒可能也是免不了的。做生意嘛！咱們是採購方，送錢來的，他沒有理由拒之門外呀！”
“好，我這就去準備準備，帶點茅臺酒？”
“行。”
第二天，楚天闊和趙六兩個人驅車來到了北川鎮的萬年青蠶蛹生產基地。
可是，剛到基地大門口，就看到那裡聚集了二三十號人，正把萬年青圍在中間。
兩個人把車停在稍遠點的地方，走到了人群外圍。
“索賠，我們要索賠！”
“對！吃你家的蠶蛹吃壞了肚子，得給我們賠錢！”
“消費者受法律保護！你們侵佔了消費者權益，必須賠償！加倍賠償！”
……
萬年青和一個助手站在中間，百口莫辯，急的抓耳撓腮。
“我們的蠶蛹質量沒問題！肯定沒問題！”
可眾人根本不信這一套，言語之間越來越強硬，越來越兇悍，“鬼才信！快賠錢！”
萬年青遠遠的看到楚天闊和趙六過來了，也只是給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便又忙著對付這些要求索賠的人了。
楚天闊在外面看了一陣子，大概明白了。
這幫人，名義上是消費者，實際上大機率是萬年青的競爭對手！
萬年青的廠子在北川鎮一家獨大，肯定侵佔了其他小廠的利益，而現在大家都在講消費者權益，他們就伺機圍過來，要給萬年青一個好看。
還是在1962年的時候，3月15日，美國前總統約翰·肯尼迪在美國國會發表了《關於保護消費者利益的總統特別諮文》，首次提出了消費者權益，從此被世界各國的消費者所公認。
從1983年以來，在每年的3月15日，全球各地的消費者組織都會舉行大規模的活動，宣傳消費者權益。
而在我國呢，要到1987年，全國各地的消費者組織才開始大規模宣傳消費者權益保護，真正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要等到1993年才會透過。
楚天闊悄悄的把趙六拉到一旁，叮囑了幾句，趙六點頭領命，開著汽車回去了，而楚天闊繼續留在現場，看萬年青如何出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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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萬年青還真是非常狼狽，他轉行到蠶蛹行業之後，一路上順風順水，逐漸做大，幾乎沒碰上什麼困難。
雖然他在生產銷售上愛吃回扣愛沾小便宜的毛病改不了，可產品質量把關還是挺嚴的，怎麼會出現消費者吃壞肚子的情形？
但現在被人家堵在廠門口，一個個都信誓旦旦，言之鑿鑿，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口碑下滑，自己的生意恐怕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啊。
從來沒有碰上這樣的情況，門口這堆人恨不得要把他吃了，甚至把整個廠子都拆了，來者不善啊！
萬年青急的後背都溼透了！就差給這幫大爺們下跪了。
就在他膝蓋一軟，想要下跪的時候，突然，路口開來一輛小卡車，後面車斗裡還有吹鼓手，吹吹打打的向廠門口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