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國泰電影院有一條弄堂。
弄堂口釘著一塊銅牌:安福南裡。
弄堂裡住著四十幾戶居民。
最後一家,就是陶然的住處。
房門虛掩著。
許延麟推門走了進去。
聽到外面有動靜。
陶然端著碗快從廚房出來。
看到許延麟很驚訝:“你怎麼來了?”
“順路來看看你。”
許延麟把買的東西放在桌上,伸手拿起舊報紙扇風,說道:“門都不插,防範意識有待加強……家裡還有誰?”
他注意到,陶然拿著兩副碗快。
“新來的行動人員,組長讓他住我這裡,先熟悉熟悉環境。他去買醬油了,馬上回來……那個人就是。”
陶然伸手指了一下窗外。
一個身穿灰布短褂,年齡在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向這邊走過來。
許延麟隔著窗戶看了一會:“別透露我的身份。”
“這還用囑咐嗎?”
陶然把碗快放在桌上。
許延麟現在出去,肯定和灰布短褂撞見,既然左右也是見面,還不如坦坦蕩蕩等在這裡。
“他叫什麼名字?”
“楊正。”
“總部派來的?”
“不是。從天津來的。”
“天津站的?”
“對。王站長的老部下,在天津暴露了身份,王站長把他要過來了。”
“………”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自己來的太冒失。”
“王站長說,楊正值得信賴。”
“那最好了……”
房門一開,楊正邁步走了進來。
看到有外人在場,他用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陶然。
陶然做著引見:“哦,楊哥,這位是許先生,幫我介紹工作的。”
許延麟和楊正互相點頭致意。
這段時間,陶然確實在找工作。
一般來說,特工都有對外身份。
用來掩護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能增加收入,改善生活。
國黨政府實施國難薪餉制度。
所有公務人員薪餉一律打折發放。
例如,一名少尉軍官平時軍餉是34塊,實施國難薪餉制度後,實際上只能拿到25塊。
軍階最低階的二等兵,平時軍餉是11塊,實際到手八塊半。
對執政者來說,削減公務人員開支,需要巨大的勇氣。
國難當頭,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來通知你,不打擾了。”
“許先生,我送送你。”
許延麟和陶然一先一後出了門。
天氣炎熱,弄堂裡人很少。
只有幾個滿頭大汗的小孩子,不知疲倦的跑來跑去。
陶然說道:“明天的行動,楊正也會參加。”
明天是九月二十日。
農曆八月十五。
按照既定計劃,也是對季雲青實施制裁的日子。
許延麟問:“一共幾個人?”
陶然說道:“組長、張森、我,楊正,就我們四個。”
“楊正初來乍到,不熟悉地形,撤退的時候多照看著點……”
“放心吧,組長都安排好了。”
柳戈青尤其注重細節上的東西。
對這一點,許延麟最為放心。
很多時候,自己想不到的事情,柳戈青都能想到。
就比如,陶然住的這棟房子,就是專門為刺殺行動準備的。
搭檔靠譜,心裡總是會更踏實一些。
“延麟,我記得,你家是住宮島街吧?”
“對。”
“楊正也住宮島街。”
“是嘛……”
“以後有機會,你們兩個老鄉應該好好聊一聊。”
“別跟他透露我的情況。”
“我是說有機會的。”
“他今年多少歲?”
“33歲。”
“我說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他33,你25,差了整整八歲,沒印象也正常……”
兩人在弄堂口聊了一會。
這才各自離去。
許延麟現在無處可去。
他和蔣安安約在電影院門口見面,時間定在四點半,現在才四點鍾。
之所以來這麼早,是因為本就打算和陶然見一面。
多了一個楊正在場,他也不方便繼續待下去。
街邊有一家書店。
許延麟邁步走了進去。
書店裡有電風扇,起碼也能涼快一些。
書店很安靜,老闆坐在櫃檯裡打瞌睡,小夥計忙著整理書架。
顧客各自在書架間徘迴。
許延麟拿了一本書翻了幾頁,準備找地方坐下來,一邊看書一邊消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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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有人低聲說道:“跟我來!”
這個人隨即出了書店。
許延麟保持翻書的姿勢,心裡則是又驚又喜。
他聽出來了,說話的是劉振興!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表現的一驚一乍,以免被有心人注意到。
稍等了一會,這才把書放回書架,邁步出了書店。
劉振興快步進了一條弄堂。
許延麟隨後跟了進去。
弄堂口釘著一塊鏽跡斑斑的銅牌,風吹日曬久了,字跡模湖不清,只能辨認出“北裡”兩個字。
來到一戶門前,劉振興推門而入。
許延麟跟著進了屋子。
劉振興來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向外看了一會。
許延麟觀察著屋內情況。
很普通的民宅,兩間臥室,廚房,會客廳,外加一個雜物間。
劉振興轉回身,微笑著說道:“不容易啊,終於見面了!”
許延麟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劉振興說道:“我們內部有奸細。”
許延麟吃了一驚:“奸細?”
劉振興說道:“這就是我不和你見面的原因。”
許延麟問:“查出是誰了嗎?”
“沒有。”
“………”
“我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我,就是無法確定是誰。”
“老劉,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青浦班撤退途中,遭到日軍伏擊,要不是忠義救國軍及時增援,哼,包括戴慄在內,全都得扔在那。當時,看押我的警衛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趁著混亂逃出來,總算運氣還不錯,避開了日軍的圍追堵截……”
劉振興所講,基本和王天慕說的差不多。
許延麟只是想印證一下,王天慕有沒有說謊。
現在看起來,出入不大。
劉振興暴露後,公開了共黨身份。
這麼做的好處是,國黨不會再以日奸為由,繼續追殺劉振興。
國共合作時期,雙方盡量避免摩擦。
尤其是在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