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溫度還在零下。
飯館裡的玻璃起了厚厚一層霧，外面風雪紛紛揚揚。
即使是難得的年假夜晚，人們也不會熬得太晚，熱鬧並未持續太久，大家就開始收拾回家了。
臨走時，眾人都對楚風說了些鼓勵的話。
“小夥子，加油，我看你有前途。”
“小風啊，早點把事情辦了，我們都等著吃你喜酒呢！”
“……”
“小楚，你叔叔有物件了嗎？沒有的話，嬸給他介紹一個……”
“……”
蘇夏坐在角落裡，默默無語，目視所有人離開。
廚師也開始收拾，他也是這家店的老闆，將所有凳子倒放在桌上，檢查水電氣，關好門窗，將【休息中】的牌子掛在門口。
最後，只剩下蘇夏這一桌還沒走。
他把店鋪鑰匙放在一旁，說：“幾位，我先去睡了，你們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鑰匙丟在外面花盆下面就行。”
“好的。”
這店長也是心大，可能是太相信這裡的人，居然直接把鑰匙給客人。
說完，他就轉身上樓休息了。
整個店鋪一樓，只剩下蘇夏三人了。
天亮之後就要提親，這種進度，讓兩個小年輕都措手不及。
楚風緊緊握著丁小文的小手，猶豫地問：“叔叔，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這麼上門，小文她家裡人不會同意吧？”
蘇夏表示：“無妨，我會給你找點撐場子的人。”
“可是，小文她家在整個海馬城數一數二。”楚風還是憂心不已，“叔叔，找任何人都撐不起場子啊。”
“別想那麼多，先想想提親送禮的事！”
蘇夏直接打斷，將話題引到正規上。
在他看來，送禮才是個大問題，別的都無所謂。
家族勢力再大又如何？魚鱗城那兩個大家族那麼厲害，輪流當市長，照樣被蘇夏給打怕了。
至於送禮……
蘇夏自己同樣無所謂，但這關係到女方家裡對楚風的第一印象。
前不久，一群遊戲玩家線下聚會的時候，蘇夏就聽說……冰雷以前有個女朋友，差點就談成了，但後來提親送禮的時候，那家夥拎著兩大瓶可樂和超大包薯片上門，女方家屬臉都黑了。
後來婚事沒談成，那家夥還覺得特委屈。
在他眼中，可樂要比菸酒好得多。
“小文的父親喜歡喝酒嗎？”蘇夏問道。
“喜歡，他每天吃飯都會喝一小杯。”丁小文柔聲回答。
“母親呢？有什麼喜歡的？”
“她喜歡收藏書籍。”
“文化人，可以的。”蘇夏敲了敲桌子，這送禮難度就有些大了。
“小文她母親是大學教授。”楚風補充道。
“正的？”
“是的，叔叔，她母親是正教授，同時還是副校長，並且是珊瑚城城市銀行的特聘顧問。”
“……”
透過簡單的交流，蘇夏瞭解到，楚風他女友那一家子確實厲害。
丁小文的父親在市政府內部的職位相當高，那職位還是蘇夏很熟悉的——情報部二把手。
整座城市的大小情報，基本都會透過他父親那裡。
也就是說，只要他父親願意，可以把楚風的家底調查得一清二楚。
她的舅舅則是這附近好幾個工廠的擁有者，經常接市政府的單子，人脈很廣，她的其餘親戚也都來頭不小。
總的來說，在海馬城裡，她這個大家族絕對是排得上號的了。
蘇夏瞥了眼楚風，說：“你上輩子拯救過世界？居然能被小文這種家世的姑娘看中。”
楚風有些不好意思，乾笑了兩聲：“叔叔，可能是緣分吧。”
“行，既然是緣分就要抓緊。”
“可是叔叔……”
“沒什麼可是的。”蘇夏語氣堅定，“你想等一切準備好？這點緣分可撐不到那時候。”
蘇夏倒不是不相信丁小文，只是他在地球那邊見過太多類似的桉例了。
再等幾年，黃花菜都涼了。
就這樣，三人一直聊到了凌晨四點。
這期間，丁小文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全是她家裡人打來的。
自家女兒大半夜都不回家，外面風雪還這麼大，換做是誰都會著急。
最後一次打來電話的是她父親。
丁小文對她父親解釋了幾句，面露無奈的神色，最後不得不手機遞給蘇夏，並說：“蘇叔叔，我爹想跟你聊幾句。”
“行。”
蘇夏沒拒絕，直接接過手機，放在耳邊說：“丁先生？”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聲音：“蘇德福？”
蘇夏答道：“是我。”
“在珊瑚城那邊，有三個叫蘇德福的人。”電話那頭冷漠地說，“有個69歲，有個54歲，還有個剛滿7歲，你是哪一個？”
“丁先生倒是調查得快。”
蘇夏對此並不意外，每個城市情報部門的人都有聯絡，偶爾會需要彼此交換資訊。
海馬城和珊瑚城距離近，兩座城市的官員在某些特殊節假日還會聚一聚。
“楚風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但他是個孤兒。”電話那頭繼續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企圖，但你要是敢把我女兒牽扯進去，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瞭解。”蘇夏笑著回答。
“你那張大陸通用銀行的黑卡，是從零點酒館流出來的。”丁小文的父親繼續說。
他居然根據蘇夏昨天的消費情況，比如買車、買衣服、買鞋子之類的，查到了更多資訊。
當然，零點酒館的成員資訊向來保密，想查更多的資訊，就不是他這個情報部二把手能辦到的了。
他毫不客氣地表示：“我知道零點酒館是個什麼組織，希望你好自為之。”
蘇夏答道：“嗯，丁先生放心。”
“上門提親的時候，你若是配合，我會給你臉面，若是不配合，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明白。”
聽到這話，蘇夏對桌對面的楚風笑了笑。
對面的語氣雖然冷漠，但顯然已經承認了這個女婿，畢竟是女兒喜歡的，並不會做出棒打鴛鴦的事。
這樣看來，丁小文的家庭還算開明。
他之所以打電話過來，只是因為多了蘇夏這個變數。
“就這樣吧。”
“好，丁先生明天見。”
蘇夏說完，對面就掛了，電話螢幕亮起，顯示了通話時長。
桌對面，兩個年輕人都略帶緊張地看著蘇夏，畢竟是家長之間的對話，萬一談不好就麻煩了。
“沒問題，明天計劃照舊。”蘇夏語氣輕鬆，將丁小文的手機放在桌子上。
聽到他這話，兩個年輕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只要丁家那邊肯鬆口，一切就簡單了。
說起來，楚風這種沒有身份背景，人也比較老實的，當個上門女婿也不錯。
對他自己來說，可以少幾十年的奮鬥，對大家族而言，這種女婿更容易掌控。
“謝謝叔叔。”丁小文甜甜一笑，白皙的小手與楚風的手緊緊相握。
她伸出另一只手，正打算拿回她的手機。
但這時，蘇夏卻輕輕搖頭，說：“等一會。”
“叔叔，怎麼了？”
“看著……”
說著，蘇夏從身上取出一套拆機工具，將丁小文的手機放在暖氣爐附近，給手機後蓋稍微加熱。
見到他這動作，兩個年輕人都愣了一瞬。
這是要幹什麼？
烤手機？
丁小文眨了眨眼，她見識比楚風更多，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閃過一絲羞惱：“真是的，我都這麼大的人了，爸媽還不放心……”
她都這樣說了，楚風還是一頭霧水，這跟手機有什麼關係？
“這……有問題嗎？”他想不通。
接下來，只見蘇夏使用工具，熟練地對手機進行拆解，將後蓋、主機板蓋板、小螺絲、後攝像頭等等零部件整齊地放在桌上，動作流暢，井然有序。
這倒不是蘇夏在這個世界學的，他本就會拆機，手機和電腦都會拆。
他偶爾會在圖書館幫一些女同學修電腦、裝系統等等，作為代價，那些女同學會請他吃頓飯，讓蘇夏省一頓飯錢。
以前有個女同學比較誇張，一學期時間，電腦出了十多次問題，每次都找蘇夏幫忙，讓蘇夏吃飯都吃得不好意思了。
這個世界的電子產品，與地球那邊有細微的出入，但總體差不多。
“好了！”
蘇夏很輕鬆，用小鑷子夾起一片黑色的晶片。
竊聽晶片，從這一端發射訊號，接收的那一端估計在丁小文她父母那裡。
她父親是情報部門的，弄到這種竊聽晶片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蘇夏晃了晃晶片，笑問道：“要放回去嗎？”
丁小文看著那晶片，咬了咬嘴唇，搖頭說：“算了，叔叔幫我扔了吧。”
“好。”
蘇夏隨手一丟，丟進了旁邊的魚缸裡。
若不是這竊聽晶片，丁小文的父母也沒法這麼快就得知蘇夏的假名，並且查到那些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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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孩子都這麼大了，確實不該再監聽。
萬一兩個年輕人半夜情不自禁，想辦點和繁衍有關的正事，這兩個做父母的也要繼續聽嗎？
“現在可以了，拿去吧。”
蘇夏將手機重新拼裝好，還給丁小文。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看時間，見已經不早了，便說：“你們兩個回去休息，養好精神，提親和上戰場一樣，不能有絲毫疏忽。”
楚風問道：“叔叔，你呢？你有休息的地方嗎？”
“我當然有。”蘇夏笑了笑，“順便還得給你弄點上門禮物，總不能太寒酸。”
“叔叔，我自己買就行了，不能讓你破費。”
“算了吧，你買的東西，拿過去容易讓人笑話。”
“這……”
楚風略顯尷尬，他沒什麼錢，眼光也差，買的東西確實容易讓人笑話。
丁小文捏了捏他的臉，輕笑道：“聽蘇叔叔的話，咱們先回去吧。”
楚風老實答道：“嗯。”
就這樣，三人離開了飯館，把門鎖好，將鑰匙放在花壇下面。
在返程的路上，楚風說起了他學習的事。
他現在的文化水平，差不多可以用文盲來形容，只會一些日常文字，稍微難一點的都不會。
像他這種，難道要從小學重新學起？
“不需要，找私人培訓班。”蘇夏否定了他的想法，“正常的小學與中學流程，不僅是為了教你學習，更是為了塑造你的人生觀與價值觀，現在你的大部分人生觀已經成型了，補上欠缺的學識就行。”
“叔叔，你覺得我這腦子，需要多久才能補上啊？”楚風始終沒什麼自信。
“半年就夠了。”
“啊？”
“別驚訝，半年的私人培訓，足夠你補完需要的知識。”
蘇夏神色嚴肅，繼續說：“然後我會給你找關係，把你弄進正規大學裡，讀完大學就進市政府工作。”
“啊？直接找關係嗎？”楚風驚訝，“叔叔，這樣的話，對那些普通人不公平吧？”
“你能這麼想很好，保持住，以後做個好官。”
“叔叔，真要找關係？”
“就算我不給你找，小文她家裡人也會暗地裡給你找，只是會顧及你的自尊心，不告訴你。”
“這……”
楚風張了張嘴，心裡有些糾結，還想說些什麼。
可丁小文捏了捏他的手心，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
蘇夏認真地說：“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你要做的，就是儘量爬到高位，把那些尸位素餐的狗官都擠下去，然後想辦法為普通人創造公平。”
“叔叔，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蘇夏也想要公平，這個世道註定了，有些公平只能靠搶。
至於楚風是不是真的知道了，蘇夏懶得探究，總有一天這年輕人會明白的。
過了一會，楚風又問道：“叔叔，幾十年前上學，真有店老板他們說的那麼難嗎？”
蘇夏攤手：“我哪知道？我就比你大了一兩歲。”
上學確實難，蘇夏自己就經歷過。
他老家是國家級貧困縣，小學那會連公路都沒通，每天天還沒亮就踩著泥濘的小路去上學。
時間再往前，那些叔叔輩的肯定會更難，只是某些長輩說得太誇張了。
在他們口中，上學簡直比西天取經還要難。
很快，三人來到了難民安置房那片區域的外圍。
蘇夏說道：“就到這裡吧，你們回去休息。”
“叔叔你多保重。”
“嗯。”
蘇夏與兩人告別，隨後獨自走入風雪中。
這麼晚了，他也懶得叫車，直接用奈米機器人覆蓋全身，啟動隱形功能，隨後一飛沖天。
漫天風雪在他身側呼嘯而過，彷彿整個世界都被甩在了身後。
“呼……”
凌晨五點，蘇夏回到零點酒館。
買提親的禮物，自然還是酒館最合適。
在這裡，只要錢足夠，能買到世上絕大多數東西。
都這麼晚了，酒館裡依舊還有許多人沒睡，當然也有早起的，一邊吃著早點一邊聊最近的事。
蘇夏坐在一樓角落裡，照常聽了一會，試圖從眾人聊天的細節中捕捉有用的資訊。
很快，他就發現，大家很少聊面具怪客。
大部分聊天內容和王騰與傭兵小鎮有關的。
“就在今天零點剛過，那些傭兵出事了……”
當時，蘇夏正在拯救頭號粉絲丁燦。
同一時間，在珊瑚城與海馬城之間的荒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個完整的傭兵小鎮，駐紮了十多個傭兵組織，流浪傭兵的總數超過三百，居然在一夜之間被血洗了，僅有極少數傭兵逃了出來。
這訊息無意識令人震驚的。
最近王騰勢頭正盛，誰敢對那些傭兵動手？
震動之餘，眾人第一時間想到了面具怪客。
會是他嗎？
可很快，新的訊息傳來，並不是面具怪客動手，而是一個很陌生的組織。
“南風組織，你們聽說過這個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