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整，景陽衚衕路口。
6,7位小朋友正在路燈下玩著摔四角的遊戲。
馬小寶聽到了隔壁院裡傳來的座鐘聲。今天又輸完了自己身上的四角包，瞅了眼王幹事家的大門，一蹦一跳地往牛街方向跑去。
“二哥我又輸完了。”
馬二寶看著自家斑駁的牆面，自己弟弟再這麼繼續輸下去，牆上的報紙都得被揭乾淨。
“那人回來了嗎？”
“沒有，我聽他們家門口的小孩說好幾天沒見他的人影了。我明天還去那裡玩嗎？”
“去。”
“那你得給我疊幾個大號的四角，最好用5層報紙一起疊。不然的話我摔不過他們，他們就往我旁邊那麼一摔，我的四角就被風掀翻了。”
“知道了。”
“二哥我算是地下工作者嗎？”
“算。”
“二哥我算是情報員嗎？”
“算。”
“二哥我算是…”
“閉嘴！”
馬二寶站在凳子上，開始揭臥室牆面高處的報紙。
初六清晨，三大媽拿著易中海給的100塊錢，早早的就在王主任家樓下站著等待。
閻埠貴昨天被周文忠那盆涼水一激，夜裡就發了高燒。今天一早強忍著頭疼又開始了搬運石頭的工作。
周文忠照例在食堂忙活，嘴裡嚼著飴糖，開始為六哥準備10點鐘的起床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由4個雞蛋和8兩切面，製作成的蔥花雞蛋熗鍋面，這還是周文忠已經剋扣之後的資料。
一名郵電員手拿兩封清河農場寄來的信件，敲響了紅星派出所辦公室的房門。
“這是清河農場寄來的信，按照規定得先轉交給你們檢查檢查。”
一名公安接過信件，先檢查了一下信封上的公章［已閱］，然後才撕開信件檢查裡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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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確認無誤，拉開抽屜扒拉半天才找到相對應的公章。對著公章下面印泥的位置哈了一口氣。
“哈…咔！咔！”
原本信封上［已閱］的旁邊，又多出了［已檢］兩個字。
“可以了。”
郵遞員手上捏著這兩封被拆開的信，離開了紅星派出所。
這兩封信經過100多公裡的距離，又經歷了號長，營長（沈六）、隊長、公安、郵電所共5層人員的詳細內容檢查，終於在5天4夜後寄到了目的地。
郵電員按照自己每日的工作順序，在中午時間才把兩封信，分別送至收信人手中。
［馬二寶同志你好，我因詐騙罪被送至清河農場接受勞動改造。這裡的工作人員態度認真負責，經過學習勞動，使我深刻認識到自己所犯的罪行是嚴重的，是可恥的，是不能原諒的。我現在十分後悔當初犯下的錯誤，我一定會在這裡積極接受改造，爭取早日迴歸社會。你在工作中也一定要多讀書，閒暇時間也要多看報紙，學習偉人的指示精神，千萬不要走我的老路。］
“這個混蛋真的進勞改營了？”
“哎媽呀！”
馬二寶被自己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低頭把信撿起來。越過張秀芳往糧站的火房走去。
輕輕關上木門，馬二寶把信件翻了個面，兩手撐著原本信件上大部分的空白部位，貼近灶臺烘烤。
幾個呼吸後，信件空白部位由周文忠手拿鞋帶，沾著白醋寫下的“催”字，經過剛才的預熱後。以黃褐色的方式呈現在信件上。
馬二寶已經明白了，自己忠哥在農場裡面絕對沒有找到白糖。如果用白糖水寫字，晾乾再預熱之後會顯出黑褐色。
“人家王幹事壓根就不在家，你催我也沒用啊！”
馬二寶吐槽了兩句，隨手把信件和信封塞進灶臺裡燒掉，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另一邊的三大媽，鬆開了緊握王主任愛人的雙手。
“老姐姐，我們家老王真的不能碰這筆錢。你到了地方之後就直接找佘科長。他是專門管理木料這方面，也是和教育部門做對接工作的。你把你的要求跟他一提就行了。他們經常幹活都有經驗。”
“誒。我記住了。”
“趕緊去吧。”
三大媽走後乘坐公交車來到了終點站，位於海淀區的勝利木料廠。
“找你們佘科長。”
看門的老大爺連頭都沒抬，直接回應道：“往東走到頭，紅瓦房就是他的辦公室。”
“謝謝您。”
按照老大爺的所說的方向走到目的地，連房門上的告示牌［物管科］三個字都不認識，三大媽就敲響了房門。
“進來吧。”
“請問您就是佘科長嗎？”
一位大肚翩翩的30歲男士，滿臉笑容的把三大媽讓在凳子上，順便到了杯水遞了過去。
“我姓佘，請問你是？”
“我想買批課桌。”
“課桌？這得有上級單位開的介紹信。不是你想買就買的。”
三大媽生怕出現一點意外，趕緊站起身說道：“紅星小學教務處王主任他愛人讓我來的。”
“奧！明白了。要什麼樣的？”
“雙人課桌，兩把椅子的那種。”
佘科長點點頭拿出一個登記簿開始填寫。
“要多少套啊？”
“24套。”
“什麼時候要？”
“放完寒假之前，來得及嗎？”
“來得及，一共是600塊錢都帶來了嗎？”
“都在這兒呢，一分都不少。”
佘科長接過錢數了數，開了一張條子遞給三大媽。
“行了。到時候見條子就兌。”
“條子給我？”
佘科長臉上笑容不減，心裡罵了句：傻子。
“你自己拿著也行，如果你害怕條子弄丟，最好還是直接交給學校教務處的領導。也省的你整天不安心。”
“謝謝您啊佘科長。”
“客氣了。”
“我先去把條子交給學校領導。”
“嗯。”
佘科長一直把三大媽送到公交車上，揮了揮手返回廠子裡。
“王主任您看我們家老閻這事兒？”
“問題不大，我跟你說句心裡話吧。幸虧你這個條子拿來的及時，你都不知道啊！我在大年初二聽同事們說了那麼一嘴，有的教師不懷好意呀！說要讓學校裡把閻埠貴同志的房子收回來。你說我能這樣做嗎？現在你們家有了這些貢獻，看來閻埠貴同志重返教師隊伍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剩下的事你就別管了，先回去吧。”
“誒誒，謝謝您啊王主任。”
“客氣什麼，為人民服務嘛。”
三大媽被送至門外，懸著一個星期的心，這一刻總算是落在了肚子裡。只覺得兩腿發軟險些站不穩，趕緊抓住樓梯扶手慢慢的走下臺階。
“我覺得已經差不多了，今天中午我聽她說家裡連收音機都賣給了商店。”
“嗯，那就先這樣吧。”
“你可得抓緊給她辦，我就煩她天天來家裡催我。”
“放心，3天之內絕對能把閻埠貴撈出來。讓你弟弟趕緊把錢給我送回來。”
“知道了。”
清河農場內，新年以來的第二次會議正在召開。
沈慶生吃完了早飯。就回屋裡躺著繼續養膘，這次會議由季二良主持。
還是裝備處的門前，季二良對著其他27位號長開始了講話。
“明天農場裡有任務，這次指定咱們採石場的犯人去楊家集闊寬河面。”
“不是吧季哥，這大冬天的闊河面？我活這麼大都沒聽說過這種事兒。”
“是啊，這麼冷的天氣，洋鎬都不一定能砸的動。特別是河面的兩邊，早就凍瓷實了。”
“這次的工錢咋算啊？我們號裡一幫人等著還債呢。”
“工錢一分沒有，幹的好了有立功表現。”
“季哥，誰能立功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嘛。”
“這次得去200人。你們每個號裡抽7個人就夠了，另外就是這次有燒石灰的任務。反正每個號裡必須出一個人跳進石灰池裡，具體的就由你們自己安排。不過呢最起碼得跳下去20個人。全憑自覺也可以不去，後果你們就自己想。”
季二良很滿意這些人預設的態度，端著茶杯喝了一口。這些號長裡還有一個人也不在乎，因為他已經決定讓閻埠貴跳下去。大不了就被燙掉一層皮唄，反正又不是自己弟兄。
“那就這麼說吧，散了吧！”
周文忠也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拿起開花錘也跟著散場。
有的犯人認為楊家集擴寬小河溝，是人民公社下達任務。有的犯人以為農場收了人家好處。也有的犯人把農場和楊家集當成了共建單位關係。
其實這個任務的由來說白了很簡單，就是因為沈慶生需要出去一趟。所以縣紅旗公社·楊家集·生產大隊才被上級單位罵了一頓。
再然後他們就有了闊寬河面的任務，並且點名要用清河農場採石場的犯人來完成。給的理由也簡單，採石場的犯人力氣最大，幹活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