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林遠聽到了槍聲，見又到黃家崗方向傳來的訊號，微微一愣：“怎麼是先開的仗後發的信？”更不敢耽擱，領著天地會的大隊人馬火速馳援，要趕在山賊醒悟之前完成合圍，一舉全殲。
黃家崗上，廝殺正酣。
起初山兩邊離尚遠，路邊地勢較高，山賊居高臨下，遙遙以火槍弓箭射擊，天地會一方多有損傷。可是火槍弓箭終究有限，天地會一邊用火槍還擊，一邊奮力向山賊一方突殺。直到殺得近了，火器裝填較慢，弓箭也失了作用，遂又變成白刃相搏。
眾山賊沒料到天地會扮的這隊商旅如此驍勇，錯愕之下見對方已經殺到了面前，來不急多想，舉刀迎戰。四十對一百三，天地會各個勇悍，山賊一邊又都自持人多，人群一衝，兩邊竟然混戰在了一起。
直到張大錘眼見風頭不對，一聲“扯呼”，便不再與天地會纏鬥，勒令手下兄弟急急向狗頭嶺方向回撤。臨走不忘問一句：“朋友是何方神聖，在此設計陷害我寨，還望劃下道來，張某我改日必要登門拜訪！”
天地會這邊自然無人作答，只是悶頭砍殺，眼看對方要逃，更是手上加緊，不敢怠慢。若是讓張大錘帶著人在合圍之前逃走，圍殲就成了擊潰，此處距狗頭嶺不算遠，驚動了寨中山賊，只怕到時局面不可收拾。
“不能讓他們逃了！”天地會中一人大吼，抹了把臉上血水，提刀緊緊跟上，兩方陣營剛稍稍分開，就又糾纏在了一起。四十人或死或傷，這會兒能戰之人只剩下了三十不到，卻死死的拖住這一百多人的山賊隊伍。
張大錘見對方越是不讓自己從容退走，就越是堅信眼前的是一個驚天騙局，退回山寨的想法就越是急迫。急促催動著手下兄弟，奮力砍殺，只望快快擺脫這群纏人的尾巴。
天地會二十人以寡敵眾，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幾聲慘呼又倒下三個，剩下的人雖然勇悍，可終究人數太少，再也留不住山賊，除了眼前的與自己交手的幾人外，遠處的山賊隊伍已經逐漸鬆動，緩緩向東移去。
張大錘聽身後殺聲漸弱，心想終於擺脫了那幾十人的糾纏，再望向遠處山林，仍舊黑黢黢一片，還沒有別的人馬趕到的跡象，心中一寬，拔足欲走，突然間後背一涼，低頭看去，一把長刀透胸而過，刀尖血淋淋的正在眼前，觸目驚心。回頭望去，刺殺自己之人，正是前幾日新收的一名兄弟。頓時醒悟，這黃家崗的訊息，似乎也是他最先提起的。口吐鮮血，道：“你竟然？……”
“大哥安心上路。”
張大錘一頭栽倒，氣斷身亡。
張大錘已死，狗頭嶺的山賊頓時混亂。猶如一群沒頭蒼蠅到處亂撞。總算幾個小頭領彈壓整勒，人心漸漸安定，便要繼續向狗頭嶺方向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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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遠處林中湧出如林火把，火焰迎風，獵獵作舞，林遠帶隊星火疾馳，終於及時趕到。眾山賊見狀，再也無心戀戰，驚如鳥獸，抱頭鼠竄，豕突狼奔。
林遠心知方卓輝和彭和尚在狗頭嶺上只怕還未成功，他一路過來已經劫殺了兩個張大錘派回去報信的人，此時若是有人趁亂逃回山寨，豈不糟糕，連忙大喝道：“統統圍住了，不許一人漏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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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山風正烈，懸崖上尤甚。彭和尚、方卓輝、陸雲一每人揹著三十多斤*在風中徒手攀援，雖然還算不上吃力，卻也絕不輕鬆。
狗頭嶺能如此橫行無忌，所倚仗的不外有三，山寨險峻堅固，糧食充盈，日援不絕。所以天地會大計敲定：遴選幾個輕功高強之士從懸崖一側潛入山寨。擒拿日酋上川俊雄，斷其中樞，焚燬山賊積蓄的糧食，斷了他們困守山頭的後路，再伺機毀了狗頭嶺內外兩道圍牆開啟通路。如此三樣倚仗盡去，留守山賊陣腳必亂，待天地會大軍趕至，一役拿下山寨易如反掌。
此計頗為冒險，卻是打蛇打七寸的必殺招數。因為上川俊雄為在中國各處方便行事，早已剃髮留辮，形貌與中國人無異，不好辨認。只有彭和尚武功既高，又認得上川俊雄面貌，在亂陣中擒拿敵酋之舉非他莫屬。
可除了彭和尚外，還須再有兩三人一同摸進寨中焚糧毀門，但天地會眼下的人手中，挑來挑去只有方卓輝、林遠、袁天宏等寥寥幾人的輕功足夠揹負*攀援萬仞高崖。但林遠與袁天宏要在黃家崗方面統籌策應，聚殲張大錘，如此以來只剩方卓輝一人隨彭和尚登崖行事。
武夷派輕功享譽江湖，陸雲一是西宗嫡傳弟子，負重攀援不在話下。看到只有方卓輝與彭和尚區區兩個，人手未免太少，便自告奮勇想要幫忙，可方卓輝卻說他算不得天地會的人物，犯不著冒著性命之險相助。這才有了方才兩人在崖底的爭執。
三人一路攀登，猶如三隻大壁虎，悄無聲息的像崖頂欺去。彭和尚功力最為深湛，首先到頂，卻不敢貿然翻上。向下方陸雲一和方卓輝打了個手勢，讓他們稍等，讓自己上前探查。扒著崖壁，從石壁上硬生生掰下了一小塊碎石，輕輕扔上了，探聽動靜。等了片刻沒有聲響，這才確認無虞，悄悄登上崖頂。
陸雲一與方卓輝緊跟其後，悄悄潛上。三人默不作聲，皆以眼神交換，辨清了方向，便朝山賊儲藏糧食的倉庫摸去。
偷營摸寨陸雲一是頭一遭，方卓輝與彭和尚卻是老江湖，久經戰陣，頗有經驗。山寨中因為川上俊雄的安排，防衛加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往來巡邏，三人一路隱匿身形，走的驚險之極，有幾次險些被人發覺。好在靠著輕功超群，機智應變，才有驚無險的堪堪避過。
藏藏走走，行的極慢，不遠的路程卻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摸到了糧庫，不聲不響的扭斷兩個守衛的脖子，把屍體拖入暗角，三人猶若幽靈，閃入庫中。
彭和尚伏在門邊監視外邊情況，方卓輝和陸雲一則取出些*，灑在了滿屋的糧食之上。一切準備停當，三人聚首，方卓輝低聲道：“大師去找上川，我去放*，陸兄弟你就等在這裡，聽到動靜後就點火。咱讓他四處開花，顧頭顧不住腚。事成之後，寨門相聚。”
方卓輝扛起了三包*離去，彭和尚拍了拍陸雲一肩膀，微微一笑，轉身無聲無息潛入夜色，矯捷之極，猶若靈貓。
二人關照陸雲一，所以他的任務輕鬆之極，只要在倉庫坐等著方卓輝炸開兩道圍牆，再縱火焚燒糧草即可。陸雲一望了望天，山上罡風凜冽，頭頂竟然飄來大片烏雲，遮住了月亮，不禁心道：“都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看來這天色正適合殺人放火。”
他一邊提防有人靠近，一邊摸著脈搏計算時刻。已經數了一千多下，卻遲遲未聽見圍牆方向的爆炸之聲。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只怕是方卓輝那邊出了什麼意外，可轉念一想，就算方卓輝被發現，也該有些動靜，斷不該如此安靜。心中安慰道：“大概是我太過激動緊張，脈搏變快，雖說已經跳了一千多下，卻並沒過多少時刻。”
突然間天際亮光一閃，接著轟隆隆一陣悶響。陸雲一心道一聲“來了”，趕忙取出火折，吹亮了火苗便要點火，卻突然聽糧庫外淅淅瀝瀝一陣水聲，眉頭一皺，暗道不對，急忙向庫外張望，只覺勁風撲面，帶著一股溼氣，定睛一看，發現地面盡溼，心中暗罵：“狗日的老天爺，怎麼這個節骨眼下起雨來！”
方才那一聲悶響並非方卓輝安置的*爆炸，而是暴雨前天邊的一聲炸雷。陸雲一心中更急，糧庫上有頂棚，阻著雨水，放火倒無大礙，可圍牆邊*露天而置，下雨泡在了水裡又怎麼能爆炸。
雨聲由小到大，片刻便作傾盆之勢，陸雲一心中猶豫，方大哥的那邊只怕是指望不上了，我這糧草還要不要燒？就算少了糧草，之後又該怎麼辦？
正自躊躇，突然遠處又是轟隆隆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陸雲一隻覺腳下地面一陣顫動，聽得真切，心中大喜，方大哥還是得手了。二話不說，趕忙搖亮了火折，扔在了成堆的糧食上。
糧食上本來就被他們撒了*，遇到火星，一串火花四濺，火勢迅速蔓延，只是片刻，倉庫中已經火光熊熊，熱浪炙面，難以呆住人了。
雖說外邊暴雨傾盆，但也礙不住糧庫中烈火升騰，就算一會兒屋子被燒燬坍塌，大雨滅火之時，裡邊的糧食也被燒得七七八八了。
陸雲一初次縱火，只見自己成績斐然，大有成就，滿意一笑。轉身而去。跳進了漫天雨幕之中，大喊一句：“走水了，庫房走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