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死了？！”
宋小愷怔怔地看著岳家文，想要從他的嘴裡聽到否定的話語。
然而，岳家文只是沉痛地搖了搖頭，隨即低下了頭，不忍再與宋小愷對視。
宋小愷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心中升起的難受和慌亂，結果完全沒用，秦軒在戰場上犧牲的訊息就像一記重錘，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心裡，震得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猜中了秦軒作戰的過程，卻沒猜到結果。他已經懷疑秦軒的主力部隊沒收到正確的訊息，卻僥倖地想著秦軒有足夠的實力去對付危險的處境。
事實上，他不僥倖又能怎樣？以他現在的身份，別說指揮軍隊前去營救秦軒，哪怕親自去救，也只有被炮灰的結果。
宋小愷單手握拳，抵住了額頭。痛楚從內心深處緩緩地釋放了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宋小愷的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滯，痛苦已經到達了臨界點，負面的情緒無限地膨脹，面臨著崩潰的處境。
他居然在秦軒犧牲以後，才明白過來自己有多在乎對方。
宋小愷很少會對某件事產生類似於“後悔”的情緒，因為後悔也於事無補。然而，這一次，他分外地後悔沒在臨行前告訴秦軒，自己已經徹底從心裡接受了秦軒。
他知道，秦軒一直在等著一個確切的答案。
宋小愷以為他們有很多的時間去考慮是否適合在一起的這個問題，結果，當意外來臨時，那看似無限的時間會在某一刻愕然而止。
岳家文的心裡也很難過，秦軒不僅是他曾經的上司，更是他志同道合的好友。
小胖墩懵懵懂懂，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岳家文和宋小愷之間沉重壓抑的氣氛也感染了他。他從岳家文身上爬了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宋小愷身邊，用胖胖的小手覆著他的手背，說道：“美人哥哥，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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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小胖墩，宋小愷想到了自己肚子裡的那兩個孩子。
這兩個孩子……是秦軒的……
宋小愷忽然發現，他並不排斥秦軒給他種下了兩個小包子了，甚至隱隱有了幾分慶幸……
看著宋小愷輕撫著自己的下腹，岳家文的心裡閃過了一絲明了。
“小愷，你暫時別想太多吧。母體情緒的大起大落對孩子會有很大的影響，好好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宋小愷抿起雙唇，良久，說道：“我想先回秦軒的別墅。”
岳家文皺起眉頭：“你回去也只會觸景生情，又何必呢？你留在這裡的話，有個萬一我也可以有個照應。”
宋小愷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一時衝動，想要回到曾經和秦軒一起生活的地方再看一看。
彷彿在那裡，他能逃避秦軒徹底回不來的事實。
宋小愷在心裡掙扎了一番，最後還是用理智壓住了逃避的衝動。
“好吧，我也知道留在這裡對肚裡的兩個孩子比較好。”宋小愷嘆氣道，“家文，你們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看著宋小愷懨懨的樣子，岳家文點點頭，抱起小胖墩出去了。
四處靜下來後，宋小愷背朝後地倒在了床上。
他目光怔然地看著天花板，腦裡清晰地浮現出了秦軒的樣子，清晰得可以“看”見臉上的每一個細節，清晰得就像秦軒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想要組成一個家，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秦軒看著宋小愷，認真地說道。
家？呵，死面癱，你說，你人都沒了，我去哪裡找那麼一個家？
宋小愷掩住了眼睛，酸澀的眼角泛起了溼意。
他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自十歲以後，哪怕最絕望的時候，宋小愷都沒有放聲大哭過。
記憶裡最久遠最深刻的一次，是父母死亡訊息傳來的那天吧？
歲月是遺忘痛苦最好的良藥，宋小愷不怎麼記得那時候的痛苦了，但在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記了起來——如果不是曾對秦軒所說的那個“家”飽含期待，又怎麼會在期待破滅的這一刻，痛苦得連呼吸都是阻滯的？
這種痛苦，恐怕並不比知道父母死亡的那種痛苦弱吧？
死面癱，回來吧，如果你回來，我就對你說你最想聽到的那幾個字……
在陷入夢境前，宋小愷無意識地呢喃道，聲音飄散在了空氣中。
秦軒的“死亡”對所有在乎他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秦家更是如此。
秦家在各行各業都有不少能力卓越的人，但以繼承人來培養的，卻只有秦軒一個，可以說，秦老爺子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秦軒的身上。
秦軒的天賦算是百年難遇的，在整個帝國都再找不到第二個秦軒，更不用說一個小小的秦家。
秦老爺子在收到這個訊息時，直接眼睛一閉，一口氣喘不上來，進了醫院。
秦母也是搖搖欲墜，但家裡頂梁的柱子已經倒了兩根，她不能也任由自己倒下，所以，她強撐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子之痛，處理著因秦軒“死亡”而引發的一系列動盪，這個動盪，當然是秦家內部的，有幾個人蠢蠢欲動地瞄準了秦氏繼承人的位置。
而在秦家外面，政壇上的動盪則顯得更加劇烈。星際網路上無端地冒出了許多所謂的“真相貼”，拼命地往秦軒的身上潑墨水，說他一直都有著謀反叛逆的心思，還和一些外國的勢力有勾結，所謂的“百戰百勝”，不過是那些敵對勢力給他放了水而已。
一開始，是沒有人相信這些論調的。然而，秦老爺子已經入了院，而秦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網路上的事情，結果，負面的評價漸漸地壓過了那些正面的評價，在網路上鋪天蓋地地鋪染了開來。
三人成虎，當一些假消息傳播的人有很多時，它也就變成真新聞了。更何況，帝國的管理層一直都沒出面澄清這些訊息，讓許多人更加相信是確有其事。
所以，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帝國民眾對秦軒的好印象就被摧毀得一乾二淨。秦軒曾經是他們的信仰，他們可以驕傲地向別國說起第一統帥的光榮事蹟。而現在，他們覺得秦軒就是一個偽君子、真小人，憤怒於秦軒用道貌岸然的面具欺騙了他們那麼多年。
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是認得清真相的，至少不會那麼輕易地被網路上那些辨不清真假的資訊矇蔽了眼睛，輕易地被左右情緒。但這一部分人實在是太少了，而且，有理智的人往往也不會在網路上過於激動地參與罵戰，所以，他們的聲音都湮滅在了一系列對“洗地行為”的討伐貼中。
在皇宮內設的研究院裡，蕭景隆晦暗不明地看著“秦軒”的屍體，向身邊的一個研究員問道：“確認這個是秦軒嗎？”
“從基因比對等一系列檢測資料來看，這個應該是秦統帥。”
“別說‘應該’，我只需要一個確定的答案！”蕭景隆大聲地冷斥道，讓研究員雙腿一軟，戰戰兢兢地說道：“那……那就是秦軒統帥。”
蕭景隆擺擺手，讓研究員退下了。
等到最後一個研究員出去以後，蕭景隆終於不再掩飾心中的狂喜，唇角勾起了一抹陰冷的弧度。
——這一次，他終於除掉皇位最大的威脅了！下一步，就該輪到秦家了吧。
另一邊，蕭景隆的“合作者”歐陽景已經回到了帝雅行星，他噙著一抹笑意，心情愉悅地看著星際網路上針對秦軒的各種□□。
這一份“大禮”是他免費贈給蕭景隆的，有助於蕭景隆更好地除去秦家。
畢竟，如果秦軒是以烈士下葬的話，蕭景隆就沒那麼容易對秦家下手了，在信仰破碎之前，帝國的民眾們不會喜歡帝王對他們統帥的家族出手。
而現在，秦軒的名聲已經徹底臭了，蕭景隆要下手就更名正言順了不是嗎？以蕭景隆的智商，肯定想不到利用輿論這個武器吧？那他就幫對方一把好了。
歐陽景的眼裡流露出了狠戾的神情——蕭家、秦家，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呵，就讓得到這份“大禮”的蕭景隆再得意一陣子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歐陽景默默地想到，唇角的笑容變得十分地森冷。
-
宋小愷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和秦軒還在那棟別墅裡，度著他們溫馨的小日子。
這些日子，曾經的宋小愷並不覺得多麼珍貴，因為他老覺得秦軒在惦記著他的小菊花，所有的精力都花費在菊花保衛戰上了，還時常因此而炸毛，又哪裡還能感受得到小日子的美好？
而當失去了重回這些溫馨小日子的可能性時，宋小愷倏然體味到那些日子的美好了。
只是，再珍貴的東西，當它徹底地消失時，就只能去回憶中尋找了。
宋小愷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又或者，他意識到了，卻不太願意醒過來。
在這個夢境裡，他和秦軒之間的相處在溫馨之餘，還多了幾分曖昧，而宋小愷也不再排斥這種曖昧，甚至會主動回應這份感情。
如果這是真的，那該多好……宋小愷和“秦軒”相視一笑，腦裡卻閃過了一道不合時宜的想法，心裡微微一顫。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叭叭……”
宋小愷怔愣了一下，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更加清晰了：“叭叭……”
“小包子？”
“嗯，是我……”
“還有我……”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地響了起來，宋小愷的心裡又澀又喜。
澀的是小包子們的另一位父親逝世了，而喜的則是又聽到了小包子們的聲音。
前幾天，小包子們實在是太過於沉寂了，讓宋小愷憂心忡忡。
像是能感受到宋小愷的情緒似的，小包子們安慰道：
“叭叭……別擔心，前幾天我們只是精神力有點透支了而已，休息幾天就恢復過來了。“
宋小愷心裡的石頭回落了下來：“那就好。”
“對了，還有噢～麻麻沒死呢……叭叭你別太傷心……不過麻麻傷得有點重，可能要叭叭你去接他……”
“你們說的‘麻麻’……是秦軒？”宋小愷愣住了，所有的負面情緒在得知秦軒沒死以後，像是突然之間被按下了休止鍵，唯一關注到的是小包子們對秦軒的稱呼。
“是吖是吖～叭叭的伴侶不該是麻麻麼？(⊙v⊙)~”
“嗯，是的，他是麻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宋小愷露出了一個蒙娜麗莎般的微笑，眼裡的悲痛也漸漸化作了一抹輕鬆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