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的前廳裡。
鄭修坐在下首有些鬱眉難展。
在他身邊一個與之年紀相仿的男子坐在正首，嘴角輕笑，輕抿了口茶，笑道：“士陽，這可是你重回長安的好機會啊，若是辦好了，說不定就能一躍躋身到鄭家議事堂。”
此人是他的兄長鄭淼，準確的說，應該是同宗不同族的兄長。所以二人的身份截然不同，一個是長安鄭氏嫡長子，一個則是沒名沒分還差點家破人亡的庶子。
看了眼身邊的男子，鄭修目光中閃過一絲掙扎。
回長安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這代價卻有些大了。
鄭修面帶難色道：“大兄，那李二小如今可不是普通莊戶小子了。那可是陛下欽封的中州別駕啊！不僅和房家有生意上的往來，而且還和那程家的小公爺私交甚好，我如今的境況您也清楚，若是惹惱了他……”
鄭淼臉色不悅，道：“怕什麼！左右不過是個小娃子罷了，還能翻了天去？只要你能將那快速印書的秘方弄到手。到時候整個滎陽鄭氏都會將你視為功臣，自會有人保你無憂。”
快速印書的秘方意味著什麼，鄭淼清楚，鄭修又豈會不明白。這可是拉攏天下學子的利器啊！
若是鄭家得了這一利器，那定然會成為其他世家貴族所忌憚的物件。
讓他不怕？他怎能不怕。
前車之鑑還歷歷在目，鄭家可能會為了一個庶子，從而得罪其他的世家嗎？
答案顯而易見。
最後出來背鍋的，絕對還是他。
可奈何長者上門，又是鄭家嫡出，作為鄭家的一份子，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沉默了片刻，鄭修無奈的點點頭。明知前面是火坑，他也同樣要跳進去。只盼家族能夠看在功勞的份兒上，拉他一把吧。
鄭淼面色變換了幾次，而後微微一笑，信步離去。
……
九月的河邊已經有些微涼，李柯坐在光滑的大石頭上，手裡拿著那封硃紅的請帖，笑而不語。
書屋剛剛出事，鄭家就派人送來了請柬。這其中的關聯，不用想也明白。看來，之前鬧事的那些人，應該也是鄭家所為了。
怪不得人家那麼跋扈，連自己這個陛下欽封的別駕也不放在眼裡。誠然，若他是鄭家，也的確看不上自己這麼個小娃娃。
那現在看來，是硬的不行準備來軟的了？
說實話，李柯其實並不願與鄭家有過多的矛盾，不管是因為鄭婉晴，還是因為鄭家的地位。他向來都是能避則避。
說到底那也是千百年的門閥世家，以他如今的實力，被人耨死了都是有可能的。
……
五六步外，鄭婉晴一身紅裙羅裳走了過來，笑問道：“今日怎的那麼專注，手裡拿的什麼？”
“還道是你不會來了。”李柯頓時和熙一笑，挪了挪身子，讓出身下的半個石頭。
鄭婉晴俏臉微紅，柳葉秀眉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做賊一般看了看四周，見周邊無人，這才盈身坐下。而後又感覺自己這樣有失矜持，不由得又向外挪了幾分。
李柯看在眼裡，笑笑道：“這幾日家中可還好？”
鄭婉晴輕呼一口氣，聳了聳精緻小肩膀，看著遠處的風景，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有什麼好不好呢，反正我都是老樣子。每天看看書寫寫字，消磨時光罷了。”
李柯意有所味的笑笑：“那你爹沒有跟你打聽過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了嗎？”鄭婉晴下意識搖頭，而後有些緊張的看著李柯。
如今這樣恬靜的日子是她用命換來，故而她很珍惜，甚至一分一秒都不想錯過。生怕哪天一轉身，就與眼前的這個少年背道而馳了。
而且從她的反應看，鄭修還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她。不過他也清楚，若是最後終究談不攏。鄭修定然會利用鄭婉晴來威脅自己。
因為這件事情根本就沒得談。因為那活字印刷術已經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沒什麼。”李柯打心底裡，是不願讓鄭婉晴捲入這些權利是非裡的，晃了晃手中的請柬，笑道：“你爹昨日差人送來的請柬，看樣子是有好事兒說吧。”
“他能有什麼好事兒。”鄭婉晴撇了下嘴，眸中閃過一絲微涼。
對於鄭家，鄭婉晴如今已是沒有半分好感。不只是因為後孃的欺壓，還有父親對他的冷淡與無情。
一個能把女兒送給傻子當媳婦兒的老爹，還奢望他能夠有多慈祥可親嗎？
可看著李柯那張帶笑的臉，鄭婉晴忽然愣了一下，緊接著俏臉通紅。那張原本就粉嫩的小臉，此時像極了一顆熟透了的草莓，格外動人。
“爹爹真的邀你去家裡赴宴了嗎？”
赴宴的原因有很多種，然而不明真相的鄭婉晴只想到一種。
如今李柯名滿長安，又是身居官位，並深得陛下寵愛。鄭修此時宴請李柯，定然是要和李柯捂手言和，說不定……
想到這兒，鄭婉晴俏臉更紅了，偷偷地看了眼身邊的少年，心中無比甜蜜。那副欲拒還迎的小模樣，俏面含春。
可又想到之前李柯來拜訪時的不愉快，鄭婉晴有些緊張道：“那你會去嗎？”
在她看來，李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他會為了自己與鄭家言和嗎？
看著眼前這個仿若傾城的少女，李柯的心瞬間被融化了九分，僅剩的那一份冷靜也變成了迷惘。
“去啊，怎的不去。”李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不定到時候，你爹還會送我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做媳婦兒呢。”
“……不害臊！”鄭婉晴像一隻鴕鳥般，將俏臉低進了懷裡，輕啐了一聲。
……
鄭家的邀請對於李柯而言，不是想不想去，而是非去不可。不論是因為鄭婉晴，還是因為鄭家，他都不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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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李柯還是有些發怵的。那鄭家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若是真與之鬧僵了，那事情可就不好解決了。
只盼到時候，能勸說鄭修‘迷途知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