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醫進了冷宮，替凌湘兒把脈，他雙眉緊緊皺著，臉色難看。
“回稟皇上，皇后娘娘並無大礙，一時氣血不足而已。”住在冷宮，豈能保住性命？
冷宮條件有限，連個暖爐都沒有，別更說是高床軟枕了。
凌湘兒的身子骨本來就弱，再加上她的傷勢剛好，十指的傷引發了凌湘兒的舊疾。
柳兒和笙兒領會一些日常品之後，急忙趕到了冷宮。一進來，就看到玄無冕坐在椅子上，兩人雙雙跪在了他面前。
“皇上饒命，奴婢知錯了。”柳兒和笙兒齊齊磕頭。
玄無冕微眯著眼，打量跪在眼前的柳兒和笙兒，這兩人好生眼熟。
竇文景訓練的眼線不是嗎？原來如此，這小子真是多此一舉。竟沒得到他的同意，派人前來保護凌湘兒。
“你們在皇后身邊有多長時日了？”玄無冕的神色看上去猜測不透到底在想什麼。
臉上的表情看似和顏悅色，實則他說話的聲音帶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跪在地上的柳兒和笙兒雙雙暗自交換下眼神，“回稟皇上，奴婢們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時間不久，剛被分配不久。”
當初竇文景和她們說過，任何人問起關於她們和凌湘兒之間的關係，一定要清清楚楚的撇乾淨。
玄無冕知道竇文景訓練出來的人不會太差，他也不再逼問。
揚起手，朝著柳兒和笙兒揮了揮，示意她們退下。
待柳兒和笙兒離開後，凌湘兒悄然轉醒。她能感受到玄無冕尚未離開，躺在床榻上的她極度緊繃。
“皇上請回，臣妾不配得到您降尊紆貴來探望，冷宮終究不適合皇上來。”凌湘兒坐起身。
空洞的雙眼斜視著坐在她面前的玄無冕，她的雙眼看不見了，還有比失明更來的痛苦呢？只怕一死，也不過如此。
凌湘兒在心底感嘆，如今的她畫地為牢，僅因當初的失策，惹來如今不明不白的下場。這座冷宮是囚禁她的牢籠，也是斬斷她與玄無冕情愫的致命利劍。
從前的她口口聲聲想要恩寵，而今的她伸出雙手，使勁把他向外推。難道，這就是凌湘兒的真面目嗎？欲擒故縱，好讓他再次給她機會。
不會的，他就算假裝接近她，也不過是想看她的笑話。
只要她和蕭佩瑤兩敗俱傷，他才有停手的理由，若不然，一切所做都是白費的。
“蕭佩瑤害死了那麼多人，包括欠我的債。母債女償天經地義，而朕就要你來償還這筆孽債。”他那帶著涼意的大掌扣住了她的皓腕。
凌湘兒微微瑟縮一下，繼而抬頭，儘管無法對準玄無冕的視線，眼神裡顯露出來的倔強和堅強是如此強勢。
“錯了，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臣妾在皇上手裡堪比一隻低賤的螞蟻。皇上想捏死臣妾，輕而易舉。臣妾想說，皇上不必開恩，大可以對臣妾痛下殺手。”她說話時語速極慢。
臉頰上有兩道淚痕，淚水悄然滾落。
這雙眼睛就是哭壞的，在南郡國哭，來到了西霞國還哭。她知道，這雙眼睛瞎了不是沒原因的。
玄無冕鬆開了扣住她皓腕的手掌，手掌還殘留她肌膚的溫度，鼻翼間還存有她身上淡雅的罄香，他無法忘懷與她纏綿，三千髮絲繚繞。就算死都想將彼此揉成一團，除了刻骨銘心的愛，還有一種錐心之痛的恨。
“皇上，這後宮從來不屬於我，臣妾不過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進宮到現在為止，臣妾根本沒自己本該擁有的尊嚴。”她自嘲冷笑，“呵，我說錯了，也許我凌湘兒從生下來那天起，就不配擁有自尊這東西。”
母妃，湘兒不恨，誰也不恨，連天都不恨。即是命，女兒只得欣然承受。
玄無冕還想說些什麼，凌湘兒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她柔弱外表，卻有一顆倔強的心。
當年母后若是能原諒父皇，興許他們不會把彼此推得更遠，正因為如此，兩人抱著遺憾，有生之年始終無法再聚首。此事是玄無冕心頭難以磨滅的陰影，他和凌湘兒似乎正在經過先帝和先後的舊路，重蹈覆轍。
“你該清楚，蕭佩瑤知道你的身份，殺了你是輕而易舉能做到的事。”玄無冕說話的聲音透著冷冽。
凌湘兒沒有收下他的關心，“不必了，臣妾乃代罪之身，是生是死，早已置之度外。”
她不領受玄無冕好不容易施捨的憐憫，認為事到如今，被打入冷宮，她唯有聽天由命，興許是走到窮途末路，在後宮之中又失去了立足之地，凌湘兒拋開了一切。
“朕說的不夠清楚嗎？你若不聽勸阻，勢必會成為蕭佩瑤手下的亡魂。”他再次出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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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換來的是凌湘兒的冷笑，她那失明的雙眼，看向玄無冕，空洞的眼神依舊找不到他所在的位置。
他是怎麼了？當初千方百計求他賜予恩寵，卻推開了她。而今，她收了心想要過安靜的日子，他偏生出來打攪，難道，身為天子真能為所欲為嗎？
“皇上難道忘記了我，臣妾的手沾染了多少血腥，殺過多少人。就連宋貴妃的毒都是臣妾下的，試問，臣妾這等罪該萬死之徒，您不該費神擔憂。”她一臉拒人於千里之外。
對玄無冕的存在視若無睹，也對，現在的她眼睛瞎了，的確是看不到眼前人的所有神情。
有時，她想起來，認為眼睛瞎的也正是時候。
玄無冕還想說什麼，最終作罷。
她是死心了，被傷透之心，再無求生意志。
“你要死，難道朕不讓嗎？”他氣憤的拂袖離去。
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凌湘兒跌坐在床榻上，她無力的垂下頭，雙肩不斷抽動。淚水一滴一滴滑落，落在了柔嫩的手背，灼熱的淚十分燙人，怎麼也暖不了她冷透的心。
無冕，我要的並非是你的恩寵，而是你的另眼相看。
自從知道你是玄庭佑之後，我反覆思索，你說的那番話其實都是出自內心，是對我的信任，聽到你過去的那些往事，我很想與你並肩齊驅，風雨同舟，給你安慰。
很累對嗎？你一定很累，一個人一旦走上復仇之路，就拋卻了所有，包括性命。
凌湘兒忙從床榻上起身，她瘋了似的赤著雙腳跑出了冷宮，不顧柳兒和笙兒的阻止，跑出冷宮，腳步越來越快。
“我想我懂你的心，那段痛苦並黑暗的日子，是你想忘，然閉上眼睛卻怎麼也忘不了，我也是，我也是啊。從小過著冷宮的日子，那種苦和痛，絕望同年歲一樣與日俱增時，希望早已幻滅了。”凌湘兒大聲喊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