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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零章 副相(續)

湯思退來到史府時已經是中午時分,史夫人在前廳迎接了他。湯思退看到史夫人的時候,眼熱了一下。年輕時候,史夫人是出了名的大美人,湯思退那時候還暗地裡意淫了一段時間,對史夫人的美貌頗為垂涎。後來和史浩交惡,自己又娶了八房妻妾,個個年輕貌美,便逐漸淡了。

今日一見史夫人,依舊是風韻猶存,高貴大方。湯思退的回憶被勾了起來。

“夫人有禮了。湯某應邀來到。不知夫人有什麼話要對湯某說。”湯思退拱手道。

“湯大人好。湯大人日理萬機,能夠前來,奴家甚為感謝。我確實有話要和湯大人說。我命人在後堂花廳擺下了薄酒,請湯大人入席敘話。”史夫人微笑道。

湯思道:“去內堂麼?”

史夫人點頭道:“是啊,內堂無人,奴家正好跟你說事。”

湯思退的心跳了一下,去女眷內堂可不合規矩,雖說史家現在被查抄了,後堂也沒什麼顧忌的。但是畢竟是女眷居住的內堂,又是史浩的夫人,傳出去需不好聽。

不過湯思退很快便罵自己齷齪了,怎有這樣的心思?很明顯史夫人只是有些求肯自己的話不肯教人聽到。另外,自己也要探聽她的口風,當著兵士外人的面,她必是不好說出口的,否則又何必叫自己前來。

“好,那便叨擾了。”湯思退笑道。

史夫人點點頭,起身引路往後堂行去。湯思退跟在史夫人身後,看著史夫人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快意。那史浩自命清高,當初一起共事的時候便高傲的很,得知自己依附於秦檜之後更是對自己不加掩飾的鄙夷。這幾年上朝下朝時眼中根本沒有自己,即便自己已經是參知政事副宰相之職,他都不假以辭色。現在,他倒了黴了,他的夫人卻要巴巴地請自己去內堂,一會肯定要向自己求情敘舊。如果自己無恥一些,答應救史浩而提出一些非分之想,恐怕史夫人也是會被迫答應的吧。

帶著這些齷齪的想法,湯思退來到了後堂小廳之中。史夫人果真擺了一桌酒席,雖然菜式不多,但卻也精緻的很。

“湯大人今日前來,奴家親自下廚做了幾樣小菜招待你。多年未曾下廚做菜,滋味顏色也許不足,還請擔待,將就著用一些。”史夫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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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思退心中自得,口中倒是謙遜。

“哎呀,怎敢勞夫人親自下廚,怕是史大人平日也吃不到夫人親自煮的菜吧,本人可是有口福了。實在是不敢當,不敢當啊,哈哈哈。”

“敢當的。當年湯大人和我夫君在一起共事,倒也常常見面,相互間也熟悉的很。這麼多年了,也沒請湯大人來家中吃過一次飯,今日便算是補過。只可惜我夫君不在家中,否則倒是能陪你喝兩杯酒,共敘舊日情誼。”史夫人微笑道。

湯思退捻鬚微笑,心中受用,心想:“這時候說的話都是這麼好聽。你夫君在,怕是要給我吃白眼珠子。什麼共敘舊日情誼?舊日有何情誼?”

“好說,好說。史大人還沒訊息麼?哎,真是作孽啊。你們出了這樣的事情,本官也是很心痛的。其實史大人回來說清楚便好了,這般躲著,也不是辦法。夫人擔驚受怕不說,豈非坐實了罪名麼?”湯思退道。

“誰不說呢?可是他一點訊息也沒有。我也是很心焦。哎不說這些了,湯大人請坐,奴家關了廳門。”

史夫人走過去將廳門關了起來,順手還將窗戶也關了。湯思退心裡怦怦跳,心想:“莫不是真要用美人計?可惜美人遲暮,我

卻沒興趣了。但看看她怎麼表現倒也是種樂趣。”

“坐呀,請坐。”史夫人笑著回轉身來,招呼道。

湯思退點頭而笑,撩袍坐在春凳上,史夫人在對面坐下,笑道:“湯大人,我叫了一人來陪你喝酒,否則湯大人一個人喝酒,沒什麼意思。”

湯思退一愣,廳中還有其他人麼?自己怎麼沒見到。再看席上,確實有三幅碗筷,自己之前倒是沒注意。

“叫了誰啊?不會是史大人吧,躲在家中麼?”湯思退笑道。

“當然不是。子安,你出來吧。陪著湯大人喝酒。”史夫人笑了起來。

湯思退一驚,站起身來,臉上變色。便見帳縵之後,一人緩步而出,面帶微笑,不是方子安還是誰?

湯思退這一驚非同小可,站起身來便往外跑,快步跑到小廳門口,伸手要拉門栓時,但聽篤的一聲響,一柄飛刀擦著脖子釘在門板上。

“湯大人去哪裡呀?我方子安又不是妖魔鬼怪,怎地見了我便跑?你要再動一下,下一把飛刀可就不是釘在門上了,而是在你的脖子上了。請回來坐下喝酒吧。”方子安在後方說道。

湯思退知道自己著了道兒了,暗罵自己愚蠢。自己居然毫無防範的便跟著那婦人來到了無人的後宅之中。好歹也帶幾個隨從進來。都怪自己心中齷齪,似乎還期待著發生些什麼,所以才昏了頭,沒有招呼人跟著進來。這可麻煩了。

湯思退知道方子安是有功夫的,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關於方子安的事情,湯思退都知道。包括秦坦派了人去殺他,卻被他反殺的事情。只是這些事都不能公開,雙方心照不宣,說出來秦坦也脫不開身,所以都裝沒發生過。但私下裡,對方子安會武功的事情,湯思退是清清楚楚的。這一柄飛刀就在臉前,自己能否有把握在打開門逃出去之前不被方子安給射殺?答案是,沒有。或者說,不能冒這個險。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方子安,你好大的膽子。朝廷下旨革了你的職,抄了你的家,正在通緝你。你既然回京,還不去投案自首,躲在這裡作甚?居然還敢設局誆騙本官前來,還敢威脅本官。你也太無法無天了。”湯思退回轉身來說著狠話,儘量不讓自己表現的太膿包。

方子安笑道:“湯大人,何必如此?我可沒對你做什麼?誰規定朝廷通緝了我,我便要去自首?有人殺你,難道你伸著脖子給人殺麼?”

湯思退皺眉道:“你犯了罪,難道不伏法?要造反麼?”

方子安笑道:“我犯了哪門子罪?”

湯思退道:“你在金國參與叛亂,這不是罪行?”

方子安大笑道:“湯大人,你是不是糊塗了?我在金國參與了什麼事情,那也是犯了金國的法罷了。大宋的律法我犯了哪一條?我犯了金國的法,叫金國人來拿我便是了,幹朝廷何事?朝廷這不是給金人當走狗麼?”

湯思退一時語塞,咂嘴道:“我不跟你強辯,總之你在金國行止不端,破壞兩國之間的關係,朝廷便要辦你。你速速去自首,本官便當適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你們設計誆我至此,是何用意?莫非想要對我不利麼?我可告訴你們,殺了我也無濟於事,威脅我也沒用,我可不受人威脅。殺了我你也脫不了罪。”

方子安站在酒桌旁笑道:“湯大人,我只是想和湯大人喝一頓酒罷了,平日高攀不上,這才請我岳母大人相邀。湯大人,既來之,則安之,來坐下喝酒如何?這是內堂,楊大帥是不許兵士來內堂的,你就算開門出去,也

要跑到二進那邊才能叫到看守的士兵。除非你有把握在此之前不被我追上。我這可不是威脅你,我壓根沒想傷害你,但你要是跑出去叫人,對我可是有危險的,我只能被迫動手。湯大人當明白這個道理是麼?”

湯思退冷笑數聲,表示不滿,但卻也回轉身來,坐在酒席旁。

“方子安,你若是個男人,自己犯的事便自己去面對,莫要禍及他人。本官勸你一句……”

“湯大人,你說的話你自己信麼?什麼莫要禍及他人?我和史大人犯了事,朝廷只下旨拿辦我們便是了,幹我們家眷婦孺何事?史夫人被囚禁在這裡,史小姐和我的側室下落不明,都被通緝。這就是你說的莫要禍及他人?湯大人也是讀書人,當明事理。有人存心要整我們,這還看不出來麼?秦檜老賊不但要我和史大人死,還要斬草除根,連我們的家眷也都入罪,何其歹毒?這便是你所說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方子安冷笑道。

湯思退皺眉道:“朝廷的做法或許過了些,但也是你們確實犯了錯在先,怎怪得了別人?你也莫對秦相不敬,他是我的恩師,莫要在我面前說他的不是。”

方子安大笑道:“少裝了好麼?你怕隔牆有耳,把你對秦檜不敬的話說出去是麼?放心,我們可沒那麼陰險。再說了,你的恩師不是趙子初麼?怎地是秦檜了?你要依附於他,卻也不必連自己的恩師都不要了。”

湯思退臉一紅,慍怒道:“趙先生是我啟蒙恩師,我是拜在了秦相門下的學生。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你懂什麼?”

方子安冷笑道:“湯大人,希望一會你還能說你是秦檜這老賊的學生。我怕你巴不得撇清干係。”

湯思退皺眉道:“方子安,你莫要以為能要挾本官,本官可不怕你。”

方子安笑而不語,提起酒壺提湯思退斟了一杯酒,又為自己滿上,舉杯道:“先莫要發怒,喝了酒我有個秘密告訴你。”

湯思退盯著酒杯不說話,也不喝。方子安伸手過去將他面前的酒杯端過來,冷笑道:“你怕我給你下毒,下迷魂藥?我說了我並無惡意,我想殺你,你現在已經死了。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罷方子安仰脖子將那杯酒喝乾,朝著湯思退亮了亮杯底。湯思退被他說中心事,臉上一紅,強自道:“你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哪裡是怕什麼毒酒,我只是不願跟你這朝廷罪臣喝酒罷了。”

方子安將酒杯一扔罵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湯大人或許手眼通天,但在這小廳之內,我要怎麼弄你便怎麼弄你。我對你客氣,你若不識抬舉,那我便對你不客氣了。反正我方子安已經被逼到絕路上,我不介意拉著湯大人墊背。”

湯思退心中一驚,忙道:“你說話客氣些,我自然也客氣。咱們都是讀書明理之人,你說了沒有惡意的,怎地又說這些話?”

方子安冷笑,湯思退拿過酒壺去自己斟了一杯酒,自己喝乾,亮著杯底道:“我也喝了,你有什麼事便說吧。不過我話說在頭裡,我雖是朝廷副相,可也做不得什麼主。朝廷的事,只有皇上和秦相做得主,你莫要逼我做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就算此刻答應了,也是辦不成的。”

方子安冷笑道:“放心,不會求你的。怕是你要求我差不多。你既不愛跟我喝酒,我也犯不著跟你客套。我請你來,是要給你看一樣東西的。”

方子安說著話,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了過去。湯思退滿腹疑惑的接過去,展開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