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漢渚大驚, 人跟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飛快地系剛解了的皮帶,又迅速地整理了下剩餘的衣物, 完畢,追出去了,忽然又停下,看了眼蘇雪至那張已變了色的臉, 抄起昨天兩人爬山來後他脫了還丟在客廳裡的一件衣服,罩在她的肩上, 低聲:“她應該還不知你是女的, 我會處理的。你不用怕, 房間去,別出來。”說完, 這才轉身奔出客廳,關上了門。
蘇雪至定了定神, 不放心,追客廳的門後, 推開一縫,朝外看了一眼。
不看還,這一看, 簡直是心驚肉跳。
今天這是怎麼了, 人竟像商量,全跑來了這裡。
不止賀蘭雪, 蘇雪至看見廳門正對出去的大門附近還兩人, 一是表哥葉賢齊,另和他同行正往這邊來的,是王庭芝。
表哥的那條傷胳膊依然吊在脖子上, 王庭芝的腦門前還包著塊紗布,看著倒挺對稱的。
這兩人,雖然很早就在出川的那條船上遇認識了,還一起打橋牌,但王庭芝倨傲,目中無人,表哥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對王庭芝不以為然,下了船後,兩人就沒往來過了。蘇雪至不知這倆的關係什麼時候竟變得這麼了,只見表哥一邊往裡來,一邊東張西望,王庭芝說著話,聽不他說什麼,但看樣子,像是在給表哥介紹周圍的環境。
蘇雪至當場就嚇出了一層冷汗,迅速閉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模樣。
法蘭絨質料很厚,衣物闊大,運氣算,剛才被賀漢渚弄沙發上後,她是真的還沒從昨夜緩來,渾身都在痠痛,抵死不從,沒讓他成功地解了衣襟,只是弄得亂而已。
妹妹剛才那樣倉促一眼,應該就像他說的那樣,確實,不至於就能看出自己是女人了。但兩人是什麼關係,妹妹肯定已猜了。
現在是再讓表哥和王庭芝看她穿著過大的明顯一看就是屬於賀漢渚的睡衣……
蘇雪至簡直不敢想象,慶幸運氣餘,掉頭直奔房間,反鎖了門,隨即迅速換衣,整理著自己。
賀漢渚讓蘇雪至房間,自己從廳門裡出去,見妹妹已快跑大門口了,意外。
沒想她竟能跑得這麼快。
他正追上去,忽然又看見了兩人,認出是王庭芝和葉賢齊,腳步微微一頓。
葉賢齊的這大年夜是在和校家裡過的,吃完飯他送賀蘭雪公館,方知自己的表妹今晚所以沒去吃飯,竟是孤身駕車連夜去了京師。他不放心,二天大年初一又找賀蘭雪打聽訊息。賀蘭雪猜測哥哥應該是了京師,就打電話丁家花園問。賀媽告訴她,昨晚她的哥哥和蘇少爺一起,於深夜離開丁家花園,去了西山別墅。她的哥哥前說,他舊傷未愈,趁這幾天休息,去清淨的地方調理,蘇少爺是醫師,所以同行。
表妹現在太能幹了,已能幹超出了葉賢齊的腦子能理解的程度。他對表妹生出了一種近乎盲目崇拜的她幹什麼都對的想法,根本就沒思考她大年夜的為什麼做這樣反常的,只以為她是,現在既然平安抵達了,還是去幫賀漢渚調理身體,就放了心,徹底丟開。然後又過了兩天,昨天,吳媽來給他送飯,提了一嘴,說小姐這幾天無,想去京師看下賀生,葉賢齊動了心,趕緊把警棚的安排掉,跑過去說自己去看表弟,兩人一拍即合,賀蘭雪讓司機保鏢不用同行,就這樣和他乘火車來了。兩人今早丁家花園中轉安頓,遇了來送東西拜年的王庭芝,人便同行,結伴而來。
葉賢齊知王庭芝瞧不上自己,反正自己看他不順眼,來天城後,和對方就沒往來過了,沒想今天同行,王庭芝的態度竟意外得,不但客客氣氣,剛才了這邊,還主動介紹,稱這裡適合打獵,他家在附近一座別墅,讓葉賢齊空的話多待幾天,等傷手了,可以陪他一起去打獵。
葉賢齊莫名其妙,不知王庭芝突然怎麼就放下了身段。但他那樣的身份和地位,主動結交自己,兩人又沒什麼深仇大恨,他自然不會不給面子,所以,等下了車,結伴進門,兩人關係已是突飛猛進,就差稱兄弟,成莫逆交了。剛才在門口,為看王庭芝給自己指周圍的環境,還耽擱了一下,沒跟上前頭的賀蘭雪,忽然見她從裡頭飛奔而出,神色張皇,眼眶發紅,泫然欲泣的模樣,嚇了一跳,問:“賀小姐,你怎麼了?”
賀蘭雪沒停,從他身邊風一樣地卷了過去。
葉賢齊一急,丟下王庭芝正掉頭去追,又見賀漢渚出來了,從自己邊上過,追門外,攔住了他的妹妹。
賀漢渚輕輕握住妹妹的臂,擋住她的去路,扭頭,看了眼停在門裡正望來的王庭芝和葉賢齊,壓低聲:“蘭雪,你別,等下哥哥向你解釋。”
葉賢齊已跑了過來:“賀小姐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賀蘭雪極力忍住就奪眶而出的眼淚,搖了搖頭,飛快地背過身去。
賀漢渚早已鎮定了下來,看了眼客廳的方向,估摸她此刻應該已房間了,又對妹妹吩咐了一句,讓她去書房,說自己等下就去找她。
自己一向敬重信賴無比的兄,瞞著她,和蘇家兒子相了!
兄喜歡男人,就已超出了她的認知。但這罷了,叫她沒法接受的,是這男人,竟會是自己喜歡的人!
賀蘭雪剛才實在是震驚於無意撞見的那一幕,不啻於頭頂落下了一晴天霹靂,一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情緒失控,這才跑了出來。
現在外人在場,她掙扎了幾下,掙脫不開兄的手,雖然心裡對他極是氣惱,但不願讓他在外人面前過於難堪,很快停了下來,照了兄的吩咐,一言不發,低下頭,轉身往裡,匆匆又了進去。
葉賢齊目送賀蘭雪的身影消失,想追又不敢,只能壓下心頭疑慮,和賀漢渚招呼,照著正月見輩的規矩,向他拜了年,隨即:“我是來看我表弟的。聽說她這幾天都在這裡,幫表叔你調養身體?”說完,張望著客廳的方向。
賀漢渚沒做聲。
葉賢齊說話時,王庭芝望了幾眼客廳的門,沒看人,壓下心裡湧出的微微失落感,了過來。
“四哥,我前兩天想來給你拜年了,只是聽說你像來了這裡,電話打不通,我怕打擾你的休息,就沒敢來。恰我母親今天給親友分送自家做的年糕,我就往丁家花園打了電話,賀媽說昨晚接小妹電話,她今早會,我就去了,一是送小妹來這裡,二來,給四哥你拜年,祝四哥順意鴻運,平安亨通。”
王庭芝的語氣十分誠摯,賀漢渚面露微笑,向他謝。
葉賢齊見表妹還沒出來,忍不住又問:“表叔,我表弟呢?她在裡頭嗎?我去看看她!”說著,抬腳就往裡去。
賀漢渚叫住了他。
“小蘇昨天爬了一天的山,來乏累,早上應該還沒起來,不知什麼時候會醒。”
他轉向王庭芝,“我還,沒法陪你們,就不請你們進去坐了。庭芝你若空,帶小葉附近?等下小蘇應該就會起來了。”
王庭芝在他這裡如同幼弟,葉賢齊更是下輩,他的話說出來,便帶著幾分不容商榷的語氣。
王庭芝對賀漢渚向來是言聽計從的,私心是捨不得吵醒還在睡覺的蘇家兒子,立刻答應,讓葉賢齊跟自己附近,等下再。
來天城後就勤奮自律得像是機器的表妹,居然會睡懶覺了?睡現在快中午,還不起床?
她爬的是什麼山?
葉賢齊不信,但她沒出來,賀漢渚又這麼開口了,他不敢強闖,只能聽從安排,連門沒進,滿心狐疑,又跟著王庭芝出來了。
賀漢渚打發了人,站在原地,目送兩人出庭院,身影消失,立刻轉身進去,快步來了書房,推開門,就見妹妹坐在椅子裡,趴桌上,臉埋在臂彎裡,沒聽見她的哭聲,只是兩隻小肩膀一聳一聳的,知她在默默抽泣,看著十分可憐,遲疑了下,了進去,關上門,慢慢地了她的身後,俯身靠過去些,柔聲:“蘭雪,別哭了!”
賀蘭雪再忍不住了,直起身,抬起一張佈滿淚痕的臉,站起來嚷:“哥哥你和蘇少爺是怎麼?你們難真的——”
她想起早上看見的那一幕,喜歡的人穿著哥哥的衣裳,被哥哥摟著腰坐在沙發裡,兩人舉止親密,禁不住一陣心酸,眼淚又撲簌簌地滾落了下來。
賀漢渚看著些心疼。身上沒帶帕巾,抬手替她擦眼淚,賀蘭雪立刻後退了一步,自己抹著眼淚,不讓他碰:“一定是哥哥你……”
她本來想說是哥哥他勾引了蘇家少爺,說不定還強迫了他,但那樣的話,又說不出口,咬著貝齒,憋了一會兒,“一定是哥哥你對蘇少爺做了那些,他才會——”
她頓了下腳。
“我真沒想,哥哥你平時風流就算了,現在竟然連這樣的做的出來!”
分明知自己喜歡少年郎,竟還揹著自己,做了這樣的!
賀蘭雪的傷心滾滾不絕,哭得撞氣,鼻涕泡泡都冒了出來。
賀漢渚尷尬,苦笑著收手,說:“蘭雪,是哥哥錯了,不該瞞著你和她。哥哥本來不想這樣的,但真的控制不住。哥哥做夢想和她在一起,忍不住就去追求她了。哥哥是真的喜歡她,非常喜歡。瞞著你,確實是哥哥的錯,但哥哥不知怎麼和你說這件,所以沒告訴你。你原諒哥哥,嗎?”
賀蘭雪又哭了一會兒,哽咽:“那他呢?他喜歡哥哥你嗎?不是哥哥你強迫他的?”
賀漢渚愈發尷尬,:“她喜歡我的,哥哥沒強迫她。你哥哥是什麼人,你不知嗎,這種,怎麼會強迫別人?”
他說完,見妹妹不再開口了,默默地又掉了片刻眼淚,漸漸止住泣,情緒看著似乎穩定了些,便再次開口:“蘭雪,你千萬不怪她。她完全不知你喜歡她的。你是真的傷了心,不肯原諒,那就怪我,全是哥哥的錯,和她無關。”
賀蘭雪依然不說話,低頭又默默地垂淚了片刻,終於,擦乾眼淚,抬起頭,:“我不會怪他的,哥哥你放心吧。”
賀漢渚松了口氣,正開口,聽她又:“我想去了。”
賀漢渚一怔,:“你剛來,再住幾天吧,時候一起。”
賀蘭雪搖頭:“不用了,我現在就想——”
她說著,眼眶又是一紅,立刻背過身去。
賀漢渚不知該怎麼哄妹妹了,怕自己說不話再惹她傷心哭泣,站在一旁,默默陪著。
賀蘭雪背對著兄,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逼退剛又湧出來的一陣淚意,徹底擦乾麵上的淚痕,轉過身:“我沒了,我想通了,本來我和蘇少爺就沒什麼的。只他喜歡哥哥你,那就了。哥哥你們再待幾天吧,我了,我不用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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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出去。
賀漢渚看著妹妹眼睛還發紅的樣子,直覺自己並沒完全勸她,極力挽留:“蘭雪你聽哥哥的話,你再住兩天。”
賀蘭雪抬頭看著兄,唇邊露出了一縷笑意,用輕鬆的語氣說:“我真的沒了,哥哥你放心吧。你們的……”
她一頓。
“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說完,打開門,低頭匆匆下了樓,往外去。
賀漢渚怎麼放心就讓她這麼去,追上去,繼續勸說,誰知平日一向聽話的妹妹,此刻卻固執異常,不管他說什麼,就是不願留,自顧快步下了樓梯,穿過客廳,朝外去。
賀漢渚生平一次頗覺束手無策,滿心無奈,只:“那這樣,你稍等,是你真想現在,我去和她商量下,我們一起陪你去。”
賀蘭雪卻又拒絕了:“不用,你們難得空,不用管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蘭雪!”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賀蘭雪轉頭,抬眸望去,一愣。
竟是蘇家的少爺。
他已不複方才那被自己兄抱在沙發裡衣衫不整的模樣,穿了他自己的衣服。他的面容潔白如玉,眼中帶著笑意,眸子明亮若星,正是他平日的樣子。
蘇雪至了過來,微笑:“蘭雪,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賀蘭雪睜大一雙還帶著淚痕的眼,怔怔地望著朝著自己來的人,一動不動。
蘇雪至便轉向賀漢渚,示意他出去。
賀漢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妹妹,遲疑了下,一步頭,慢吞吞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