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拉扯進回憶中，雲時蘇的眸光暗了一下子，可旋即，她又抬起頭來，素白的臉蛋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既然顧先生知道我的過去，就不怕兩年前的事，再次重演嗎？”
“你又不是聖人，孰能無過？更何況聖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顧孝哲雙手支著下頜，“你要做的，是放開手為曉宇治療，而不是被困在自己的心魔裡，對兩年前的事耿耿於懷。如果你連自己都幫不了，又怎麼能夠幫助別人？”
“可是……”
“你不必有所顧忌，因為承擔後果，是我的事。你只需要拿出自己專業的態度，來為曉宇治療就好。”
男人的聲音鏗然迴響，像一顆石子砸向湖面，圈圈漣漪在房間裡一層層的外擴。
雲時蘇鋪在腿上的手指動了動，低垂著臉坐直身體默默思忖。
門外傳來敲門聲，她聽見書案後顧孝哲的聲音：“進來。”
儲伯應聲推門而入，把一份檔案放在顧孝哲面前：“先生，已經擬好了。”
“好，你先下去吧。”
儲伯點頭，慢慢退了出去，臨離開時，似乎還有意無意的睨了雲時蘇一眼。
“喏，看看這個。”
雲時蘇聞言才抬起頭來，看著顧孝哲放在自己的面前的檔案：“這……”
“開啟看看。”
雲時蘇疑惑的翻開那份文件，目光瀏覽過一行行的文字，在最後的那個數字上微微停頓了一下子——一千萬，只要她能治好顧曉宇，顧孝哲承諾會給她一千萬。
雲時蘇倒抽了口冷氣，緩緩抬起頭來，正對上顧孝哲的目光，他額前的劉海的陰影遮住了瞳孔中清淺的光澤，“怎麼樣，雲小姐對我開出的條件還滿意嗎？”
雲時蘇仍有後顧之憂，她把那份文件又推了回去：“顧先生，我沒有把握能只好你弟弟，所以……”
“我已經說過了，承擔風險是我的事，”顧孝哲極力壓抑著自己不耐煩躁，他放緩了語氣，讓自己看起來冷靜如常：“假若曉宇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不需要你負責，這點合同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說完，他將一支銀色的派克鋼筆遞到雲時蘇的手邊：“這份合同對雲小姐百利無害，雲小姐如果考慮好了，就簽下它。”
顧孝哲是談判桌上的高手，他知道這樁生意雲時蘇沒得選擇。
雲時蘇只猶豫了須臾，便抓過那只鋼筆在合同下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退回給顧孝哲。
顧孝哲看著那三個娟秀的小字，滿意的頷首。
“雲小姐餓了，就先下樓用晚餐吧。”
雲時蘇又怎麼會聽不出他話裡逐客的意味，她站起身，都已經走到了門口，又扭頭望向顧孝哲：“顧先生，你難道不覺得虧嗎？”
顧孝哲似笑非笑：“我從來不做折本的買賣。”
他神色平靜又淡漠，然而雲時蘇卻像隻身陷入驚濤駭浪之中。
——
次日清晨，儲伯敲開雲時蘇臥室的門，告知她顧曉宇的心理醫生正在客廳等她，想要與她探討顧曉宇的病情。
雲時蘇身上還穿著純棉睡裙，就被儲伯給“請”了出去。她原本睡眼惺忪的趿著拖鞋打呵欠，可一進客廳看到顧孝哲那張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後，雲時蘇渾身打了個激靈，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牆上的復古掛鐘時針才指向五，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濃稠如奶般的霧氣。
顧曉宇的心理醫生姓簡，他的名字跟他的人一樣幹練安靜。
“這位是簡寧，簡醫生。”顧孝哲略微抬起下頜，對雲時蘇介紹。
原本坐在令一側沙發上的男人站了起來，還未等雲時蘇細看就禮貌的朝她伸出手來：“雲小姐，久仰大名。”
男人高高的鼻樑上架了一副金邊眼鏡，說話時用食指斯文的推一下，略薄的嘴角揚著恰到好處的弧度，恰就顯示出了他極好的涵養與耐性。
雲時蘇微笑著與他握手：“簡醫生，你好。”
顧孝哲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輕咳了聲：“簡寧，你跟她詳細的說說曉宇之前的情況。”
簡寧點點頭，在雲時蘇坐下後開始詳細的向她描述顧曉宇以前的情況以及心理障礙。他很擅長掌控談話的節奏，他知道雲時蘇不會想瞭解那些專業的心理學問題，所以他將顧曉宇曾經的治療方案一筆帶過，兩人討論更多的是顧曉宇的現狀以及以後的治療方案。
雲時蘇拖著腮打了個呵欠，“其實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們的出發點是想讓曉宇忘掉他的過去，但他潛意識裡是不願意忘記的，病人本身就排斥心理暗示，所以治療效果才一直不理想。”
簡寧也挺贊同她的看法：“雲小姐說的沒錯，可也因為曉宇的心理特別敏感，我們還沒有找到更好的治療辦法。”
“不，忘記並不是唯一的治療方法，”雲時蘇困的像只兔子，呵欠連天，她昨晚一直熬夜到凌晨，才將顧曉宇的治療方案解決，“既然之前的治療都沒有很大的效果，我們為什麼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雲小姐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讓曉宇一步步慢慢的嘗試著接受這個事實，讓他去勇敢的面對，從根本上戰勝心理的陰影。”
“這個辦法，會不會太冒險了？”簡寧曾經見過很多個這樣失敗的案例，患者都是因為恐懼和懦弱，從而面對了不堪的過往後接受不了現實，導致最終自殺身亡。
他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孩兒，左右不過二十歲上下，竟有這麼大的膽氣？
雲時蘇也考慮過最壞的結局，但顧曉宇現在的狀況，還跟最壞的結果有幾分差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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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不會成功呢？保守的治療就是讓曉宇逃避現實，一個人如果只會逃避，又與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呢？”
這番話把簡寧給噎住了，他扭過頭望向顧孝哲，神情有點激動，是希望顧孝哲能阻止雲時蘇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