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衛允要走,宋珏趕緊開口道:“衛大人,留步。”
“方才都是本縣的不是,是本縣小瞧了你們臨章,請恕罪。”
“不知衛大人提到的大生意,是怎麼回事?”
坐擁富庶大縣的他,對著所謂的大生意,其實沒什麼興趣。
留住衛允,是怕他惹怒了衛允,一旦北遼人來了,衛允城門大開,再不抵抗。
衛允爛命一條,死就死了,可若北遼人兵鋒直指紫雲縣,那是他的下場,定比衛允還慘。
只是衛允還沒開口,一個三十歲上下的衙役。就慢慢走了進來。
此人朝宋珏拱了拱手,遞上一張白紙:“太爺,您要的詩,取來了。”
宋珏笑著將紙張接在手裡,十分滿意的打量了一眼,不住的點著頭。
隨即,他微微一笑:“衛大人,生意的事先放放,來,看看本縣文采如何?”
方才拍馬屁的師爺,頓時不失時宜的插話道:“衛大人,你可得好好看看。”
“我家太爺,那可是當年陛下欽點的二甲第三名,學識淵博,文辭犀利。”
“當年在金殿之上,可是出盡了風頭,聽說至今還被當今陛下,津津樂道。”
“說句不該說的,能一睹天子門生的文采,衛大人,您此行不虛啊。”
“希望衛大人能好好看看,爭取能跟我們太爺學上一手,做個儒雅之人。”
“而不是身為一縣之尊,整天研究怎麼做生意賺錢,這文章啊,才是千古之事。”
宋珏十分不謙虛的笑了笑:“哎呀,師爺啊,都是過去的事,提它作甚?”
“是,當初對陛下對本縣確實高看一眼,王公大臣,也對本縣的文采讚賞有加。”
“可這有什麼的,不就是將本縣的一點小作品,拿去給後宮的諸位娘娘看了看嗎?”
“本縣最不願意提的,就是已經歸天的太后,也挺喜歡本縣的詩作,這都不算什麼。”
“所謂好漢不提當年勇,你當著衛大人說這個,那就沒意思了。”
“說不定人家衛大人,更是飽讀詩書,如此,豈不是班門弄斧?”
衛允實在無法在他臉上,找到一點跟這話對應的客氣。
師爺則有些不屑的道:“太爺,此話差矣。”
“恕小人直言,若衛大人真如您所說,也不至於去了臨章那個鬼地方。”
“淵博如您,才做了個縣令,若衛大人真有這兩下子,還不早成了刺史大人?”
衛允是來做生意的,也沒有跟對方一爭高下的意思:“宋大人,這位師爺說的是。”
“衛某雖讀過幾本書,卻也不過是個粗鄙之人,無法與您一爭長短。”
“宋大人的大作,就連陛下和太后都喜歡的不得了,自然是造詣非常。”
“衛某看來,咱們還是說說生意上的事吧?”
剛在衛允手中吃了癟的宋珏,自然不會放過這種裝比、找面子的好機會。
他晃了晃肥碩的腦袋:“衛大人,還是看看吧,也好為本縣指點一二。”
“就算你指點不了本縣,跟本縣學學這遣詞造句的功夫,也算有所收穫。”
他摸了摸手上的四個翠玉戒指,和一個大扳指:“至於銀子之類的,都是身外之物。”
“生帶不來,死帶不去,跟本縣好好學學,說不定你也能寫出如本縣一般的佳句。”
“若你因此留下隻言片語,流傳後世,本縣這個老師,臉上也有光不是?”
那個師爺,則又搖著尾巴道:“太爺一語道破金銀無用,文章長存,果然境界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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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大人,單就是我家太爺這讀書讀出來的境界,你就得好好學學。”
宋珏佯裝不悅:“師爺啊,你看你,又來了,低調,低調啊。”
師爺接著諂媚一笑:“小人也知道,太爺想低調,可您這實力,他不允許啊。”
站在一邊、揹著包袱的段秀,暗地一陣乾嘔,都快吐出來了。
看著二人一個玩命拍馬,一個拼死裝比的架勢,他不禁暗道,有錢人,真會玩。
說著,宋珏竟一把拉住了衛允的手臂:“來,衛大人,不必客氣。”
“好生拜讀一番,就當長學問了……哎,這是什麼……”
二人拉扯間,一塊明黃色的絲帛,突然從衛允袖筒裡掉了出來。
衛允連忙往彎腰撿起絲帛,就要收好:“沒什麼,沒什麼,咱們還是說說您的詩吧?”
宋珏卻不肯定放棄:“衛大人,你不夠意思,看似穿的樸素,卻藏著好東西。”
他搭眼一看,就知道此物價值不菲:“衛大人,衛老弟,你看這樣好不好?”
“你將這寶物給老兄我看一上眼,我將這些年的詩作,都讓你瞻仰一遍,如何?”
說著,他也不管衛允同不同意,一把就將那塊絲帛搶了過去。
一邊看,他還邊說道:“能跟本縣學兩手,你賺大……這是……”
說道最後,他的聲音猛然拔高了幾度,好像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
邊上的師爺,頓時一愣:“太爺,小人看看,究竟是什麼好東……這不可能吧?”
只伸脖子看了一眼,師爺頓時也愣住了。
他狠命的擦了擦眼睛,像見了鬼:“這……這……衛大人,你是今科狀……狀元?”
沒錯,那張明黃色的絲帛,就是當今陛下,當日賜給衛允狀元的敕書。
上面非但有衛允的名字,還蓋著東越國皇帝的玉璽。
只不過對於這玩意兒,衛允從來沒當回事,一直跟那些破衣服放在一起。
這是原身的東西,又不是他的,有啥大不了的?
要不是走的匆忙拿錯了,他也不至於將這東西,帶到了這裡。
衛允平靜一笑:“如宋大人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沒啥大不了的,都是虛名。”
就連邊上的段秀,都跟著愣了,他從未想過這位朝夕相處的太爺,來頭竟這麼大。
關鍵是,他還這麼低調。
見衛允這般低調的承認了,宋珏頓時感覺,他的老臉,都能烤死個人。
一個連探花都不是的廢柴,不知羞恥的跟狀元裝比,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只有他自己清楚,方才那些什麼嬪妃太后的,不過都是為了充胖子,胡編出來的。
馬上,宋珏就萬分熱情的,拉住了衛允的手臂:“快,衛大人請坐,請上座。”
“師爺,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衛大人上茶,上好茶。”
“這個衛大人啊,真是失敬,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本縣,哦,不,老哥我想問問,你這堂堂狀元,怎麼還到臨章來了?”
衛允自然不能說實話。
要是讓宋珏知道,他是得罪了趙炳,被貶到此處,別說賣煤,他當場就得被轟出去。
想到此處,他淡淡吐出了八個字:“為君分憂,解民倒懸。”
宋珏頓時豎起了大拇指:“好啊,衛老弟不光學識淵博,還心繫天下,真是我輩楷模。”
“你看啊,正好老哥這有件事,想麻煩老弟。”
“只要衛老弟點頭,這不管老弟說的什麼生意,那都不是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