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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哈爾琴科

沐浴在晨光中的敖德薩軍用碼頭,一艘裝配著四座艦對艦導彈射架的導彈艇靜靜地停靠在2號登陸碼頭上,四五名穿著藍白相間海軍制服的士兵,悠閒的聚在艦,一邊吸著煙一邊說著一些庸俗不堪的黃色笑話。

岸邊上,一名年輕的少校正在兩個繫纜墩之間來回踱著步,時不時的會看看手上的腕錶,而後再朝碼頭入口處的石子路上張望一眼。

這艘導彈艇即將航向塞瓦斯托波爾港,今天晚上,還要隨隊前往茲梅伊內島附近水域做例行巡航,作為剛剛晉升為艇長的年輕少校,小夥子心氣比較勝,總想著儘快出航。

又等了大約幾分鐘的時間,兩輛軍用吉普車出現在碼頭入口處,隨後筆直的開到2號碼頭通道前才停下來。車上先是跳下來一個年輕的士兵,緊接著,又下來一個穿著藍色安全委員會制服、留著一頭銀的年輕人。

這個銀的年輕人自然就是潘宏進了,他昨天晚上聯絡了哈爾琴科少將,今天則是要去塞瓦斯托波爾與他見面的——一個安全委員會的少尉,要想無緣無故的去拜訪一位海軍少將顯然並不容易,如果不是因為家世比較特殊,潘宏進還真是不夠資格與哈爾琴科對話。

在2號碼頭前下了車,打走了送他過來的別墅區警衛,潘宏進手裡提著皮箱,走到早已等不耐煩的年輕少校面前,簡單的說了兩句話,便跟著他上了艦船。

年輕少校所指揮的這艘艦艇便是蘇聯的“黃蜂”級導彈艇,噸位不大但是航很快,潘宏進在艇長休息室裡打了個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塞維納亞灣,隔著休息室的圓窗,可以眺望到海岸懸崖上構建的岸基空防陣地。

作為一個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爾生來就是一個戰爭要塞,從帝俄時代到紅色帝國崛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戰,近兩百年的時間裡,這個城市已然被建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戰爭堡壘。從塞維納亞灣海岸到別別克峽谷,近四百公里的海岸線上構建了十二個大規模的要塞群,儼然就像是一個“馬蜂窩”。

導彈艦貼著海岸行駛了十幾分鍾,繞過塞瓦斯托波爾灣進入了群山環抱的南灣港口,潘宏進接到廣播中的通知走出休息室的時候,恰好看到兩艘體積龐大的潛水艇正跟在一艘引導船的後面,慢吞吞的從左舷的幾十米外駛過。

港口指揮部透過無線電為導彈艦分配的停泊碼頭是九號,緊挨著一艘巨無霸般的巡洋艦,隔著一道引橋,還停泊著一艘氣墊登陸艦,

導彈艦緩緩靠上碼頭的時候,早已等候在引橋上的一輛吉普車緩緩開過來,車上跳下來一位少尉軍官,迎著潘宏進上了車。

如今的塞瓦斯托波爾還沒有對外開放,整個城市就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黑海艦隊在這個城市中建立了數十處住宅樓群,但仍舊無法滿足艦隊官兵的需求,以至於後來蘇聯解體之際,為了爭奪這些財產,已經被一分為二的烏克蘭艦隊、俄羅斯艦隊官兵還為了爭奪住宅樓生過衝突,雙方甚至都調動了海軍陸戰隊。

哈爾琴科少將的住處並不在塞瓦斯托波爾市內,而是在遠郊的葉夫帕託裡亞,黑海艦隊司令部在那裡建了一個別墅區,還有幾個療養院。

吉普車搭載著潘宏進,疾馳了將近一個小時,臨近中午的時候才趕到地方,用潘宏進自己的話說,這就是起了個大早卻趕了個晚集,只是不知道哈爾琴科少將會不會大方的招待他一頓午餐。

尚洛夫佩別墅區,這個黑海艦隊十幾年前建成的別墅區並不算多麼奢華,若是同葉普洛佩斯卡婭別墅區比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寒酸,六七套二層別墅樓孤零零的立在綠樹豐茂的山崗子上,遠遠地看上去其實與普通民居沒什麼區別——不過在蘇聯軍方,陸軍素來都是老大,幾十年的國家軍事史上,每一任國防部長都是出身陸軍,唯一一位來自空軍的國防部長沙波什尼科夫,最後還背叛了他的祖國,成為了滅殺蘇聯的劊子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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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順著山崗小路蜿蜒而上,最後停在一輛紅色的別墅小樓前,一位等候在門前的女兵小跑過來,替潘宏進拉開車門,笑道:“尤里·伊萬諾維奇少尉同志嗎?將軍同志已經等你很久了,請您跟我來。”

潘宏進道了聲謝,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別墅。

別看別墅小樓從外面看毫不起眼,但裡面的裝修倒是很上檔次,走廊裡鋪設的地毯厚重綿軟、做工精細,一看風格就知道是地道的土耳其手工貨。

女兵領著潘宏進直接上了二樓,在一個開著門的小客廳外停住腳,而後伸手在門上敲了敲。

從門口朝裡看一眼,潘宏進就看到沙上背對著門口的方向坐了一個人,這人整個身子都被沙擋著,只能看到半顆長滿了白頭的腦袋。

“將軍同志,尤里·伊萬諾維奇少尉同志到了。”女兵敲門之後,站在門口輕聲說道。

坐在沙的人聞言扭過頭,略微浮腫的一雙眼睛看了潘宏進幾秒鐘,站起身來笑道:“進來吧,我的尤羅奇卡,我已經等了你整整一個上午了。”

潘宏進朝門口的女兵點頭笑了笑,閃身走進小客廳。

哈爾琴科個頭偏矮,看上去還不到一米七的樣子,在潘宏進手頭的資料上,這位少將今年已經將近六十了,只比老伊萬小了三歲,可是從面相上看,他卻像是只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只是滿頭的白能給人帶來一種歲月蹉跎的感覺。

等他走到近前,哈爾琴科才朝前迎了兩步,微仰著頭端詳他一會兒,點頭笑道:“嗯,很像老伊萬將軍年輕時的樣子,不過又要比他高大英俊一些。時間過的可真快啊,算起來,自從老伊萬將軍調離艦隊之後,我已經有近十年沒看到過你了……對啦,瓦蓮京娜最近還好嗎?”

“她很好,只是現在隨我父親去了米洛維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適應那邊的新生活。”潘宏進將手裡的箱子放在沙旁邊,微笑著回答道。

“唔,新的生活嘛,總是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的,”哈爾琴科指了指沙,示意他入座,同時笑道,“不過老伊萬這些年調動頻繁,想必瓦蓮京娜也習慣這種漂泊不定的生活了。”

潘宏進很是內斂的笑了笑,沒有介面。他知道老伊萬對這位少將同志沒有什麼好感,當然,反作用之下,這位上將同志對老伊萬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好感。哈爾琴科說的這些話聽上去似乎是在談論舊交,可實際上卻是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說著話的工夫,適才引路的女兵又走回來,將兩杯咖啡放在桌上,而後又悄無聲息的走出去。

“對啦,我的尤羅奇卡,你這次來塞瓦斯托波爾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又東拉西扯的閒談了兩句,哈爾琴科隱隱感覺有些不耐煩了。

其實他並不願意理會面前這個姓舍普琴科的年輕人,只不過老伊萬那家夥在黑海艦隊的故舊頗多,雖然沒有實際的權力,但影響力還是很強大的。哈爾琴科不願意為了點時間便去得罪這麼一個人物,因此才做出這麼一副謙和的姿態。

“是這樣的,謝爾蓋叔叔,”潘宏進也不願意跟這老頭兜圈子,既然是位貪財的將軍,那**裸的美元自然是比老套的交情更有說服力。

從沙邊上將帶來的手提箱拖過來,端正的擺放在面前的矮桌上,開啟箱蓋,從裡面拿出兩盒包裝精美的茶葉放在一邊,潘宏進笑道:“我認識的幾個朋友想來塞瓦斯托波爾看看……”

哈爾琴科微一皺眉,蠕動了一下嘴唇就想開口。

“另外,”潘宏進搶著繼續說道,“我聯絡了一筆小生意,從土耳其人那裡採購了一批茶葉,準備最近啟運到敖德薩去。但是,謝爾蓋叔叔,你也知道,這段時間的天氣狀況不太好,原本聯絡好的貨船出了點狀況,沒辦法離港。所以,我想請您幫忙,是不是能找一艘船幫我這批貨運到敖德薩去?”

哈爾琴科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無非就是走私罷了,這年頭還有比走私更好做的生意嗎?

哈爾琴科並不覺得走私是什麼大罪過,這年的國內形勢,眼看著國家就要亂套了,沒準哪天睜開眼,曾經最不合法的東西已經變成了最合法的,最合法的東西又變成了最不合法的,這些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

不過心裡怎麼想並不意味著嘴裡就要怎麼說,哈爾琴科兩隻手掌支撐在胸前,考慮了一會兒,面色嚴肅的說道:“尤羅奇卡,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你的父親,老伊萬將軍當年也在黑海艦隊服役過,艦隊的規定、紀律以及我們的原則……”

“規定是可以通融的,原則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不等他把話說完,潘宏進便笑著插口說道。

他拿起桌上的一個茶葉包裝盒,小心的撕開一個角,露出裡面裝著的東西,又將盒子推到哈爾琴科的面前,這才繼續說道:“至於紀律……那些掌管著紀律監督的人都要被裁撤掉了,難道謝爾蓋叔叔還會有什麼顧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