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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尊嚴一戰

四月初八,蛇日衝豬,歲煞東。癸不詞訟,巳不遠行。

枝佩新露,細雨初晴。

青城山腳,一處清幽小築亭亭玉立,萬抹蒼翠之間,若不定眼觀瞧還當真難以被人覺察。此間斜日西垂彩雲漫天,一縷炊煙自那小築扶搖遠上,遠望此景,當真只在畫裡。

小築之內,堂前(*注1)已是清香滿溢。此番若是有個饕客在場,只消動一動鼻子便會猜出那鍋裡翻弄的正是清炒脆筍。筍是昨日雨前自這山中剛採下的鮮筍,豬脂(*注2)輕擦鍋底,猛火翻炒,一撮細鹽出鍋,撿一箸鮮筍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一股似有還無的清香便會融化在唇齒之間。

在那堂前廚頭灶腦的少年不是萬軻又是何人?

迴音谷一役已隔數月之久,當日徒遭奸人所害,險些命喪劍下的那幅景象萬軻卻是如何都擺脫不掉——他忘不掉那個於自己年齡相當的少年的眼神,那眼神滿是懷疑與不屑,那眼神……端的刺人!

萬軻此間已是將那脆筍放在桌上,又復將劍一的酒壺開啟,因著二人如今身份所礙,就連這酒都是那個人替義父打來的。忖到這裡,這少年當即咬了咬牙,為劍一將酒斟滿,旋即敲了敲桌子折回了居室。

數月以來,萬軻從未同那當日救他二人脫險的少年說過半句話,甚至有意避開見他。他已深知在這江湖之上人們最看重的是什麼,當日若是沒有靈訣之中的那縷氤氳白氣相助,自己此番又當是怎樣的境遇?是以,這少年除去日常照顧義父起居,便是將自己緊鎖在居室之內苦修天劍劍訣——一個人可以活得輕賤,但絕不可叫人看得低賤!

“呦——前輩,你那孩兒叫我等過去吃飯了!”

此番萬軻不在,房間裡卻也只有劍一和成陽兩人。劍一直若沒聽到那成陽說話一般,自顧沉吟道:“小兄弟,我的傷也好得十之**,你是不是該有話對我說了?”

少年展顏一笑,恍若早有準備。那已然走出門去的身形卻是站定,頭也不回地淺笑道:“前輩若有問,成陽自會毫無保留。”

劍一道:“為何救我二人?”

少年隨意道:“因為我高興。”

劍一輕皺其眉,又道:“那你為何又殺了那個人?”

少年終是轉過頭來,搔了搔鼻翼,輕描淡寫道:“因為他叫我不高興。”

劍一面色兀自一沉:“你這少年,怎個全憑心意殺伐?”

成陽施施然地找了一張藤椅坐下,微微翹起一條腿,開啟手中紙扇輕搖起來,又施施然道:“當今世道不正是強者得生?有問題嗎前輩?”

劍一眉頭緊鎖略一搖頭,又道:“你年紀輕輕這一身本領是怎麼來的?”

少年苦笑道:“我早知道前輩會這麼問,我若答做是我自己修得悟得你卻必定不信。我自知當時斬殺之人所修的傲劍碧雲決雖未及大成,卻也只差一層瓶頸。我信手就散了他的功又殺了他的人,若真的沒個師門也的確可疑。”

劍一盯著他認真地打量了一番,冷冷道:“我在等你下文,說下去。”

“說什麼?”

成陽攤開雙手好笑道:“還有什麼?這身修為自是我打孃胎帶來的,您若是不信,我也沒辦法。”

劍一道:“饒你一身古怪修為是因緣報得,殺伐之心卻如此之重!這般全憑心情行事,與那邪魔妖獸又有何異!”

成陽聽著劍一的教訓竟也不氣惱,此番收扇掩面竟是怪笑起來:“哈哈哈哈……前輩倒是好大的脾氣,成陽知錯,成陽知錯了!你且莫動氣傷了身子,成陽不打攪了,您還是好好養病吧。”

成陽話音一落竟真的就走頭也不回,僅僅一步踏過,就在房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縮地成寸?這少年……”

劍一滿臉複雜地盯著門外,小小年紀就是這麼大的本領,這等好殺殘忍的性格……卻不知對今時亂世是福是禍啊!忖到這裡劍一終又是大搖其頭,彷彿想把腦子裡的一切疑問盡數甩開,兀自幽幽道:“莫不成是我真的老了?”

萬軻此刻自然正在居室之中靜坐苦修著真氣法決,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幾日的修行,先天靈覺竟是真的隱有復甦之象。靈覺一開,隨即神識五感具是變得敏銳許多。此時這少年雖是雙眼虛閉,卻是早已聽到了門外響動,自是眼也不張,開口緩緩道:“進來吧,我知道你在門外。”

門外隨即傳來一陣朗笑,成陽竟是又出現在萬軻房內,“成陽這家中多久沒有這麼熱鬧了,看來你這段日子的修行也沒有白費,修為可是精進不少?”

萬軻仍是不張雙眼,低聲道:“你有事嗎?”

成陽笑道:“你似乎對我頗有不滿。”

萬軻冷哼一聲,淡淡道:“朋友多心了,萬軻沒有。”

話雖如此,句句卻盡是冷言冷語,不帶絲毫感情,何人又聽不出他此番是何等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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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卻是不惱不驚,仍是一臉親切可人。淡淡一笑,接著道:“介意我坐在這嗎?”

萬軻道:“這是你家,坐是不坐你何必問我?”

成陽又復勾了勾嘴角:“你若是不說……我險些都要忘記這是我家了,真是個孩子脾性……那你繼續,我坐會便走。”

就連對萬軻這個剛剛跨入修真門檻的新人來說都清楚得很,觀看他人修煉是偷師一般行徑為人不恥。而二人本就在心中有些隔閡,萬軻此時更是只當這少年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這番**裸的挑釁,哪裡還可安心修行?

先天靈訣再復運轉一個周天,只是無奈這萬軻心境已,亂根本就無法靜下心來。只得乾脆張開雙眼,盯著成陽冷冷道:“朋友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哦!”

成陽隨意道:“沒事,你只管安心修行,我只坐著看看,我不說話,你繼續!”

萬軻頓時怒火上湧,冷哼一聲:“卻不知朋友練得是個什麼法門?”

成陽笑了一笑,輕聲道:“我這一身小本領,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自是沒有名字的。”

萬軻又道:“朋友好生謙虛,可否賜教一番?”

“哦?”

成陽眼中精光連閃,跳下凳子側身便讓到門旁。單手向外一攤,當即做了個請的姿勢:“好啊!師兄功法奇特,成陽早已心馳神往。那還請師兄賜教了,這邊請。”

二人出了房門,萬軻信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勁力一透藍光澎湃。小築前的一片蒼翠傲竹隨萬軻心念一動也是沙沙作響,抬眼一望成陽,冷聲道:“朋友便是用那把摺扇嗎?”

“哦,請賜教!”

成陽一手背後,一手向前又探出一個請的手勢,身形自是未動半分。

萬軻卻早就在心中憋著一團火氣不吐不快,未等成陽說完,身形已是箭一般射出,攜風帶石氣勢萬分。成陽此刻身形卻還是未動,等這無匹劍勢“刺入”那少年身體之時,他還是未動。

萬軻心中兀自一驚,莫不是自己殺人了?所殺的……還是救了自己和義父的恩人?他為什麼躲也不躲?心中大驚之時,眼前成陽的整個身體竟是誇張地扭曲起來。

待到萬軻一回過神來,成陽早已站在數丈開外,眼前這個所謂成陽竟只不過是道殘影而已!

萬軻心中大驚之間,成陽又動,只覺他步伐極為緩慢,眼前卻是留下無數道虛影殘影,只管萬軻沒頭沒腦地胡砍亂砍,二人卻每次都只是相差幾步之遙。成陽卻還是一臉輕鬆,臉上似笑非笑,嘲弄一般地盯著萬軻。

萬軻越是連削不中心中越是氣結,心念一動又是提起一股靈覺。雙眼精光暴漲,瞬地凝實瞪向成陽,後者只覺神海一震。恍若有股怪力牽引,神識頓時變得粘稠無比,自己下一步要踏在哪,要如何呼叫靈覺竟是一片迷茫。

萬軻自道機會難得,當即又是一劍刺去,後者卻已是恢復神智,朗聲大笑道:“心劍!成陽此番總算是眼見了這等妙訣了!”

說著抽扇一擋,用扇骨夾住萬軻手中的枯枝,反手便是一掌。

萬軻頓時覺得一股無匹威壓襲來,竟是隱隱生出難以抗衡的無力之感。雖說是年紀相仿,小小萬軻怎受得住成陽這完敗劍道小成之人的修真天才一掌?

那小兒手腳冰涼之際只聽一聲冷喝:“夠了!”

成陽招式去得快收得也快,一個起落間又是到了距萬軻數丈開外,只好似從未動過殺機一般,輕笑道:“原來是劍一前輩,我與萬師兄切磋技藝自不會傷了對方分毫……我說得可對?萬師兄?”

萬軻冷哼一聲,也不答話,心中再是氣結也不敢就此當著劍一之面放肆。

劍一冷聲道:“萬軻我兒你好生沒個自知之明,成公子修為之高可是你能左右分毫?在救命恩人面前也沒個輕重,好生不識抬舉!”

萬軻也自知以自己這可憐的修為當然無力與成陽抗衡,劍一此時訓話無非是給自己找個臺階。可怎料成陽這廝卻似火上澆油一般地又道:“前輩說笑了,成陽僥倖而已,今遭與師兄切磋我自當是個平手,多謝師兄高抬貴手……承讓了!”

劍一面色一鬆,轉向萬軻,求饒一般地低聲道:“還不謝謝成公子?”

誰料萬軻被這番言語又復激了個無名火起,正是頭也不抬,冷冷開口道:“朋友何必自謙?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何來平手一說?休提承讓二字,再番比過!”

這正是:

青城山下隱仙蹤,仙魔二字道不同。

一剪殘枝竹下舞,重念過往話英雄。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注1 堂前,指廚房。

*注2 東漢劉熙所著的《釋名》一書中提到:“有角為脂,無角為膏”,也就是說古代動物油中羊、牛一類的稱為脂,而豬油稱為膏;而宋元學者陳澔在《禮記集說》註解中說到:“肥凝者為脂,釋者為膏。”說白了,凝固的叫“脂”,融化的叫“膏”。筆者更偏向陳澔公的解釋,而且讀起來也順口,故此把豬肥肉在文中叫做豬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