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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飢餓人生

恐懼足以叫人類發狂,更何況這群險些踏入鬼門關的一眾“幸運之人”。每個人都有他們各自的弱點,只需緊緊地握住這些不起眼的弱點,就定可以將其牢牢地玩弄於鼓掌之中。而這自在天所抓住的,正是所有人類所共同的軟肋。

這世間上至英豪,下至貧民,即便太平之時說過多少狠話。但是到了大禍臨頭之時,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尚存,就都是怕死的。

那百餘記獸軍若是當真已經混跡在每個人身邊,家人、朋友、兄弟姐們,是否早就被那妖獸吃掉?而今在我身邊的,莫非就是那曠世災劫的殘部?

人類具是有著那麼一個共同的習慣,習慣將自己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是故在這種精神緊繃的高壓狀態之中生活,小心提防身邊的每一個人,終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會變得可疑。

長此以往人類之間的信任全失,崩潰之中定會自相殘殺。而這自在天根本不用費上一兵一卒,便可以叫這群活下來的“幸運之人”自己毀滅掉自己,全由內部土崩瓦解。

恐懼會叫人發狂,而喪失恐懼更會叫人喪心病狂。

自在天當然知道所謂的“天子遣散的滿朝妃子、朝臣已被盡數救起”這句謊話不消數日定會傳遍整個中原,他們當然知道這句話早晚會傳到真正的“妃子、朝臣”耳中。

只不過,假若這些人道破了這句謊言,不正是變相地告訴所有百姓那曠世災劫,那災劫手下的千萬只妖獸根本沒死嗎?四大兇獸早已合力將這天地變回原來的摸樣,百姓們怎敢相信自己所歡騰慶祝的災劫覆滅全部都是假象?

那一眾“真貨”若是戳破謊言,只會叫這群百姓的恐懼放大到極點。屆時根本不用獸軍自己出手,那群百姓便自會傾巢而出將其活活地當成“妖獸”生吞活剝了去。

聰明的人,只會在此時將自己變成傻子。關於朝野是非,是真是假,也只能閉口不言。

而今天下雖似太平,其實萬萬人類之眾的棋路已被將死。

除非滅掉那個毀天滅地的曠世災劫,不然幾著棋步之內,人族必亡!

只是那災劫……如今又在哪呢?

萬里之外,藍天重現晴光,山明水秀作伴,放眼浩蕩中土,災劫過後卻是各個相互扶持著重建家園。而今天下既定,想比不出幾日憑藉如是許多的百姓之手,定會再現我中原往日的興隆康定。

而就在這村口,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子卻是剛好取水食之。溪水清冽,一番啜飲之後,這男人自是大感暢快。只見其兀自抬起頭來望了望那方碧藍無暇的一片淨空,摸著鼻子意味深長地揚了揚嘴角。

據傳,那場滅世之災已是伴著龍城一眾的天魔解體一併消弭於無形。此間天地重回伊始,萬物重現勃勃生機,這山澗上的溪水也是當真沒得半分血腥味了。

又聽說那些在當日被天子遣散回鄉的一眾妃子朝臣已是盡數被一個叫做“自在天”的集團救回了長安,好消息就像那場災劫一樣,來得接踵而至,來得這麼突然。

草長鶯飛,野兔撲蝶,想來也是肚裡空空……還好這清溪之畔就有戶村落。

男人忖到這裡又是微笑著摸了摸鼻子,望了望面前這方恬適的村院,終是一甩足下紅色鑲邊的黑色皮擺,緩步行將進去。

兩側民房錯落有致,黃泥土路之間,黃口少年一個個沿街奔跑嬉戲打鬧;民婦之間稀稀疏疏的嘀咕聲;男人下地幹活的鋤地聲;雞鳴狗吠不絕於耳。

獸軍一退,這個村子果然是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人類……真的是一群很可愛又很有趣的生物。

這男人就是如此滿臉堆笑地踱步其間,看著身邊經過的一個又一個的可愛的人群,滿臉的笑容自是愈發深沉。

“少年郎,你這是打哪來的啊?”

男人兀自聽到耳畔的這聲呼喚,自是循聲望去。

但見叫住他的是一名形容枯槁的老漢,兩手拄著一根不知從哪撿來的樹幹,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仰著腦袋上下打量著面前的這位陌生來客,想來自是在等他的下文。

男人微笑著咧了咧嘴,輕聲道:“我本是蜀中之人,為著逃避災禍一路輾轉行將此處……此間實在腹中飢餓,所以..”

“想必你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吧……那場‘灼天之災’當真是把咱們老百姓害慘了!好在這漫天的血光又是變回了藍色,聞說是那中原龍子一脈同著那場大劫同歸於盡了。都過去了,好在都過去了……”

老人家說著滿臉同情地拍了拍這男人的肩膀,繼續道:“老夫這膝下本有兩子,生活雖不富足卻也是安安樂樂。誰道今遭竟是叫老朽白髮人送黑髮人,赤天焦土,老夫那兩個孩子也具是被那場滅世之災奪了性命……好好的一個家,現如今卻只剩下我這把不中用的老骨頭。而今啊,我只盼著活過一天且一天,早些死了,早些見我那兩個兒子。罷了……來吧孩子,老東西這家裡雖是沒得什麼大魚大肉,給你煮上兩個雞蛋,多添一副碗筷還總算是可以的。”

這老人說著便重新柱起了柺杖踽踽前行,卻是兀自發現身後沒了動靜。只待其顫顫巍巍地回過頭來,那身後的男子仍舊杵在原地,又哪曾動過半分?

還不待那老人開口,男人已是微笑道:“老人家,這若是如此便將那母雞的兩個娃兒煮了為我二人拿來果腹,你我……又與那些殺你孩兒的妖獸有何兩樣?”

“你這娃子!我好意留你果腹,你卻要在這裡七七八八地說些什麼廢話!”

男人的一番言語自是一下便激怒了眼前這位孤寡的可憐人,但見老人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道:“兩個雞蛋而已,卻叫你說的活像是老朽要殺了同村人家的兩個孩子!我本有心將那傷心往事說與你聽,叫你安心趕路,怎個叫你接著話茬反咬一口如此譏諷老朽!你大老遠地跑來我們村裡,就是為了欺負我這不中用的老頭子嗎?”

這老人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已是稀稀疏疏地流下淚來。四旁村民一見同鄉人好似遭人欺侮,自是順手抄起身邊可手的傢伙一個個叫嚷著把那男人圍將起來,嘴上罵罵咧咧,好不難聽。

男人卻是仍舊面色不改,淡淡地掃視眾人一番,繼續微笑道:“你們整日哭喪著自己的家眷孩兒被那獸軍食盡,鬧了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只是你等又可曾想過,為著果腹生存,你們一天又要破壞了多少牲畜的家庭?人命是命,莫不是雞鴨鵝狗的命就活該被人玩弄嗎?這道理卻要怎麼講的?”

四下當真是被這男人的一番言語攪得一片嘈雜,議論之下無外乎說著男人是個瘋子,再不然便是說他思慮如此之多乾脆餓死自己算了之類。

那老人仗著眾多的同鄉人在為自己撐腰,卻又繼續道:“依你所說,雞鴨鵝狗你哪個都不捨得吃掉,谷稻蔬果都是性命一條,那你便滾吧!我們村裡沒有你能吃的東西。”

那男人非但仍是杵在原地動也不動,卻又是抱起雙臂看著其下眾人淡淡道:“你們這裡若是不能叫我果腹,我又何必走進來?”

四下之中已是有人舉起手中的傢伙,作勢便要招呼到男人身上,“你快些滾吧!為了活命果腹,哪裡有什麼是非可講,我們這裡不歡迎你這瘋子!滾吧!”

“男人”渾似沒有聽到一般,繼續輕聲道:“你卻是說在了點上,生存沒有對錯。你們吃了其它畜生是為了果腹活命……而我殺了你們,自然就不餓了!”

話音一落,但見這男人腳下未動卻是平地頓生一股磅礴之力。

還不待眾人反應,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數丈之內受著那股無匹罡風所累,轉瞬之間煙塵四起牆倒屋塌,更有無數村民立時被那罡風撕碎、廢墟掩埋。

此番盎然生機的一方村落在談笑之間,已是被那男人變做了一片哭號深淵!

這人……沒動半根手指便能毀了一個村莊?

不對——他不是人,他是妖!他是自在天所說的那一眾逃脫天子制裁的獸軍!

“是那妖獸殘部!是那天殺的妖獸殘部!快去報告自在天,快去中原報告自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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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哄亂之際,這男人竟然追也不追,只任那些殘餘的百姓四散而逃。而他自己竟是踏著滿地血水,靜靜地坐在一處還算乾淨的廢墟之上。信手撩了一把渾濁的血漿送到嘴裡。

“呸!又臭又苦,這等垃圾的血水,簡直就同那餵豬的髒水沒什麼兩樣!”

男子說著嫌棄地抹了抹嘴角,又是一望青天邪笑道:“看來……沒了本座壓在陣尾,你們反倒可以玩得更加無所顧忌,如今便只待著好戲開演了。藍天白雲?哼!你們這群小家夥,好個障眼之法!”

男人說話之間立時腥風拂面,恍惚之間再望那已是變作廢墟的村莊之中……哪裡還有這男人的半分身影!

烏髮攢白麵,劍眉落冷眼——此人,正是那災劫本尊!

距那村莊不足幾里的方向,那災劫又復坐回溪邊耐心地沖洗起剛剛落在手上的鮮血,隨後又是捧上一汪清冽的溪水送到嘴邊漱了漱口。

只待其兀自抖了抖手上的水漬,緩緩地拭去唇邊的清水過後,望著滿眼的藍天白雲卻是背起雙手自顧淡淡道:“兩位朋友,跟了本座幾里的路……此番仍是不準備現身一見嗎?”

話音未落,災劫已然聽到了一個女人淡淡的啜泣之聲:“為什麼?那些人明明……那些人明明對你毫無惡意……你為什麼又要殺了他們!你為什麼還在殺人?”

災劫緩緩地轉過頭來,深深地盯著面前的這個女人,卻是皺起眉來露出滿臉的思索之色,轉而恍然大悟地露出歡喜之情,笑得簡直像個孩子。

“你是……你是當日龍城被本座放走的那個小丫頭?你是玉兒?哈哈哈……山水有相逢,原來天都佑你不死!哈哈哈!”

玉兒反倒死死地盯著災劫,眼裡具是難以掩飾的失望,只見其顫動著雙肩又復別過頭去,啞聲道:“多謝上神還能記得小女的名字。當日在皇城……在皇城我本以為你會放下屠刀改邪歸正。可你為什麼又要殺掉這麼多無辜百姓,可笑……我還說你會是個好人……我真是天字一號的蠢蛋!”

“好?人?哈哈哈哈!”

災劫再見這玉兒非但絲毫提不起心中的殺伐之意,更是萬分慶幸當日皇城那場震古爍今的爆炸沒能奪了這凡人性命。凡人……此番降世他的目的自是除盡世間一切凡人,而今大喜過望,他竟是全然忘記了兩者的身份。

關乎那女人口中質問之詞非但全然不提,更是其興致勃勃地走到玉兒面前,寵溺地抬起手來伸向伊人的螓首,後者自是怨毒地瞪了他一眼,轉而粗魯地將他遞出的那只手生生地打到一旁。

災劫一臉不解地望了望玉兒,隨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轉而微笑道:“沒關係的,你沒事便好!只是……當日那場爆炸波及萬里疆土,山嶽亦可夷為平地,憑你區區凡人之軀怎可化險為夷?今遭又為何會突然跑到這裡與我重遇的?呵呵……是哪路神仙救你性命,本座自當要好好打賞他一番!”

“話,可是你說的?”

那災劫話音剛落,叢林之間已是緩步踱出一名男子。只聽他那聲線蕭條蒼老就好似是個活了百八十歲的老人,而待其行到光亮之中——滿頭銀髮面色慘白,印堂之處與雙眼之中已是滿滿的死氣環繞。

此番即便是長生崖一脈老少全數復活也絕必沒人會認得出,林中走出來的這個較之死人全無二異的老人,便是當日那個玉樹臨風縱橫江湖無人能敵的玉公子方傑!

只見那方傑好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走出那片叢林,一見陽光全身上下更是稀稀疏疏地打著擺子。玉兒自是一臉關切地竄到方傑身旁,一把攙住了後者的臂彎。

方傑苦笑著對那玉兒擺了擺手,旋即冷冷地盯著災劫又復嘶聲道:“索性玉兒命不該絕,也索性我提前察覺到了那場爆炸的威力幾何。正當我棄洞而逃之時,她剛好走到我洞口不遠之處。你所謂的‘打賞’……可是當真?”

如今災劫的一雙眼睛已是全數放在玉兒身上,誰奈流水無意戀落花?那玉兒兩手環抱著方傑的一條臂膀,一雙眼睛左顧右盼,卻偏偏不肯再看災劫一眼。

而那災劫的心頭卻也只覺得煩悶異常,在那玉兒面前偏偏無從發作,只得咬著牙冷聲道了句:“是!”

方傑盯著面前這個一手將自己攪得家破人亡的魔頭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繼而冷笑道:“那便容易得多了!錦衣玉食,財貴權利我統統不要。我只要你賠給我長生一眾百人,與我小七的一條命來!”

災劫觸電一般地把頭轉向方傑,瞪著眼睛沉聲道:“方傑?”

“千魂練體,聚陰斷陽,往生訣……”

方傑盯著豔陽稀稀疏疏地顫抖著軀體又復冷聲道:“為了你,我已經過給了‘搜魂’二十年陽壽……如今即便成了鬼又能如何?只要能殺得了你,報得了仇……成妖成鬼那又如何!”

災劫憐惜地看了看玉兒,又轉而看了看那個不人不鬼的方傑悶聲道:“畏光,死氣盈身。如今正是你修煉那往生訣最重要的時候,為何還要選在天亮的時候不做遮蔽地現身見我?現在若是回頭或許還來得及。念在你救過玉兒的一條性命,你此番前來送死我自是可以既往不咎,若要回頭我更加大可助你一臂之力再回凡胎人世,而那區區二十年陽壽我自當給你也是無妨。”

“呵呵呵呵——大義凜然的廢話!”

方傑那邊已是把牙咬得勒勒作響,“若不是因為你,我又何須借命,何須練那往生訣將自己變成如今這個不人不鬼的模樣?而今你又何必假意惺惺地與我演戲?除非我死,不然就是給我一萬年陽壽,我也自是要叫你下去與我家人磕頭賠罪!”

“這便是人嗎?為了達到目的,是人是鬼,是神是魔都不重要,即便是用命去換也不重要——這便是人嗎?仙佛魔鬼^哪個又可怕得過人類?”

災劫口中念著,一身衣袂已是無風自起,雙目神光立時暴漲,只聽那災劫冷聲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天上地下,最大的禍根果然便是你們人類!而今剛好獸軍遣散,四凶不在。本座的命就在這裡,有本事自己來取!”

正可謂:

蒼雲掩日行路難,長風追雲哭聲伴。

莫道赤地換青山,不見中原幾狼煙?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