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仕炎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巷子並不寬，甚至有些逼仄，路兩旁擺滿了各種雜七雜八的物什，整體看起來有些凌冽。
大多數店門口都沒有招牌，唯一相同的是，每家店的門口都有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子，揮舞著香帕，招徠著過往的路人。
“大爺，過來玩呀……”
“這位公子，進來歇歇……”
不少人甚至直接開始上手，當街與人拉扯起來，可見這一行的競爭，也遠比想象中要來得激烈！
僅這一路過來，馮仕炎便看到不少因為截客而引發的糾紛。勝者通常會趾高氣昂地叉著腰，一臉的洋洋得意，而敗者也是不甘示弱，直接開始罵街。
在這裡，可沒那麼多的講究。
無論是祖宗十八代，還是從頭到腳的各種侮辱、詆譭、攻擊，再到下三路，言語之惡毒，一旦罵起來，端的是百無禁忌！
其中，自然也免不了吃瓜群眾的推波助瀾，巷子裡盪漾著歡樂的氛圍。
見到萬紅壯一行人，她們的眼睛更是開始發光，草草地將紛爭停歇，瞬間如潮水般開始匯聚，拉扯起萬紅壯來。
她們的眼光倒也是精準。
一看便知這萬紅壯是帶頭之人，至於後面跟著的三個人，雖然仍舊熱情，但終究帶著些許的疏離，僅是打了個招呼，便爭先恐後地朝那萬紅壯的懷裡鑽去。
而萬紅壯到了這裡，則是越發地遊刃有餘起來，包括表情、行為、動作，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不時捏捏這個的臉，拍拍那位的臀，偶爾，還會裝作不經意地，四處觸碰緊緊圍著他的座座高聳……
狹窄的巷弄裡，一時間嬌笑不斷，氣氛旖旎。
“散了散了！”
就在這時，眾人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氣急敗壞的聲音。
緊接著一股巨力襲來，瞬間將站在一邊看熱鬧的馮仕炎等人擠了一個踉蹌！
萬紅壯只覺一具飽滿的肉體瞬間滾入他的懷中，軟溫香玉入懷，令他整個人都愜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萬公子呀，今天可是來我們倚翠樓的！”
故作嬌俏的聲音怎麼聽都有些油膩，馮仕炎這才發現，這不正是先前在酒館與萬紅壯打招呼的那個中年女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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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的做派，顯然就是那依花樓的老鴇。
“誰說不是呢？”
萬紅壯輕佻地捏了捏女子的臉頰，“也確是許久未來了，今兒也是趁著興頭，帶著幾位兄弟，過來耍耍。”
“哎喲……各位公子！”
這兄弟的稱謂顯然讓那老鴇有點猝不及防，不過她變臉的速度也是極快，扭著腰飛快地從萬紅壯的懷中離開，朝著幾人做了個萬福。
說完她便揮舞著繡帕，驅趕起周圍的人來。
周圍那些女子見狀，也只能心有不甘地離開，但雙雙眼睛仍是死死盯著萬紅壯離開的背影。
萬紅壯在昨晚的壯舉，早就在如意坊傳得沸沸揚揚。
倘若能夠將他拐到店裡，留下半點詩詞、墨寶，未來想要在城西與著倚翠樓一較高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此時的她們，也只能盡力地站在沿途搔首弄姿，試圖給萬紅壯留下一定的印象。
亂花入眼，令萬紅壯一時間都有些找不著北……但他也只是拱著手，隨著那老鴇的腳步，朝那倚翠樓走去。
馮仕炎也是一臉的震驚，他心裡忽然萌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他總覺得，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將和這個行當，產生脫不開的關係！
不多時，幾人便穿過了悠長的街道，來到了倚翠樓前。
穿過幾層薄薄的帷幕，馮仕炎第一次見識到了這個時代的青樓。
一樓是一處類似酒店大堂的場景，居中處搭著一個華麗的舞臺，繁花錦簇，燈火通明，舞臺之上，一個樣貌青澀，未施粉黛的小姑娘正彈奏著古琴，輕輕地吟唱著什麼。
她的聲音軟糯，隱隱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清亮悠揚，瞬間令幾人原本焦躁的心，平和了下來。
就連魯一風和查良鏞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順著音律的節奏，搖頭晃腦起來。
要說這宋時的音律終究與現代大有不同，因此馮仕炎也只是抱著一種欣賞的態度，靜靜地聆聽。
曲罷。
那女子起身朝著四周行禮，然後，一個老者自舞臺後面出來，提著一個破舊的兜簍，一張張桌子，討要起賞錢來。
有點類似，現在酒吧裡的駐場歌手。
見萬紅壯仍舊在一旁與那老鴇咬著耳朵，馮仕炎也便不再多想，細細審視起依翠樓的佈局來。
除卻舞臺，大廳被一條通向二樓的過道分成了兩個區域，每個區域都被幾片紗幕籠罩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盡是朦朧。
時不時有嘻戲聲自帷幕的後頭傳來，當然，也有那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淫靡之聲。
查良鏞不禁開始面紅耳赤，雙腿不自覺地摩挲了起來……
“萬公子，我們今天……”
老鴇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對於萬紅壯，她可不敢怠慢，但凡能夠將他哄開心了，留下個一詞半句……依翠樓這城西第一樓的名頭，才算是真正的坐實。
“直接上樓罷！”
萬紅壯輕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將她的話頭打斷，“不過，可得讓樓裡最好的姑娘來，可不能怠慢了我這幾位兄弟。”
“哎！”
老鴇一臉的欣喜，衝著二樓高喊道：“姑娘們，出來接客了！”
她的聲音極為尖銳，卻隱隱帶著一種魔力，並不怎麼惹人討厭。
伴隨著她的一聲吼，整個依翠樓頓時“活”了過來，連帶著兩邊的紗幕都如波濤般開始洶湧。
她的這句話，顯然有她的門道在裡面。
——不是肥羊就是真貴客。
就連那些已經在接待客人的姑娘們，都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想要來看個究竟。
只一瞬間，無數的鶯鶯燕燕瞬間趴滿了整個二樓，言笑宴宴地衝著樓下指指點點。
“啊，這不是萬紅壯萬公子嗎？”
“什麼萬公子，不過是一頭肥羊罷了！”
間或夾雜著些許不屑的笑聲，不過很快被無盡的喧囂所淹沒……
“據說，他很短。”
“哪個短？姐姐可得說清楚了，是時間短還是物事短？”
“短還不好麼，躺著就給錢賺到了！”
馮仕炎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畫風……怎麼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