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悶罐車鐵門被拉開，刺眼的光亮讓張劍鋒他們下意識的拿手遮擋著眼睛。
“東西放下，全部下車，搶救傷員！快！”
還不等他們的眼睛適應外邊的亮度，營長張崇山的聲音就在下邊響了起來。
張劍鋒他們所屬的步兵第九連和相鄰的步兵第十二連在長官的催促下，丟下了包裹跳下了悶罐車。
濃煙滾滾，遍地廢墟，這就是張劍鋒他們跳下後所看到的景象，這一處鐵路沿線的小車站遭遇了日軍飛機的空襲，此刻已經死傷狼藉。
在那些燃燒的火光間，有被廢墟掩埋的傷者在大聲的呼叫著，而在許多冒著青煙的彈坑旁邊，殘缺的軀體和血肉隨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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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剛編入張劍鋒他們部隊的新兵們是滿懷著抗擊侵略者的熱情奔赴戰場的，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好幾個士兵當場沒忍住嘔吐了起來。
“別愣著了，先救人！”
張劍鋒他們比這慘烈的情況都見過，在稍微的平復了內心的翻騰後，就開始指揮士兵開始從廢墟中救助傷員。
而他們現在也知道，為什麼他們剛才遇到日軍飛機的時候，僅僅低空的對他們展開了小規模的襲擊就飛走了，原來是日軍飛機執行任務完成後返航而已。
張劍鋒想起來心裡也是一陣後怕，要不是日軍先襲擊的這一處車站，恐怕他們的軍列今天也是凶多吉少。
他們足足的花費了一多鐘頭才將所有的傷員從廢墟裡刨了出來，周圍村子的百姓也趕過來幫忙。
當聽說張劍鋒他們是南下開赴戰場去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周圍的村民都是對他們肅然起敬，很快就送過來了火燒，麵餅，雞蛋以及水果，倒是讓張劍鋒他們受寵若驚。
因為擔心日軍的飛機去而復返，張劍鋒他們在協助車站完成了傷員救助後，很快就再次的蹬車南下。
只不過見識到了日軍轟炸車站的慘狀，原本顯得氣氛活躍的車廂內變得死氣沉沉，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決定到戰場上去找日本鬼子找回場子。
張劍鋒他們混混沌沌的在軍列上不知道待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雖然沿途停靠過幾次，但是他們都被勒令待在車上，不允許下車。
在沉悶的悶罐車內，他們一路煎熬著，期待著趕緊到戰場，哪怕是槍林彈雨的戰場也比臭氣熏天的車廂內要好。
李鐵柱和吳大牙他們倒是不在乎這些，他們閒來無事，竟然在車廂內玩起了賭博，用來消磨路途的折磨。
張劍鋒他們是在一天的夜裡抵達戰場的，遠遠的他們就聽到了宛如悶雷般的炮聲，凜冽的閃光不時的照亮烏黑的雲層，就像是照射著猙獰的怪獸。
“檢查武器彈藥，帶好自己的包裹，我們快到了。”
聽到那沉悶的炮聲，連長李虎下達了命令，讓憔悴不堪的眾人忙碌了起來。
“是多大的炮？”
張家峰他們幾個基層軍官靠在車廂的縫隙往外瞅著，聽到那時遠時近的炮聲，猜測著這大炮的口徑。
“聽聲音至少在100mm以上。”老兵吳大牙猜測道。
“什麼炮那麼大的口徑？”
“多了去了，105mm的加農炮，150mm的野戰榴彈炮......”吳大牙如數家珍的說道。
聽到吳大牙的話後，新兵們滿臉的好奇，他們對此沒有什麼概念，但是老兵們的面色顯得很難看。
因為他們平時面對日軍的九二式步兵炮以及75mm的山炮的時候都打不過，現在日軍有這麼多的重炮，這仗肯定難打，說不定要拿人命去填。
雖然老兵們對形勢有了估計，但是他們還是低估了日軍的火力強度。
事實上日軍在上海戰場使用的不僅僅有這些150mm的大口徑重炮，他們還有更大口徑的艦炮，一發炮彈足以讓一個足球場大小的陣地變成廢墟。
日軍方面不僅僅牢牢的掌控著制空權，他們的艦隊開進了黃浦江，配合著陸軍的野戰炮兵對守軍陣地展開狂轟濫炸。
而中國軍隊雖然也抽調了僅有的炮兵部隊參戰，但是中國軍隊的大炮都是進口的，花費了昂貴的金錢，連炮彈都是國外購買的，所以使用起來也是格外的珍惜。
除非陣地實在是守不住了才會支援開幾炮外，大多數的時候，中國炮兵都在隱蔽躲藏，擔心被日軍飛機發現，引來他們的炮火打擊。
所謂是落後就要捱打，由於中國軍隊炮兵實力遠遠的不如日軍，以至於他們更多的時候，是要先保全自己，然後才是打擊敵人。
張劍鋒他們所乘的軍列呼嘯著衝進了淞滬戰場南翔的火車站，而在遠處的薀藻浜一線，雖然已經是夜晚，但是槍聲綿密，雙方依然在鏖戰。
在哐當的聲音中，鐵皮車門被開啟，張劍鋒他們終於看清楚了外邊的情況。
在燈光的照耀下，車站內一片喧囂，無數攢動的人頭擠滿了整個車站，堆積如山的物資，貼滿各處的標語，說著聽不懂方言，穿著五花八門的友軍。
“下車，下車，列隊集合！”
張劍鋒他們像是落水的餃子一樣被驅趕下了他們待了好幾天的軍列，早已經等待在旁邊的擔架隊，迅速的將一些渾身浸染著鮮血，生死不明的重傷員往車上送。
張劍鋒他們和這些已經看不清楚面目的重傷員擦肩而過，看著躺在擔架上那些缺胳膊斷腿，滿臉絕望痛苦的傷員，他們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大家手拉手，別被擠散了！”
面對喧囂嘈雜的車站，張劍鋒用力的大聲提醒著，擔心手底下的這些兵落單。
“第一零五師出車站到空地上集合！”
“傷員，重傷員先送上車！還能戰鬥輕傷員到電杆下集合，重新整編！”
“第五十二師的原地等待，讓暫編十三旅先過去！動作快點！”
“第六十七軍的你們直接去松江，不要停留！”
......
拿著鐵皮喇叭的憲兵們在聲嘶力竭的大聲喊著，那些揹著大刀的西北軍，戴著狗皮帽子的東北軍，穿著破爛的川軍，以及湘軍，粵軍等各路部隊在這裡下車，然後奔赴各自的陣地。
張劍鋒他們在擁擠中走出了車站，在一塊空地上集合列隊，集合一個營走一個營，一切都顯得那麼匆忙，甚至都來不及窺探這座小車站的全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