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新野城上也點起了篝火。
霍峻和自己的副將帶著刀在城上巡視，對峙了這麼多天，士卒們都已經疲憊不堪，除了架鍋做飯的軍士，其他人都背對著火堆靠在城牆垛子上取暖打盹。看見霍峻過來，為首的裨將連忙推醒了身邊睡著的手下們，一起起來向霍峻行禮。
霍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問道：“怎麼弟兄們都困成了這幅摸樣，若是此時孫策揮軍攻城，豈不是在夢裡面就被別人把腦袋給砍了？”
裨將一邊拿勺子在鍋中攪拌著，一邊道：“說起來是要輪值的，但是這兩天敵軍攻城頻繁，弟兄們多有損傷，排班也就亂起來了。這不，我和手下的弟兄已經兩天沒下過城牆了。”
霍峻皺起了眉頭，向身後的副將道：“孫策的攻城雖然兇猛，但是我們未免也太過緊張了，照這情形看，差不多所有的兵士都被趕上城牆防守了吧。”
副將搖了搖頭：“將軍，這兩天受傷和戰死的兄弟越來越多，我們來不及整編隊伍，各營之間又彼此聯絡不暢，只顧著看好自己守衛的那段城牆，所以城上到底該誰值守，也就不清不楚了。”
霍峻沉吟了一會，下令道：“傳我的令，重新劃定值守的次序。每兩營為一組，平均分成三隊，一隊防禦，一隊候命，一隊休息。該休息的就好好休息，別沒事在城上瞎轉悠。防禦組和候命組在警惕城外敵軍突襲攻城的同時還要嚴防水火，以防內亂。還有城上的箭支石炮，也要加派人手看管。”
副將點了點頭，揮手一招，幾名軍士躬身領命，跑去各營傳令了。
咕咚咕咚的水滾聲在耳邊響起，一陣米香瀰漫在空氣中。副將抽了抽鼻子，知道是鍋裡的粥煮沸了，但是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能煮熟一鍋粥，副將不禁心中起疑，從裨將手中奪過攪拌用的木勺，在鍋裡攪了攪提起來，勺子上只散落著一小撮米。
“這也算是粥？”副將皺了皺眉，“弟兄們每天就吃這些？”
裨將苦笑道：“前些天還稍微好些，這幾日有口米湯喝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去年的收成本來就不好，城中的存糧也是少得可憐，要是再沒有糧草和補給送來，弟兄們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風了。”
“補給？”霍峻嘆了口氣，拍著城垛子向城外看去，“城池已經被孫策團團圍住了，就算襄陽和宛城那邊運糧草過來，也得先打破了這合圍之勢，才能將補給運進城。再說現下宛城的李嚴自身都難保，而守在襄陽的又是蔡中和蒯越，一個懦夫，一個偽君子······”話說到這裡，霍峻也是感到一陣悲涼，又長嘆了一口氣。
裨將也怔怔的發起呆來，就算是再勇猛的將士，也不能餓著肚子守城啊。霍峻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開了自己腰間的刀，席地坐下。霍峻隨手往鍋底加了一根木柴，低聲的道：“我們既食主公的俸祿，為主公而死，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忠誠，但求無愧於心。”
軍士們聽了霍峻的話，都是悶悶的不出聲，一直沒有說話的副將湊了上來，道：“將軍，不如在下明日突圍出去，去襄陽搬救兵如何。襄陽是南陽郡的屯糧之所，又有數萬大軍駐守。襄陽的守軍可都是荊州的精銳，只要蔡蒯二人肯發兵來救，應該能解新野之圍的。而且說起來我與蒯越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此去襄陽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借回兵士和糧草。”
霍峻沉默了一會，苦笑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子義，新野的存亡可全在你的身上了。”
太史慈半跪了下來，堅定的道：“在下必不負將軍所託。”
夜風中霍峻的將旗不斷的起伏，除了鍋下柴火炸裂的噼啪聲，只有呼呼的風聲，在寂靜的夜裡吵鬧不休。
第二日，迎著清晨的微風，孫策帶著馬在離新野城一裡的地方立著，身後是甘寧及其所部。孫策這幾天也十分鬱悶，自從進入荊州以來，但凡作戰，遇到的全是固守的將領，而且各個都是固守的名家，比如之前的文聘，又比如此時的霍峻。
甘寧在手心吐了口吐沫，湊到孫策身邊問道：“主公，今天還是圍而不攻麼？”
強攻了新野幾天後，孫策發現除了每日在城下拋下幾百具屍體外，對新野造成的威脅實在是十分有限。所以最近孫策改變了思路，從攻城變成了圍城。孫策撫摸著手中的槍柄，眯著眼睛道：“繼續圍著，一個人也不要放出來。新野這麼個彈丸之地，我看它城中的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甘寧撇了撇嘴，道：“主公就是心腸太好了，要是換做我，直接拉了雷霆車過來砸兩天，再厚的城牆咱也能給他砸塌了。”
孫策瞟了甘寧一眼：“雷霆車砸塌城牆的同時也會砸塌民心，城牆再修起來容易，民心再聚起來可就難了。而且，我不拉雷霆車過來還有別的原因。”孫策頓了一頓，“之後我們和曹操之間必然會有一戰，荊北、壽春等地首當其衝，我加固城牆都覺得來不及，還用車來砸？”
“那不是還早著呢麼？”甘寧訕訕的笑道，“況且曹操能不能打贏袁紹還是兩說呢。”
“不早了。”孫策冷冷的道，“袁紹無謀之輩，就算加上劉備，恐怕也無法擊敗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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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在說話間，新野的城門忽然開啟了，一隊騎兵閃電一樣疾馳而出，衝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馬背上的武士身形矯健，披著黑色的戰甲，手中提著一杆戰槍，正是東萊的虎將——太史慈。
孫策一橫長槍，喝道：“弓弩手，弓箭！”
隨著孫策的命令，一排弓弩手整齊地抽出角弓，搭箭上弦，直指著衝出城池的這一隊騎兵。孫策戰槍一沉，箭雨離弦，幾匹戰馬被羽箭刺進胸口，慘嚎著一頭栽倒，將背上的騎兵摔下馬來。又是一輪齊射，更多的戰馬被射倒，騎兵被射殺，只有衝在最前面的太史慈，撥開了射向他的羽箭，仗著馬速，直奔孫策而來。
孫策喝了一聲彩，一夾馬腹，策馬而出。兩馬相交的瞬間，太史慈長槍橫掃，孫策舉槍一擋，槍桿上傳來的巨大的力量險些將他手中的長槍震飛。孫策勒住戰馬，待要回身再戰時，卻看見那匹黑馬沒有做絲毫的停留，在長嘶著踏倒了一個來不及閃避的弓箭手後，如一陣疾風似的殺入了自己的本陣之中。太史慈在陣中左刺右挑，士兵們紛紛倒地，莫有當者，竟讓他生生的殺出了一個缺口。從那個缺口，渾身浴血的一騎脫困而出，向著襄陽的方向狂奔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