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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臼犯之謀

建安六年七月初三,江陵城,太守府衙。

蒯越竭力擺出鎮定的模樣,但手中的佈告書狀令他心神難寧,他不斷顫抖的雙手暴露出他心中的不安。

“請公悌為各位念一下江東軍今日射入城中的書狀。”蒯越將手中的文書遞給早已候在一旁的傅巽,傅巽清了清嗓子,念道:

“漢吳侯、討逆將軍孫策,仰示江陵府,佈告天下:

今為荊州牧劉琦昏庸無道,塗炭百姓,更兼濫官當道,汙吏專權,吾故奉皇命,前來征討。前者江陵太守蒯越,區壞城中子弟親兵千人性命,吾每思及此事,心痛不已。

今城中百姓,若有能獻出劉琦、蒯越首級者,賞千金。倘若隨其負隅頑抗,吾必拔寨興兵。大軍到處,玉石俱焚。天地鹹扶,鬼神共佑。劫除奸詐,殄滅愚頑。談笑入城,並無輕恕。城中義夫節婦,孝子順孫,好義良民,清慎官吏,切勿驚惶,各安職業。

今特諭眾知悉。”

自武陵敗報傳來,劉琦開始徹底不理政事,整日在州牧府中醉生夢死,已然不抱求生之念。王威等數名宿將因不滿蒯越射殺同袍,不再參政,只領兵在城牆上守衛。如今,前來議事的文武官員越來越少,江陵太守的召集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效力。

蒯越環顧略顯空蕩的大堂,強笑道:“孫策小兒未免小看了我們荊州的才俊。不知諸位有何退敵的良策?”

一名副將戰戰兢兢的出列道:“大人,江東軍每日將數百封這樣的書狀射入城中。現在民心浮動,軍心不穩,依末將所見,不如棄城……”

“混賬!”蒯越抓起桌上的硯臺狠狠砸下去。

盛怒之下,堅硬的硯臺被蒯越砸的粉碎。那名副將驚恐的趴伏在地上,本來滿心為自己開脫的話,在蒯越的怒氣下卻連一句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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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城?棄城後你準備逃去哪裡?襄陽,江夏,還是荊南?或是你準備棄城後向孫策搖尾乞憐?那是否需要本太守將自己的人頭借給你,好讓你拿去向你的新主子請功?”蒯越厲聲喝罵,“你以為孫策是何等人,是同你們穿一條褲子,一起出錢湊份子喝酒嫖女人的豬朋狗友麼?”

站在蒯越身旁的傅巽上前勸解道:“蒯太守不必動怒,這位將軍也是一時言語不慎,當不得真。”

傅巽是劉琦閉門不出前親點的監軍,與自己交情匪淺,蒯越不便對其動怒,只得重重的一拍几案,尋摸著手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摔下去洩憤。

傅巽向堂下的眾人揮了揮手道:“既然未有良策,大家今日就先散去吧。這幾日軍情緊急,蒯太守心中難免焦躁,還請諸位多多擔待。只要我等盡忠職守,必定能挺過此次的難關。”

眾人聽了傅巽的一番話,一個個如蒙大赦,紛紛退出了大堂。傅巽望著眾人離去的身影,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異度,大家同朝為官,你又何必如此?”

“公悌,難道你沒有看出來,他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蒯越低聲道,“戰事雖非我所長,但我也知道,失去了戰鬥的膽氣,這座城是斷然無法守住的。”

傅巽沉默不語,城中的兵力和鬥志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消耗,現在無論如何開解也不過是照顧蒯越的臉面而已。

“公悌,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蒯越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是去與孫策議和麼?”傅巽搖頭苦笑,“異度,恕在下直言,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沒有和談的資本了。”

蒯越點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求助於你。你我交情匪淺,所以我也不多做隱瞞,你可能會為這件事而死,但若成功,荊州或有一線生機。”

“莫非是……詐降!?”傅巽一驚。

“眼下人心渙散,城中的糧食也不夠了,再輸一陣我們就會徹底崩潰。”蒯越看著傅巽的眼睛,“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以性命博這一注!”

傅巽搖頭道:“異度,不是在下貪生怕死,如我之前所說,我們手中能令孫策心動的籌碼實在不多。”

“一座江陵城,荊州牧的印信,劉表的墳墓,劉琦和我的性命!憑著這些,難道不夠我再賭一次?”蒯越喘息著,“這個時候,任何東西我都不惜放上賭桌!”

建安六年七月初五,江陵城外,江東軍軍營。

孫策臨桌批閱公文,手中走筆如飛,坐在一旁的周瑜將長琴橫擺在腿上,若有所思的撥弄著。

甘寧掀開了中軍大帳的簾子稟道:“主公,江陵城遣使來見。”

周瑜手上不覺微微用力,長琴的琴絃竟然一次崩斷三根。

孫策怔了一下,周瑜精通音律,對樂器一向愛護有加,這張長琴是他心愛之物,就算天氣如何乾燥,也未曾見過一次斷三根弦的情況。孫策將筆擱在一邊,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公瑾最近是有些懶散,此琴疏於保養,斷絃也屬正常。”

坐在周瑜對面的賈詡拈鬚微笑道:“聞弦歌而知雅意,公瑾斷絃之曲,令人聽出夙願得償的意味。”

周瑜抬眉笑道:“文和先生果然敏銳,可稱是在下的知音。”

甘寧是叱詫疆場的豪傑,不耐煩聽這些不相干的對答,再向孫策請問道:“主公,江陵城來使在外等候,見是不見?”

“見,當然得見。”孫策冷笑一聲,“雖然他們已經沒有什麼籌碼可以用來與我們談了,但我的確很有興趣看看蒯越這次還能耍出什麼花招。”

甘寧領命出帳,向等候著的傅巽一拱手道:“我家主公請先生入帳相見。”

“有勞將軍了。”傅巽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正準備入帳,卻被甘寧拖住了胳膊。甘寧手上暗暗用力,故作兇狠的低聲道:“先生,前幾日我曾教貴軍一個名為張奎的使者死得慘不堪言,只因他想要刺殺我家周公瑾將軍。”

傅巽雖然名為監軍,但何曾見過這等陣勢,一時間面無血色,口不能言。

甘寧忽的展顏一笑,臉上戾氣盡去:“先生,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前車之鑑,跟您分享一下。請先生自重。”

“多謝將軍提點,在下明白,在下明白。”傅巽急忙低頭行禮。

甘寧鬆開了手,將大帳的簾子捲起,掛在門框上,向傅巽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傅巽定了定神,躬身進帳,向帳中三人施禮道:“荊州東曹掾、江陵監軍傅巽,拜見君侯、周將軍、賈先生。”

“素聞傅公悌瑰偉博達,有知人之鑑。今日得見高賢,大慰平生。”孫策微微起身還禮,“在下原來不知公悌竟有豫讓專諸之勇,曹沫荊軻之能,否則怎會來我營中行刺殺之事?”

“君侯取笑了。之前蒯太守一時鑑事不明,為小人所誤,得罪了周將軍,至今仍痛悔不已,故特命在下向君侯及周將軍致歉,同時約定獻城投降等一干事宜。”傅巽從懷中取出一張裝裱精細的布絹,呈上前去,“這是蒯太守親筆所寫的降書,請君侯過目。”

孫策接過布絹展開,見上面寫道:

“荊州江陵太守蒯越,拜上吳侯、討逆將軍:

越受劉氏厚恩,本當與江陵共存亡。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陵一城之兵,當江東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共見。江陵將吏,無論智愚,皆知其不可。在下不顧生死,與將軍相抗,非自負其能,欲以卵敵石,蓋追劉氏厚恩也。日前荊州牧新喪,劉琦小子,不顧孝義,自立為一方州牧,擅作威福,有功不賞,無罪受刑。越系舊臣,見荊州有累卵之危。心實恨之!伏聞吳侯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越願獻上江陵,率眾歸降,以保一方安寧。泣血拜白,萬勿見疑。”

書信下方蓋著江陵太守和荊州牧的印信。

“譁,荊州牧的印信。”孫策將降書平鋪在面前的桌幾上,“不過據在下所知,此時的荊州牧是劉琦而非蒯越。難道在傅先生眼中,在下是如此容易欺騙的麼?”

“不敢有瞞君侯。蒯太守知劉景升父子與君侯之仇不共戴天,故爾此時已將劉琦軟禁於府中,奪其印信,待獻城之後,再交予君侯處置。”傅巽答道。

孫策笑了起來:“蒯越做事果然百無禁忌,只是這詐降之計,未免太過拙劣了。”

傅巽心中早已料到孫策會起疑,此時被說破倒也不甚驚惶,他鎮靜的躬身為禮道:“蒯太守與在下傾心投降,君侯何故起疑?”

“如今荊州的軍政大權盡在蒯越掌握之中,這是前所未有的尊榮,我自問給不出這樣的條件。”孫策說,“蒯越蒯異度,在下自認瞭解他的為人,在對權利的強烈欲望驅使下他會選擇鋌而走險,詐降就是其中的一種。”

“君侯對蒯太守的評斷十分準確,在下佩服。”傅巽面不改色,“但是君侯忘記了,我們手中能令您動心的籌碼已經不多了。如今江陵城中的形勢危若累卵,民眾無不私下議論著蒯太守治國不力,已有士族暗中勾結,準備請蒯太守遜位,還政於民。軍方的王威等將領因不滿前戰射殺敗兵,拒受荊州將令節制,若非蒯太守以家中死士擒殺數人,恐怕此時已釀成兵變。如此情形之下,所謂的軍政大權已成笑柄,在江陵城即將覆滅的時候,蒯太守所要求的只是活下去的權利。試問現在除了君侯,又有誰能夠賜予蒯太守這份權利?”

孫策略作沉吟道:“聽來倒也有理。公瑾,文和,你們怎麼看?”

周瑜仔細盤詰了一番蒯越擒殺城中將領的細節,傅巽據實而言,周瑜沒有發現破綻,向孫策點頭表示可信。賈詡則攤開雙手,表示沒有異議。

孫策改容下席,向傅巽賠禮道:“方才在下見事不明,誤犯尊威,請公悌千萬不要掛懷。”

“君侯言重了,遇事謹慎,原是為將之道。”傅巽急忙還禮。

“那麼便請先生回報蒯太守,三日後正午時分,在下領兵從東門入城。”

“請君侯放心,只是在下還有一不情之請。”傅巽伏地長拜。

孫策將傅巽扶起道:“先生所請何事,直言無妨。”

“如今江陵城中動盪不安,在下懇請君侯入城時對帳下將士多加約束,以免激起民變。”傅巽裝作誠懇的道。

孫策沉吟片刻道:“傅先生所慮不無道理,那麼三日後我只攜隨從百人前去納降,待民心平復後再引軍入城,如何?”

傅巽既已誘得孫策自己做出以身犯險的決定,當下神清氣爽的拜辭而去,回城向蒯越覆命。

待傅巽被甘寧送出軍營,孫策點了點桌上的書信,哂笑道:“這就是劉表口中的臼犯之謀?在我看來也平平無奇。”

“《呂氏春秋》有云:‘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臼犯之言,一時之務也。焉有以一時之務先百世之利者乎?’今日看來,古人誠不欺我。”賈詡淡然道。

孫策斜覷著他,淡淡一笑道:“文和先生以詐術成名,今日怎會發出此等感慨?”

賈詡笑著回應道:“以詐術欺敵,乃是上將伐謀,取勝之道。以詐術治國,則會上下猜疑,國亡無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