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僅僅作為一個觀點——會不會是騎士道錯了？”
在視古典騎士精神為戒律的兩個死腦筋面前說騎士道錯誤，就相當於和天朝古代傳統文人討論學術時突然來一句“《論語》是不是有些地方不對啊？”，此等大誅心之言一出，性子急躁剛烈些的說不定就直接翻臉，就算是涵養好的也難免會在心中起些芥蒂。
不過此時此刻，季子面對的兩位稱之為騎士之楷模也不為過的人，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而是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相當難以置信的事情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這個結果可以說是非常多的因素共同結合而導致的。
首先，這些servant在被召喚到現世的時候已經被聖盃灌輸了關於現代的知識，而聖盃戰爭已經經過的這麼多天裡面，雖然不敢說全部都像英雄王和征服王那樣對這個時代充滿了興趣並主動去瞭解，但是或多或少還是耳濡目染了許多，所以為人處世方面也不會過於古典刻板。
當然上述自然不足以讓他們對自己信仰造成動搖，真正起到決定性因素的，是這些日子裡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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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自己的master所信任和理解——這是兩名騎士共同陷入的窘境。saber的話倒還好些，有愛麗斯菲爾在她和切嗣之間起到了緩衝的作用，lancer那邊——呵呵，索拉小姐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火上澆油啊。
諸事不順——在與其他王者的王道爭執上落得下風、見識了王♂之♂軍♂勢之後內心的巨大動搖；master身受重傷又和索拉起了內訌、令咒被奪走而且貌似要回來的機率十分渺茫、聖盃戰爭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註定了敗局。
在這些種種打擊之下他們內心中自然會產生巨大的疑惑，對這個事態的疑惑，對為什麼會這樣的疑惑，對自身的疑惑。
但是不管產生多少疑惑，他們也不會去質疑自己心底最堅定的那份信仰——除非……
除非有另外那麼一個人，帶著足夠的證據，對他們十分瞭解，知道怎麼使用話術能達到循循善誘的效果，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同時其本人還沒有留下什麼壞印象……
比如說，身為穿越者的季子。
“我不是來吵架尋釁的，只是想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一下我的看法。”
給了露出若有所思表情的兩位騎士一點時間來消化自己的觀點，同時也是為了確認自己話語的效果——現在季子就如同過河的小馬一樣一步一步試探，她也不知道哪句話是否會戳中兩個死腦筋的雷點，所以也提前給自己埋好了退路。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很不錯的，所以季子又開口道：“兩位應該也見識到了這個時代與我們當初生活的時代的不同，雖然少了些許浪漫主義色彩，但是很明顯平民百姓的生活實在是要比我們那時候好了很多。”
不知道季子突然將話題轉到這個方面上是什麼意義，所以saber和lancer沒有發話而是繼續聽下去。
而季子貌似已經把自己完全帶入到了角色扮演的設定當中去，話語中儼然有一種中世紀教會壓迫下艱難求生的魔女之感。
“只要輕鬆的擰轉就可以得到清水，就算沒有金錢也可以享受社會提供的福利制度——至少可以吃得上飯，令人談虎色變的瘟疫也大都有了高效的治療方法。當然其中還是有很多不足之處，但是人類文明還是有了相當大程度的發展，不是嗎？”
稍微頓了一下，季子繼續道：“而隨著文明的發展，有些觀點也不得不產生一些變化，不是嗎？”
“你想說騎士已經是過時的產物了嗎？”
饒了好幾個彎子之後lancer和saber終於明白了季子的意思，憤然道。
“請不要太敏感，聽我說完。”踩到雷了，不過沒有關係，繼續繞路就可以了，“我曾經研讀過古代天朝的一些典籍，其中有一位賢者說過：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眾，人民不勝**蟲蛇。有聖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有聖人作，鑽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說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鯀、禹決瀆。近古之世，桀、紂暴亂，而湯、武征伐。今有構木鑽燧於夏后氏之世者，必為鯀、禹笑矣；有決瀆於殷、周之世者，必為湯、武笑矣。然則今有美堯、舜、湯、武、禹之道於當今之世者，必為新聖笑矣。是以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1）”
藉助servant被賦予的語言天賦，雖然季子這一段話都是用文言文說的，但是另外兩位並沒有花多少工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曾身為統治者的saber還深有感觸的評價道“真是相當有智慧的話啊。”
“騎士道沒有錯，我相信謙恭守禮、嚴於律己、追求高尚的價值觀是經得住時間考驗的真理。”季子趁熱打鐵，“但是即使大方向上是對的，其中落實在具體實施上面的小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就難免暴露出來了不是嗎？”
“……”
“比如說忠誠。”季子看著lancer道，“從前交通不發達資訊難以傳播，沒有什麼手段可以直觀快速的瞭解一個人，只能從長時間的日常相處中觀察得出結論。而騎士道又講究專一，所以騎士在效忠主君的時候實在是沒有多少選擇。”
“caster你——”
“聽我說完！”佔據了氣勢的季子沒有給lancer機會去反駁，打嘴炮打到這個關鍵地步就應該用連續不斷的猛擊直接破壞對放的防禦。
“但是現在就不同了不是嗎？電話也好網路也好，有很多手段可以讓我們得到各種各樣的諮詢。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在關於騎士的忠誠方面，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有了新的看法呢？”
“聖盃召喚可不是由我們決定的，caster。”
“啊，聽你這麼說就知道你並不是沒有想法嘛。迪盧木多－奧迪那，費奧納騎士團最偉大的勇士啊——不管是芬恩還是肯尼斯，他們真的配成為你的主君嗎？”
“……”
“可不要再說‘被誰召喚’這件事不是你能決定的——現在這個束縛你的geis，可不在肯尼斯手上哦。”（）
魔女的耳語引誘人墮落——縱使你知道這一點，也難逃她們用語言編織的網。在這一刻，lancer和saber確確實實感受到了眼前這個一直不怎麼靠譜的傢伙為什麼能以caster職介現身了。
“話說您怎麼看，亞瑟大人？”
lancer此時露出的表情足以激起無數痴女的尖叫——那份在痛苦和糾結中透現出的憂鬱氣質完爆所有棒子國的歐巴——不過在少女領域半路出家的季子是沒有什麼興趣的啦，將lancer繼續留在那裡糾結，這次嘴炮的炮管又對準了阿爾託莉雅小姐。
“啊，問我嗎？……這個……”
沒有心理準備的saber自然而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過剛才那一句只是預熱罷了，後面到來的才是真正的主要火力。
“單純而客觀的評論，您認為lancer在選擇效忠物件上面是否考慮欠佳？”
“您身為騎士之王，對芬恩這個人有什麼看法？他的品行足以使他位居費奧納騎士團首領之座嗎？”
“芬恩最後的所作所為別說是騎士道了，簡直就是連做人的基本道德良心都沒有，那為什麼迪盧木多慘死而他卻得到了愛爾蓓和格蘭妮兒？”（）
“遵守騎士道的人不得善終，違背它的小人卻笑到最後，這是否可以證明，騎士道在某些方面是不完善、需要改良的？”
“如果要評論或者改良的話身為騎士王的您可謂是最適合的人了，不是嗎？”
……
問題接連不斷的丟擲，根本沒有給saber回答或者考慮的時間——倒不如說本來回答就是不重要的，季子想要的效果靠丟擲這些問題就已經可達到了——
“這個……嗯……”
“不用顧忌我，saber。暢所欲言吧——倒不如說我懇請您給我一些意見。”
－－－－－－－－－－－－－－－－幕後－－－－－－－－－－－
季子：信仰動搖，不得不從他人身上尋求肯定——lancer，你的結局，我已經看見了！（眼鏡閃光——別問我哪裡來的眼鏡）
季子（一段時間過後反應過來）：等一下，我又不是要攻略幸運e，為什麼要配上神大人的名臺詞？
作者：呵呵。
－－－－－－－－－－－－－－－－－註釋－－－－－－－－－－－－－－－－－－
1、選自《韓非子－五蠹》，本來不想抄這麼多的，但是節選的話意思就沒有辦法表達清楚了。覺得干擾閱讀的話跳過吧。
、geis，即geass（雞鴨死）的單數，在凱爾特神話以及很多英雄神話中出現的概念，譯作怪忌、禁制或誓約，無論是自願發誓許下或是他人用法術或誓言立下，基本上不可違背。它是神話英雄通常不為人知的禁忌或致命弱點。下禁制的人地位越高，其束縛力越強，優先順序越高。
迪盧木多的禁制有：
會被受了詛咒的魔豬害死，但害死他的魔豬也不會比他活得久（由安格斯的管事長洛克下的禁制，他是間接物件）；
不可狩獵野豬（與前一條相對，據說這是他的養父安格斯為使他免於受害而加在他身上的）；
無論身在何處，如果有女子在場，絕不先於她進食或飲酒（沒有具體出處，應當是他給自己訂的禮儀規範）；
不可拒絕身處困境的女子的請求（與上一條一樣，自定義的禮儀規範，同時格蘭妮兒公主也是利用這個強行要求迪盧木多帶她私奔。）；
不從邊門進出王者府宅（自定義禮儀規範）；
聽到獵犬的吠叫必須參與狩獵/必須腳不能停直至追上獵犬為止（出處不明，他自己似乎不知道，但芬恩知道）；
觀看比賽時必須援助落敗方；
同伴提出要求時不可拒絕（芬恩利用這條害死了他）；
勇士團同伴呼喊戰號時必須回應。
、愛爾蓓指的是“兩頰長有雀斑的愛爾蓓”，格蘭妮兒公主的妹妹。在格蘭妮兒和迪盧木多私奔直到芬恩假意與迪盧木多和解的一系列故事之後，國王康馬克為了不讓兩位英雄級人物今後再起爭執，將自己的另一位女兒嫁給了芬恩——雖然沒有明確之名，但是傳說都認為是愛爾蓓公主。
關於迪盧木多死後格蘭妮兒的結局有很多版本，比如殉情或者進入修道院什麼的。我最喜歡的版本是格蘭妮兒帶著她和迪盧木多的孩子（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離開，然後她將這些孩子訓練成了無雙的戰士，之後擊敗了芬恩的軍隊。大仇得報之後這些孩子最後也加入了費奧納騎士團。
不過這裡為了讓刷哥的怨念更大一點，這裡選取的是我認為最致鬱最慘的一個版本——最後格蘭妮兒被芬恩的花言巧語所欺騙從而被芬恩佔據。
另外芬恩實際上沒有季子說的那麼不堪，季子是為了勾起saber和lancer的情緒故意抹黑這個也可以稱之為英雄的人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