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面安慰我道：大人多慮了，常鳴他是個早就應該離開人間的凡人……
牛頭接話道：如果大人再一味仁慈，給他帶來的只能是無盡的後患！
白無常把戴著手錶的那一隻手腕在我眼前晃過，提醒似的說道：大人，良藥苦口的道理你總知道吧？現在你看似是在為了他好，可實際上，時間每流逝一分一秒，都是他將來要加倍償還的孽債呀！
我飛速的開啟檔案袋，把裡面的十張紅色卡片抽出來，然後不假思索的塞進張婷的檔案裡。我做完這一套動作，馬面像怕我反悔似的，趕緊拿起兩個袋子，往門外走著說道：我去交回檔案室。
崔鈺低頭站在桌前，小聲說道：大人……這事都怪我……
我擺手道：好了，這幾天你就忙著道歉了，都是自己人，以後不說這話了，解決正事為主……
崔鈺眼角噙淚，要給我鞠躬，剛剛彎下一點腰，門外忽然聽到大聲吵鬧：你們這是幹什麼？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我用手指關節敲著桌子，笑道：來的還挺快，這個“售後服務”得歸你做啊——胡彬！讓他進來！
門外站崗的胡彬聽見喊聲，單手推開門，常鳴一步邁進來，噗通跪倒在地。他側對著我，跪在崔鈺面前，抬頭剛要說話，忽然發覺屋裡人可不少，猶豫片刻，又跪著轉向坐在椅子上的我，磕頭哭道：大人啊！給我做主啊！我這好好的怎麼又死了！當年崔大人說過的，我孫子十八歲我才回來的！哦對了！他老人家還說了，我愛回不回……
崔鈺使勁把常鳴扶起來，苦著臉道：當初是我們閻王大人外出公幹，讓我代班，我因為這裡的工作實在太無聊，忽然想起我做凡人時，在人間喝過一種叫做酒的東西，可以打發時間 消遣寂寞，誰想到喝醉以後喪失神性，才惹下許多大禍，你這就是其中一件。
常鳴聽後在原地愣住，喃喃道：那天進來的時候，確實酒氣燻天……
崔鈺繼續說道：萬物輪迴，都是它自然的規律，就算是閻王大人，也不過是一個照本宣科的職位，誰也不能改變，這次我惹下事端，把一隻狐狸的陽壽給了你，本身已經鑄就大錯，來世還不知道你們兩個要怎麼樣糾纏呢！
我見崔鈺實在為難，就繼續說：所以啊，我們必須及時止損，把你剩下的陽壽收回，還給那只狐狸。
常鳴一副哭相，哀求道：那再過兩天行不行啊？我這忽然倒下了，小孫子不知道嚇成什麼樣呢！
他說著說著流下眼淚：上週他鬧著要去博物館，我嫌天氣不好，我就說，下週，下週爺爺一定帶你去……明天就是週末了，晚上睡覺之前，孩子高興的呦，提前就把明天早上穿的衣服擺床頭了，我們還商量好從博物館出來要去吃炸雞……可我這……我這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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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鳴說的我心裡一陣陣發酸，哭喪著臉看向牛頭，牛頭冷著表情對常鳴說道：不行！讓你在人間多停留一秒，都是地府對你甚至對整個世間的失職！
常鳴渾身癱軟下來，被白無常接住，扶他坐在沙發上，他擦著眼淚自語道：我以為還有很多年，要是上週就帶他去了多好……
白無常輕聲說道：連我們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你們凡人，又哪兒來的那麼多信心，總是在說著什麼明天後天呢。
我輕拍桌子喊道：小白……你那是安慰人呢？
白無常尷尬一笑，趕緊甩鍋：這事崔所長負責，我就是感慨一下。
崔鈺點點頭，從常鳴手裡接過登記表，看了一會兒，安慰道：你還不錯，善業很多，就留在天堂度假村，好好享受享受吧！再投胎的時候，不知道有什麼麻煩事等著你呢， 不過你也別擔心，我會負責到底，到時候我能做到什麼，我都盡力去做，不會都讓你承擔的！
常鳴來過一次地府，顯然對這裡的事情有些熟悉，他忽然眼神聚焦，看著我問道：大人！我懇求不去度假村，我想做一名鬼卒，我知道人間有很多鬼卒在遊蕩，上次來報道的時候，跟一些鬼卒兄弟聊過天——讓我做一名鬼卒吧！我保證盡心盡力！只是想能看到那孩子，看著他長大！
我攤開手無奈道：近期我們沒辦法招收新的鬼卒……
“為什麼？”常鳴站起來問道。
我抓著頭髮說：這事兒我們也愁呢！你知道孟婆吧？傳說中那個孟婆，以前她是我們這兒登記處的，像你這種留戀人間的，她老人家一個眼神就給治了，都乖乖留在地府，等候投胎了。就算再強硬的“釘子戶”，一張符也就什麼都忘了，唉！我好懷念她啊！現在每天這麼多亂七八糟事，如果有她在，那就都不叫事兒了！
常鳴納悶道：我沒想忘了前世啊，我是說我想做一名鬼卒……
我繼續說道：我們這裡的鬼卒，必須經由她貼過符，完全忘記人間的一切，才可以入職。不然那麼多鬼卒，這位在人間有個親戚，那位在人間有個朋友，你想想，是不是亂套了？
常鳴頓了一會兒，又跪下說道：那我請求大人讓我做一名鬼卒，給我貼上符，讓我忘記一切，只是希望大人開恩，給我安排在孫子附近巡邏！小的感激不盡！
我揮手示意崔鈺拉住他不讓他再繼續磕頭，無奈的說道：不是我不同意，你沒聽我剛才說嘛？“以前”她是我們這兒登記處的——“以前”！
常鳴反應過來，歪著頭看我。
“孟婆五年前丟了，我們也找呢！現在地府已經五年沒有補充新的鬼卒了，很多可以退休升職去天庭的都被困在這了，我們也很無奈啊！”我說完，想想地府缺少了孟婆的處境，不禁也暗自神傷起來。
牛頭忽然若有所思，揮揮手喊道：來人，把常鳴帶出去等候訊息！
胡彬和賀天進門，伸手攙起常鳴走到門外，常鳴沒有反抗，行屍走肉一般被帶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