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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兩年築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修遺民

顏越之所以能夠逃出好狗兒等人的追捕,便是使用了煙消之術。

當時他逃出第十六層大殿後,往上層而逃。

此前,他的想法與夏毅說的一樣,只有逃到二層測試塔或許有保命的希望,後來發現自己的引力術對築基無效後,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不可能在隨後追上的好狗兒手底下,順利逃到第二層。

顏越一出第十五層大殿側的秘道後,來到第十四層,便快速尋了一個殘破的建築,然後馬上使用煙消之術。

虯髯老者傳顏越的玄神訣,是整條培元流中的頂級功法,其內包含的兩個法術,自也玄妙非常。顏越使用煙消之術,然後放出神識,將自己和重傷的慕峰包裹,成功逃過好狗兒神識搜尋。

又再見到後面七個煉氣全部上去後,當機立斷,折道返回第十六層閉關大殿。

那裡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暗室,或可助他逃過追殺。

顏越來到暗室外,確認被封死的石門,從外面看不出絲毫端倪後,躲入了暗室中。

之前大戰兩頭蜜獾死後,慕峰與夏毅衝入人群,承受大量傷害,慕峰全身是傷,胸前肋骨盡斷,神魂也是受傷嚴重,來到暗室後,不省人事。

“大師兄快坐起來療傷。”顏越將他放到蒲團上,低聲呼喚。

慕峰軟癱在地,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連咳出幾口鮮血,重重喘氣一陣,望向顏越道:“師弟,我不行了……”

顏越欲要說話,慕峰又再道:“我臟腑碎裂,已經回天無術,師弟,我拜託你一件事。”

顏越見慕峰出氣多,進氣少,看似已無活命希望,強忍著淚水道:“大師兄,你說。”

慕峰無力地從儲物袋內取出夏毅交給他的那柄小斧頭,交給顏越道:“這是我族聖物星辰斧,我拜託你,幫我帶回族中。”說話間,他的手重重握著顏越手腕。

顏越將小斧頭握在手中,沉寂不語,許久後,目光望嚮慕峰,堅定點頭。

慕峰得到顏越答應,心中一塊大石放下,微緩過一口氣來,望向顏越,有些愧疚道:“師弟,關於我的身份,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的本名叫作慕容峰,乃是古修遺民。”

之前眾人爭執間,顏越也聽說過“古修遺民”這個稱呼,此時不禁問道:“古修不是在百萬年前就已經……怎麼?”

慕峰知道他想問什麼,趁自己還有最後一口氣,與他說起了古修遺民之事。

古修大陸修真文明,百萬年前遭受滅世之劫,文明滅絕,修真者死亡殆盡。

離奇的是,一對凡人夫婦,竟在滅世之劫下,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之後,凡人夫婦繁衍後代,保留住了古修真者最後一絲香火,他們囑咐後代,一定要將這份香火延續下去。

與這對凡人夫婦一同殘存下來的,還有各種強大的妖獸。

古修遺民不具先祖神通,在各種變異妖獸以及惡劣的環境下,離開起源地,隱藏於深山之中,苟延殘喘。很長一段時間,整族只有寥寥數人,延續下來的文明,幾乎再次滅絕。

只是,他們不忘祖先遺訓,竟然在妖獸環伺下,頑強地生存了下來。

凡在滅世之戰下保留下來的古修真功法,皆在危險的空間裂縫中,只是凡人的古修遺民無法取到。

他們苟活百萬年,沒有再次發展出修真文明,卻在百萬年來與妖獸的搏鬥中,掌握了與妖獸溝通的能力。

於距今數萬年前,他們已交結數個妖獸族群,部族也漸漸發展壯大。

若無千年前的那次相撞,他們或許能夠發展出一個與眾不同的璀璨文明。

可事實總是無法避免,千年前兩塊大陸相撞後,風雨大陸修真者湧入,他們初見古修遺民,震驚非常。

兩個陌生的文明,第一次相遇,一場關乎種族存亡的大戰,不可避免地爆發。

古修遺民若無被他們收服的幾個妖獸族群守護,怕是免不了遭受與他們先祖一樣的命運。

他們即便有妖獸相助,也仍是敵不過不斷湧入的修真者。

最終,風雨大陸當代神帝出面,兩個文明間的大戰,才終於停息。

大戰之下,古修遺民遭受重創,但同時,他們也從風雨大陸修士手中,得到了培元流的修煉功法。

隨著風雨大陸修士探索古修宗門遺蹟,古修真者的固本流功法,也被挖掘了出來。

古修遺民可沒風雨大陸修士的諸多講究,他們得到固本流功法後,開始踏上了與他們先祖一樣的兩脈同修之路。

他們欲要復興先祖輝煌,以及雪洗恥辱,修真文明呈爆炸式發展,至此已極具規模。

慕峰便是古修遺民的一員。

他進雲陽宗,以及進入昆極門遺蹟,為的是一件古修遺民的聖物。

凡人夫婦最初生活的地方,被古修遺民稱為起源地,百萬年來,起源地一直被強大的妖獸佔據,直到古修遺民培養出自己的修真者後,才終於將起源地的妖獸驅趕走。

他們回到起源地後,得知他們一直有一件聖物遺失在外,經過一番查訪,直到數十年前,他們才終於查到聖物應遺落於昆極門遺蹟中。

年前他們高層與當代神帝約定,雙方不可爆發大規模戰爭,他們若是大舉攻打昆極門遺蹟的話,定會遭來風雨大陸修士群起圍攻。

而他們為報復風雨大陸修士,數百年來培養出的修真者們,時常成群結夥,獵殺風雨大陸一直持續不斷湧入的冒險者,透過與十派聯盟交涉的方式奪回聖物,也無可能。

他們從十派聯盟每十年送入一批奪寶者之事上,想到了奪回聖物的方法。

就是派族中年輕子弟,混入十派聯盟各個門派中,獲得進入遺蹟的資格後,再進入遺蹟將聖物奪出。

要從十派聯盟百餘萬煉氣弟子中脫穎而出,並將聖物成功帶出遺蹟,被派出的族人,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或者出眾的修煉天賦。

慕峰便是這樣一個根骨極佳的古修遺民族人。

當他說到,他在八年前固本流便擁有如今的修為後,讓顏越著實吃驚不小。

八年前,慕峰固本流修為便達到破極境接近大圓滿,他為了肩負的使命,將固本流修煉生生壓制,一直不做突破。

在修為必須保持在第一境界的前提下,增強實力的方法,便是兩脈同修,他培元流資質只有中品,苦修至此,培元流修為也未達到煉氣圓滿。

慕峰說出此秘事後,顏越對他與夏毅間那複雜不明的關係,也終於弄明白了。

夏毅與慕峰一樣,也是被派入十派聯盟的古修遺民一員,本名夏候毅。

眾人來的途中遇到的那個獨眼修士,應也是古修遺民,他殺了青元宗兩名築基後,又欲再殺舟上二十五名煉氣修士。

慕峰與夏毅可能識得他,可兩人身份機密,對方卻不識得他們,若不阻止他出手,到時兩人都得死在他手。

夏毅便冒著被人識破身份的風險,自報本姓,以及做出古修遺民特殊的行禮方式,表露身份。

獨眼修士應也知道族中派遣族人,進入昆極門遺蹟奪取聖物之事,所以,辨出兩人身份後未作多言便離去了。

夏毅與慕峰互知對方身份,為了某人萬一暴露不使另一人受到牽連,故一直裝作互不相識。

而夏毅事後可能覺得,他之前的行為會讓眾人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見到慕峰處處維護他,怕人懷疑慕峰與他是一夥的,便想撇清與慕峰的關係,是以,裝作與慕峰之間有一段難解的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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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慕峰說的那句,“我恨不得將你一刀兩斷,你若不想死,最好別來惹我”,便是提醒慕峰,保持距離,若他身份被識破,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同死。

雖然最終眾人都未發現端倪,但兩人進入遺蹟後,還是保持夏毅之前建立起來的,兩人之間有過節的關係。所以,最開始留在遺寶大殿的九人,欲要“平分”遺寶時,夏毅才會為了爭取分到那件斧頭遺寶,嘗試加入青元宗一方。

之後慕峰與顏越受到五人圍攻,他也一直未出手,直到紅臉壯漢也加入對方陣營後,才終於暗中出手幫慕峰擊退紅臉壯漢,再奪過慕峰手中遺寶,引開眾人。

夏毅與慕峰雖說好表面不並肩作戰,但慕峰與顏越真的有危險時,夏毅還是會出手的,故而之後又再殺回,以因利合而之名相助二人。

至於兩人隱藏固本流修為,則是隱藏實力,暴露此節不一定會讓眾人懷疑他們是古修遺民。而暴露只有古修遺民才收服得了的蜜獾,便會真正暴露身份。

是以,兩人直到迫不得已時,才召出各自的守護獸。

結果也與兩人想的一樣,被發現身份後,便立即遭到一直視古修遺民為魔族的白髮老者、獨尊宮修士這類風雨大陸低階修士,群起而攻。

慕峰說出自己身份,以及進入雲陽宗的目的後,望著顏越道:“師弟,你會不會怪我一直瞞著你身份……”

慕峰性格重情義,進入雲陽宗十餘年,已真正融入陣基道人門下。

而風雨大陸修士入侵古修大陸之事,已經一千年過去了,慕峰這一代,對風雨大陸的修士,也無刻骨銘心的仇恨。

他對欺瞞至親的同門師兄弟以及師父,自己的身份一事,時常心感愧疚。

顏越知道慕峰有不得已的苦衷,道:“大師兄,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我們兩族先輩有何深仇大恨,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大師兄。”

可以說,顏越能夠活著進入雲陽宗,再修煉到如今修為,便是得慕峰之助。

若沒有慕峰,他在被金蛟門抓捕擋勞役之時,或許已經死在金蛟門手中。

之後慕峰又對他照顧有加,直接或間接對他有諸多幫助。

所以,不管慕峰是什麼身份,他永遠都是顏越至親的大師兄。

顏越能夠理解慕峰在師門生活的心情,又再寬慰道:“大師兄,你放心,師父也同樣會把你當成大弟子看待。”

慕峰聽言,不住搖頭,抓著顏越的手腕,“師弟,你千萬不要和師父說出我的身份。”

慕峰並非透過先進入雲陽宗,再被築基長老收入門下的方式,拜入師門的。

而是在族人的安排下,“偶然”遇見陣基道人,得到陣基道看中後,才進的雲陽宗。他抱著異種目的拜陣基道人為師,但陣基道人待他,卻極為真誠,慕峰心中難安。

他知道陣基道人對顏越比較看重,於大蒼森替顏越去完成最後一擊,便是欲要彌補對陣基道人的愧疚。

若他在那時死了,也算對得起陣基道人的收留之恩了。

顏越重重點頭,答應慕峰的請求。

慕峰知道自己已在彌留,他此時最後的心願,便是託顏越將聖物星辰斧帶回族中。

他又再與顏越說了古修遺民的所在,將腰間儲物袋取下,遞給顏越,“我的儲物袋內有助你取得我族高層信任的信物,你要收好。”

古修遺民所在,位於穎川國金羅江畔,與當今唯一固本流宗門金羅宗,離得比較近,可距離昆極門遺蹟,卻足有數百萬裡之遙。

古修大陸妖獸遍佈,風雨大陸的冒險者,以及四處獵殺前者的古修遺民,到處都是。

如此數百萬裡距離,只有煉氣九層的顏越,就算活著走出遺蹟,也絕難穿越。

慕峰想到此節,微一猶豫後,又再說道:“師弟,此處距離我族太遠,你可將星辰斧帶到我族設於風雨大陸的兩處秘密據點,一處位於大荒墟梯斗山,到了那裡,你找馗星上人,若他不在,你便去天南縛龍山,縛龍寨主你也見過。”

古修遺民派遣慕峰等人混入十派聯盟,需要保持聯絡,然而數百萬裡距離,傳訊符遠遠不及,故而,他們在南明各地都設有隱秘據點。

慕峰已將帶回星辰斧之事,交託顏越,便將位於大荒墟,以及天南的兩處據點的位置,也都告訴了顏越。

顏越入雲陽宗那時,他帶顏越飛往雲陽宗途中,“碰巧”與縛龍寨主相遇,便是與對方接頭。

慕峰心思細膩,對同門師兄弟,以及當時的凡人少年顏越,卻沒有什麼防備。

顏越回想起了遇見過的縛龍寨主,微有恍然。

慕峰望著顏越手中的絕品遺寶小斧頭,喃喃道:“我族聖物以前定是一件重寶,只是經過百萬年歲月侵蝕,才變成了如今之物。我族莫庸大師擅長煉器,聖物在他手中,定能重新綻放出以前的光輝。”

慕峰與夏毅的長刺,乃是大蒼森那頭巖獅的鬍鬚。

巖獅是古修大陸妖獸,慕峰識得,知道它的鬍鬚可以經由莫庸大師之手,煉成法寶,便在去給雷虎最後一擊時,又再順帶給了巖獅一擊。

宗門高層之後還誇慕峰想得周到,其實,慕峰已在暗中斬下兩根巖獅鬍鬚。

之後,他把顏越帶回大樹村,便是去了位於大荒墟的梯斗山,將獅須交給馗星上人,託他帶回族中,請莫庸大師煉成法寶。

獅須本不具如今威能,經由莫庸大師煉製後,威力竟變得比絕品遺寶還要強上數分。

慕峰、夏毅等最終獲得進入遺蹟資格的人,本來族中給他們的法寶配置,只是數件上品遺寶,獅須煉成後,便又每人再多了一根“長刺”。

古修遺民此前多次派遣族人進入遺蹟,對遺蹟頗為瞭解,如煉化絕品遺寶禁制的手段,還有將遺寶瞞天過海帶出遺蹟的秘法,都有事先準備。

慕峰能瞞過在外檢查的宗門長老,將長刺還有上品遺寶帶進遺蹟,便是使用了族中所授的秘法,夏毅情急展示出來的,也正是此法。

這秘法,他的儲物袋中有,將儲物袋交給顏越後,囑託顏越一定要學會。

本來,以他與夏毅兩脈同修的實力,加上帶進遺蹟的法寶配置,以及兩頭二階巔峰的蜜獾,在遺蹟內斬殺敵手,將聖物帶出遺蹟的希望非常大。

可遺蹟內擁有一地威力強大的遺寶不說,還碰到一個使用秘法成功晉入築基的好狗兒,以致多年辛勞,功虧一簣。

慕峰大恨不已,知道自己已回天乏術,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顏越身上,請他一定要幫自己完成將聖物帶回族中的夙願。

顏越看著他氣息奄奄的模樣,悲從中來,不住道:“大師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慕峰知道自己情況,慘笑一聲,“若是身在族中,族中聖藥涅槃靈果,或可救我性命,只是現在,怕是再也見不到師父,也再也見不到她了……”

慕峰彌留之際,思緒回到了雲陽宗,往日與師父以及師兄弟相處的情形,浮現腦海。

他還記得出發前,他與王謝風的告別時的情形。

“無榕浪客,風流歸人等你歸來!”

“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慕峰自嘲一笑,見到顏越臉上滿是哀痛之色,在生命的最後,再次懇求顏越,一定要幫他完成平生夙願。

顏越看出慕峰真的已經無力回天,收起心中悲痛,鄭重道:“大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活著走出遺蹟,將手中這柄斧頭,帶到你們族中。”

慕峰已將此事說過多次,再次得到顏越承諾,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一陣後,在生命的最後,目中神采大放,低沉吼道:“為什麼弱者只能任強者肆意蹂躪……我是多麼想要改變這個世道!”

話聲落盡,他眼中的神采永遠定格在了那裡。

慕峰只將他的夙願託付給顏越,卻沒想過,要顏越如何幫他實現。

“想要活著走出遺蹟,唯有一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