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越的外公是大樹村上任村長,在兄弟幾個中排行老大,是大樹村何家輩分最高之人。
按照風俗禮節,大年初一這一天,親人們都先要來到顏越外公家中,拜賀新年。
拜年,即向長者祝賀新年如意,問候生活安好,長者在晚輩向他叩頭施禮後,分派紅包。
顏越同何耕農到來時,與他同輩之人已在向他的外公、外婆拜年了。
二老的侄孫、侄孫女極多,坐在堂屋正中,接受晚輩們的拜賀。
一名十五、六歲的俊美少年,向二老叩頭拜年後,說道:“大舅婆,讓外孫開天眼術,來看看你的五行命格。”
這少年乃是顏越的表姨父的兒子,名叫曹林,是當年與顏越一同開靈的六人當中的其中一人。
當年幾名成功開光的少年中,只有他一人成為了真正的修真者,派入修真門派雲陽宗,此時回家過年探親。
他說完之後,煞有其事地手舞足蹈一番,隨即看向顏越的外婆,驚道:“哇,大舅婆,你命格富貴,可以活到一百五十歲!”
顏越的外婆被他逗得歡喜大笑,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好孩子,大舅婆再給你一個紅包。”說著,又塞給了他一個紅包。
其實,如曹林這等修為,還施展不了天眼術,也無法看到他人的五行命格。
大樹村這些年來出了不少修真者,此時他們也在場中,見顏越的外婆笑得開心,便未點破。
晚輩們不斷上前叩頭拜賀,二老笑得嘴都沒合攏過,臉上每條皺紋裡都洋溢著笑意。
一名七、八歲的孩童上前叩頭,這孩童是何耕農的幼子。
二老對這個最小的親孫子,格外喜愛,塞給他的紅包鼓鼓的。
接著,一名雙目水靈的女子,引導著她的幾個孩子,向二老叩頭,“孩子們,快過來,給你們的曾伯公、曾伯婆拜年了。”
山村女子婚配早,這名女子雖然只有十七、八歲,卻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好孩子,來,讓伯婆好好看看。”顏越的外婆,依次把紅包塞給幾個曾侄孫後,向這名女子招了招手。
顏越的外婆目中滿是慈愛之色,仔細地打量著她,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口中喃喃,“像,真像……”看著看著,目中竟隱隱有了一絲淚花。
顏越由於晚到,排在隊伍最後。
待眾人拜賀完後,他走到二老身前,恭敬道:“外孫顏越,給外公、外婆拜年了,祝二位老人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說著,他規規矩矩地向二老叩了三個頭。
按照禮節,晚輩向長輩叩頭拜賀後,長輩應當給其紅包以做回應。
但顏越跪在地上等了許久,仍不見二老回禮。
他抬起頭來,只見外婆正把頭轉向另一邊,似不願搭理他,而外公喝了一口茶後,“哼”的一聲,把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臉上難掩厭惡之色。
何耕農見狀,打圓場道:“哎呀,你瞧,這一人一個準備好的紅包,之前多分了一個,現在不夠了,來,阿越,舅舅包給你。”說著,他趕緊現包了一個紅包,塞給顏越。
“沒出息的東西,有什麼臉要紅包。”顏越的外公,頭轉向另一邊未看顏越,似在一個人自言自語,但話中所指何人再清楚不過。
長輩訓話時,晚輩需要在一旁恭立聽訓,但顏越視若無睹,直接站起身來,接過何耕農塞過來的紅包,“謝舅舅。”
“你外公在訓你話呢,沒聽見嗎!”顏越的表姨父呵斥道。
顏越置若罔聞,回到了人群中。
顏越的表姨父又欲再說,何耕農忙打圓場勸阻。
炎皇子孫無論過什麼節日,都離不開吃,過年更是如此。
晚輩向長輩拜年後,大家圍桌而坐喝起酒來,酒席上,眾人邊吃邊聊,聊的最多的便是,各家去年這一年來的狀況,以及哪家的孩子有出息之類的話。
“進財這孩子去年也成為了修真者,真是有出息!”
“可不是,進財他爹孃真是有福氣!”
眾人對著一名八、九歲的少年誇讚不絕。
這名少年坐在顏越的外婆身旁,顏越的外婆寵溺地摟著他。
大樹村這幾年來出的幾名修真者,都與顏越的外公、外婆坐在一桌。
坐在席上的曹林雙目一轉,笑著說道:“大舅婆,外孫給你看看,這幾年裡,外孫在雲陽宗學到的仙法!”
說著,他有如跳大神般一通作法,同時口中唸唸有詞,隨即,手指指向一個約莫四、五斤重,種著花的花瓶。
只見那花瓶在他手指指點之下,竟憑空懸浮了起來。
眾人不禁叫好,“林兒這幾年果然沒白學,驅物術大有長進啊!”
村中出了不少修真者,村民們對修真者的驅物術,也有所瞭解,知道開光之後,可以隔空驅動半斤一斤重的事物,成為真正的修真者後,驅動的物體重量,也會隨之增加。
“咱們大樹村何家,現在在十裡八鄉,也算有點名氣了,若是這幾人中,能有一個有大出息的話,那,那……”眾人憧憬著家族的未來。
場中少年有已經成為修真者的,也有正在度修真前三關的,後者的家人們,紛紛叮囑自家孩子,要以幾名已成為修真者的少年為榜樣,以後也一定要成為一位受人尊敬的修真者。
“這紹遠家的孩子,也真算是個奇葩了,別人開光都是短短半個月就夠了,他倒好,都六年了,還沒開光。”
“是啊,你說他沒有仙緣吧,就不會有靈光旋照之象了,說他有仙緣吧,別人輕而易舉能度過去的修真第二關,他卻足足卡了六年。”
“還六年,過了年就是七年嘍,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這都十六歲了,還每天日上三竿才起來,連給他外公、外婆拜年,都還要他舅舅去叫,紹遠啊,你這當爹的,也不好好管管他。”
眾人說著說著,不由把話題轉向了顏越。
顏紹遠坐在顏越旁邊,不住陪笑道:“各位教訓的是,各位教訓的是。”
顏紹遠態度謙遜,顏越則是默不作聲,眾人更加得寸進尺,圍過來指責的人越來越多。
“咱們山村的孩子啊,當家早,我們家富貴沒福氣成為修真者,早早地就下地幹活了,他倒好,每天吃吃睡睡,啥也不幹。”
“是啊,我們家平安啊,也是沒福氣成為修真者,但他懂事啊,這小小年紀的就一個人去城裡做打拼了,不僅自己夠開銷,還往家裡捎錢呢,他呢,還在靠家裡吃……哎,這大過年的,下著這麼大的雪,平安這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回來啊。”
“這人真是沒半點上進心,照我看啊,他這輩子都沒出息嘍。”
“看他這懶散樣,我看他,從一開始,就沒好好修煉吧,所以才一直開不了光。”
“咱們家好不容易在十裡八鄉露臉了,出了這麼個沒出息的,真是給我們丟臉。”
顏越之前正欲喝酒,手中拿著的酒杯一直舉在嘴邊,此時,他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啪”的一聲響,眾人話聲立止。
“人是不是一定要有出息,不然在你們眼裡一無是處?”顏越面無表情,語氣平和。
這幾年來,每當逢年過節,眾親人便會不約而同地,對他無端數落指責,他此時壓抑多年的情緒終於爆發了。說完後,也不理長輩喝斥,直接離席而去。
顏越走在回家的路上,蒼茫大雪中,艱難邁步,身影顯得格外落寞。
回到家中,顏越無力地坐在床沿,眼神茫然地望著前方。
寒風透過窗戶的破洞,吹了進來,使得顏越不禁打了個哆嗦。
掀開被褥,顏越鑽進被窩,全身縮作一團,不住地哆嗦著。
一個山村凡人的一生是什麼?
兒時嬉戲玩鬧,鳩車竹馬;成年後下地幹活,娶妻生子,為生活奔波勞碌;晚年時告老在家,安享天倫,然後終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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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成為修真者中的強者,一直以來都是顏越最大的夢想,可無法開光就不能踏上修真之路。
“但我又能做什麼呢,我什麼都做不了,不能開光,我又有什麼辦法……”顏越用拳頭猛力地捶擊著床板,滿腔悲憤,心中歇斯底里地嘶吼著。
“我只能一日一日地,重複著修煉注靈之法,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
顏越猛地甩開被褥,從床上坐起,捶胸頓足,在屋內來回疾步而走。
走到葫蘆擺放之處,他拿起葫蘆,大口大口地灌起酒來,仰頭狂飲之下,葫蘆內滿滿一葫蘆的酒,瞬間被他喝完。
酒之為物,可解千愁,此時卻解不了顏越的愁苦。
顏越心中悲苦難解,錳地用手拍起頭來,“我為什麼這麼沒用,我為什麼就是開不了光!”
許是他用力過度,又或者是他情緒過激,用手在頭頂一陣猛力拍打後,忽地,腦中一陣眩暈,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此時,屋外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大樹村村外,一個人影在蒼茫大雪中由遠而近,往村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