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又是河！
無論是在江城時，亦或是如今在羊城，這些鬼物似乎總是把河當做它們的依靠，它們的活動好像永遠是在水域附近展開。
生物有逐水而居的本能。
可對於鬼物這種高階生物來講，它們對水的依賴實在過分。
範文說出護城河的時候，顧遠和李琦立馬想到了過往發生的事情。
他們意識到，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當初江城鬼物將幼生體直接放進河裡躲過全城搜捕，那現在，這些小孩子有沒有可能根本沒有出城，而是被藏在河裡？
或者，下水道裡？
他們好像已經抓住了盲點。
一旁的範文注意到了兩人臉色上的變化，急不可耐的追問：“是不是有線索了？”
“還需要調查，暫時還不能確定。”
李琦的語氣並不堅定，但仍給了範文無限的希望，哪怕只是一點線索對現在的他而言也足夠了，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聽過最動聽的話語。
“你和其他孩子家長有過溝通嗎？”顧遠把長長的頭髮向上捋了捋。
“我們有個群，裡面都是近期孩子失蹤的家長，每個人每天都會把收集的資訊發到群裡和大家共享。不只是我家小孩一個學校的，還有其他區域的，現在群裡有千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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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文有些笨拙的點亮手機，螢幕上的裂紋網格狀蔓延，將螢幕透出的光折射成紅藍色。
群裡的仍有人在更新著今天的訊息。
顧遠匆匆瞥了一眼，基本都是些沒有用的資訊，他看向蘇文，繼續問道。
“這麼多人，不是小案子。你們沒去報案嗎？或者去市政。”
範文聞言神情苦澀，語氣激動，帶著幾分憤怒：“去了！怎麼沒去！”
“第一次去的時候，警察說失蹤未滿二十四小時，不能立案。第二次警察說已經立案了，但根本沒有下文，到現在為止沒有主動問過我一句話。”
他越說越激動，有唾沫星子噴了出來。
“後來我們一幫人想去市政，警察說如果鬧到市政，這件案子就查不了。”
顧遠和李琦自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主動權從來都在警察手裡。
他可以有一萬個理由拖延。
所謂民不與官鬥也正是如此，擁有權利的人在一定程度上擁有改變規則的能力，在別人的規則裡和別人爭鬥，怎麼也逃不過一個輸。
最重要的是，家長們還需要仰仗警察找孩子。
“這麼久過去，沒想著去省裡走一趟？”顧遠的話透著些許冷漠無情。
範文的呆呆坐下，再不復之前激動，雙眼失神，言語透著無力：“我們買不了票，汽車票、火車票、飛機票，甚至公交車都坐不了。有個家長包車去，過收費站就被攔了……”
這是龍國限制老賴的做法。
可這些丟了孩子的家長，這些可憐的人，為什麼被這樣對待？
何至於此！
顧遠緊握雙拳，怒火中燒。
這個隱藏在內部的鬼，幾乎堵死了這些家長們所有的路。
他比想象中的更可恨，也更小心。
“沒關係，我們來了。”
李琦鄭重其事的承諾。
這是顧遠第一次看見李琦收起那股混不吝的模樣，對人
做出承諾。
越是不輕易承諾的人許下的諾言就越可信。
範文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顫抖著抓住李琦的手：“我知道……我就知道，國家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他仍相信著他的國家。
這便是顧遠來到這裡的意義。
李琦任由這個髒兮兮的男人抓住自己，認真的看著男人的眼睛：“明天能帶我們去見見那些家長們嗎？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
“不用明天，現在就行。”
“現在太晚，怕打擾別人休息。”
範文神情一怔，喃喃低聲道：“孩子丟了，哪裡睡得著呢？”
他的聲音很小，可顧遠和李琦聽在耳裡如同驚雷炸響。
李琦反握住範文的手：“現在去，就從你家孩子所在學校的家長開始。”
範文立馬抽回手，笨拙的點開一個聊天視窗，哆哆嗦嗦著想要手寫輸入，不知是螢幕碎裂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哆嗦的手很難寫出準確筆畫，反覆好幾次都沒能發出正確的訊息。
他恨鐵不成鋼的甩了甩手，索性打起電話。他用複雜的語氣，呼喚著家長來他家裡。
短短幾分鐘，他便打出了十幾通電話。
打完電話的範文，哆哆嗦嗦摸向口袋，掏出那盒皺巴巴的香菸，取出兩支，細細把被壓扁壓彎的香菸捋直，小心翼翼遞給顧遠和李琦二人。
“能找到的吧？”他彎著腰，姿態卑微，眼中卻倒影著漫天星光。
“能！”
顧遠和李琦接過香菸，點燃深吸一口。
這煙割喉嚨，真的很嗆呢！
……
晨星寥落，天色欲曉。
在十幾位家長期待的眼神中，顧遠和李琦離開了範文的家。
這些家長們幾乎都是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家境最好的也不過是中產水平而已，能夠在羊城活著便已經是傾盡了全力。他們都住在老城區最老最破的小區裡，能夠提供的有效資訊並不多。
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盯上他們的孩子，他們最值錢的東西也不過是那套還需還上幾十年貸款的破房子。
因為他們翻不起大浪。
這便是最真實的理由。
富貴人家的孩子失蹤，又哪裡有那麼容易遮掩所有的痕跡呢？
初升的太陽用聖潔的光滌盪這世間的黑暗，卻在顧遠和李琦身後拖出兩條長長的影子。
好在也不是沒有收穫。
除了範文，另有幾家小孩同樣帶著兒童手錶方便聯絡，而這些手錶提供的最後定位同樣是在護城河中，不過是在不同的河段。
“晚枝，你們那邊什麼情況？”
坐在副駕上的顧遠對著衛星電話問道。
顧遠和李琦二人正處於羊城城東地區，而趙晚枝三人則是去了城西。
“老大，俺不知道咋說，讓小宋和你說。”
電話中傳來趙晚枝的聲音，隨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隊長，護城河。”宋鶴卿說道。
“一樣。”顧遠回道：“搜尋對應河段以及周邊城市排水系統。”
“是。”
顧遠放下電話，看向一旁的李琦，沒來得及說話，李琦已將油門踩到底，車輛飆射而出。
所謂
護城河，顧名思義就是人工挖掘的圍繞城牆的河，用以保護城池，往往是繞城一週。
護城河往往很長。尤其羊城這種擁有數千年歷史自古繁華的大城，護城河更是長的沒邊，幾乎覆蓋了小半個羊城。
所以即使有大致河段範圍，尋找這些小孩依然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尤其顧遠小隊為了避免被來往行人發現蹤跡，只能盡量減少機甲使用次數。
他們的搜尋工作做的十分細緻，甚至真的找到了那些屬於孩子的手錶，但依然沒有找到這些小孩的半點線索。
至於城市排水系統，在後勤部門驚詫的目光中，顧遠拿走了幾乎所有探測儀，正是當初在江城使用過的那種。
由於實戰效果奇佳，很快被推廣至全國。
排水系統的偵察工作幾乎消耗了一整天的時間，羊城的排水系統比想象中的更加繁雜。這座擁有數千年歷史的城市歷朝歷代的排水系統都被利用起來，探測儀的漂流之路更像是在重走歷史道路。
但耗費極大精力的探查工作卻全部落空，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日薄西山，滿身泥濘的小隊成員圍坐在一起，神情沮喪，他們又浪費了一天。
最重要的是，沒過一天，這些小孩子的處境便會危險一分，或許就在今天，會有數百甚至數千的小孩葬身鬼腹。
太陽即將落下，光芒絲絲縷縷減弱，黑暗將再度籠罩這片土地。
“沒用，真沒用。”李琦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落寞，不知是在說今天的這些舉動沒用，還是在說自己沒用。
顧遠抄起堆在一旁的手錶，手錶上的卡通貼紙被水泡的發白，上面原本嬌俏可愛的卡通人物各個神色猙獰扭曲。
“這不是巧合，一定有什麼我們忽略的點。”
他十分肯定的說道。
可究竟是什麼呢？
趙晚枝仍在一旁擺弄著探測儀的顯示器，期望能有些發現。
“我有一個想法。”
宋鶴卿的話語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既然那些手錶就在這裡，說明鬼物確實在護城河周邊出現過，雖然是不同河段但仍是在護城河範圍內。那麼它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呢？銷燬手錶的辦法有很多，跑到護城河不同河段集中銷燬似乎有些大費周章。它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這條護城河是它們的必經之路。”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張地圖在代表護城河的標識上畫下幾個紅點。
“這是發現手錶的地方，覆蓋了護城河的東南西北四條河段。”
他又在地圖上標出密密麻麻無數藍點，繼續說道：“這是目前我們收集到小孩失蹤的地區分佈，可以看到這些藍點是圍繞著護城河分佈，屬於護城河外圍，但受到護城河保護的內城卻沒有出現任何小孩失蹤的情況。”
眾人終於明白他想說什麼。
兔子不吃窩邊草，鬼物大本營就在內城！
“內城範圍不小，但我們只需要把握幾個要點：第一，能夠容納成百上千的小孩；第二，防衛森嚴；第三，物資消耗較大。”
宋鶴卿看向顧遠。
顧遠看向他，淡淡說：“幾成把握？”
“三成不到。”
“那就去！”顧遠點點頭。
排查老城區需要時間。
這是他們大戰之前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