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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出淤泥染塵埃

婦人怔怔的望著李遺塵,她實在想不通一個人前後的氣質轉變為什麼會如此之快!這個年輕人剛才還是一副文雅書生的樣子,怎麼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滿身殺氣的高手!青蓮雖然沒讀過書也沒練過幾日武功,但她開這間黑店也有些年頭了,這幾年形形色色的人沒少見,若不是靠著這幅火眼金睛她也活不到今日。可她偏偏沒見過李遺塵這樣的人,一念善一念惡!

感受著李遺塵身上傳來那近乎實質的殺意,青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驚聲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李遺塵微微一笑,“過路人!”

青蓮將信將疑的問道:“你當真不是來尋仇的?”

李遺塵啞然失笑,他這才明白婦人為何深夜來此,原來以為他是來報仇的,所以來打探打探他的身份。

李遺塵搖了搖頭,“我若真是來尋仇的,你覺得你們還能活到現在嗎?”

青蓮沉思了半響,聽李遺塵的語氣似乎不像是在騙她,這才猶豫的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先起來再說。”原來李遺塵現在還壓在青蓮的身上,這個姿勢實在是太過曖昧,令人忍不住去浮想聯翩。

李遺塵訕笑連連,急忙從青蓮的身上爬了起來,心裡卻是忍不住一陣盪漾。

青蓮梳理了一下身上褶皺的衣服,看了看李遺塵問道:“敢問公子姓名?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李遺塵沒在意,隨口答道:“姓李名澹,從安高村來,到天羅城去。”

青蓮挑了挑秀眉,也沒去追究真假,只是緩緩開口道:“公子去天羅城若是行大事,那便當我什麼也沒說;但公子若真的是負笈遊學的儒生,還請公子不妨在我這客棧裡多留幾日。”

“哦?這是為何?”李遺塵淡淡問道。

青蓮猶豫了一下,沉吟道:“天羅城最近要有大事發生,公子冒然前往容易受無妄之災。”

李遺塵驚疑的看著婦人,這天羅城的大事他自然知道是何事,他不僅知道而且挑起這件大事的人正在一旁呼呼大睡呢!他好奇的是這個老闆娘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訊息這麼快就洩露了?

看著李遺塵變幻不定的表情,青蓮還以為李遺塵是因為不相信她,青蓮不悅的說道:“罷了,公子若是不信試試便知!青蓮之所以與公子說這些不過是對剛才的事心有愧疚,信與不信悉聽尊便!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仁至義盡,公子請便!”青蓮說完便轉身朝門外走去,李遺塵一把拉住了婦人的手腕,訕笑道:“青蓮姐誤會了,我不過是好奇這天子腳下能發生什麼樣的大事,並非不信青蓮姐!青蓮姐如此好意,李澹豈是那種不知好歹之輩!”

也不知是因為李遺塵的那三聲‘青蓮姐’叫的婦人耳順還是因為李遺塵拉的夠緊,反正婦人終究還是停住了腳步。婦人幽怨的看了李遺塵一眼,嬌聲道:“冤家,還不快點鬆開!”

李遺塵並沒有立即鬆手,反而一用力把婦人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後這才松了手。婦人嬌呼一聲,風情萬種的瞥了李遺塵一眼,“怎麼?公子難不成真的對我這徐娘半老的身子感興趣?”

李遺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並沒有接婦人的茬而是反問道:“青蓮姐是如何知道這天羅城要發生大事的?”

青蓮剎那間收斂了臉上的媚意,坐在李遺塵身邊緩緩開口道:“三天前有官兵找上門來,命令我們最近若是發現有來路不正的江湖人來此留宿一定要進城通報給他們!若是敢隱瞞的話就將我們所有人抓入天牢,大刑伺候!開了這麼多年的黑店,龍蛇混雜,這江湖的朋友我可沒少交!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有一位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前輩高人竟然統率所有的武林門派造反了!起初我以為此事多半虛而不實,可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你若是此時去了天羅城,恐怕難逃一死!”

李遺塵心中一震,他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傳的這麼快!既然連這個黑店老闆娘都知道了,想必景宏也已經知道了!此時天羅城內一定戒備森嚴,這些人名義上是在找造反的武林中人,可實際上都是在找他!景宏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只要殺了他,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但這不正是他來此的目的嗎?

李遺塵收斂思緒,對著青蓮笑了笑說道:“多謝青蓮姐!只不過我有一處不解,青蓮姐不怕那些官兵找你麻煩嗎?此地距離天羅城不過十餘里,官兵想要踏平這裡不費吹灰之力,到時候你們誰也活不了,青蓮姐為什麼要幫這些密謀造反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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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一愣,隨即笑道:“我並不是為了幫他們才這麼做,只是單純的為了跟朝廷作對罷了!”

“青蓮姐與朝廷有仇?”

“不共戴天!”

“洗耳恭聽。”

青蓮默默的看著李遺塵,李遺塵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毫不躲閃的迎上了青蓮的目光。

屋內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只剩下歷天賦熟睡的鼾聲。良久過後,青蓮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罷了,這麼多年來我也未曾與人吐露過心聲,憋得的確難受,今日便與你這孤魂野鬼說一說這骯髒的世道。”

婦人似乎覺得有些口渴,看也不看便拿起了李遺塵之前用過的茶杯,給自己續了杯茶後毫無顧忌的仰頭飲盡。李遺塵嘴角抽了抽,也沒說話靜待青蓮口中所謂的‘骯髒世道’。

婦人凝視著手中的茶杯,兩眼無神、目光渙散:“這家客棧本是我與我夫君一起開的,賺不了什麼大錢,卻也算得上衣食無憂的安穩日子。可就在那一日,我的安穩日子也就到頭了!那日國公趙安康奉命去安宇城調查貪官一事,當時正逢午夜時分,客棧本來已經打烊了,我們不願開門,可趙安康卻讓他的侍衛砸開了客棧的門!他讓他的侍衛將我夫君綁在了柱子上,然後當著我夫君的面撕破了我的衣服!”

青蓮說著說著不自覺的流下了兩行淚痕,她哽咽的喃喃道:“我夫君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受那個畜生的凌辱卻無可奈何!那個畜生質問我夫君為何不願開門,我夫君什麼話都沒說一口唾沫啐在了他的臉上。誰想那個畜生竟然抄起刀便捅進了我夫君的胸膛裡!呵呵,我夫君直到死,都沒合上眼睛!”

李遺塵輕輕拍了拍青蓮的肩膀,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這句話一出口李遺塵就後悔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節哀順變短短四字出口雖易,可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他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來說這句話?

青蓮的臉上已經被淚水打溼,可她卻咧嘴笑了起來,只不過這分笑容無論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悽慘淒涼。

“我也想做那貞潔烈婦,我也想一死百了隨我夫君而去!可是我不敢啊!我怕疼!我怕死!”青蓮哭喊道。

李遺塵沉默無言,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那畜生見我有幾分姿色,便將我當做禁?臠囚禁了半年。這半年來我彷彿身在地獄一般,每天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半年後,他玩膩了,便將我放了出來。當我再次回到這家客棧的時候發現這家客棧已經易了主!”青蓮苦笑著說道:“我一刀一刀將那幾個霸佔我客棧的匪人凌遲處死後,再一次接手了這間客棧,只不過這一次,我把它開成了黑店!清蓮出了淤泥又怎麼可能不染呢!”

青蓮凝望著李遺塵喃喃道:“我女兒若是還活著,得有八歲了吧?”

這句話令李遺塵宛若雷擊,渾身一震!他的頭皮一陣發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濃烈的殺意,他想要見血,想要殺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躺在床上熟睡的歷天賦頓時驚醒,他坐起身四處亂瞧,似乎在尋常殺氣的來源。當他看到李遺塵和滿臉淚痕的青蓮時,他的嘴張得都能塞下幾顆雞蛋了!

李遺塵並沒有向他解釋什麼,只是死死的攥著拳頭,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歷天賦咽了口口水,也沒心思再睡了,走到李遺塵身邊心悸的說道:“李….呃,公子,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

李遺塵呼了口氣,剛要說話卻突然轉頭死死的盯著門外,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冷聲道:“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他們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幾道躡手躡腳的黑影湊到了李遺塵的房門外,這幾個人便是之前商議謀財害命的壯漢。爬山虎伸出食指舔了舔,用沾著口水的食指戳破了紙窗。他剛想透過紙窗的小窟窿瞧瞧屋內的情形,‘砰’的一聲,那扇木門竟然直接應聲炸碎!

木門碎片刺入了幾人的身體,將這幾個人刺的渾身是血,從二樓摔了下來,倒地不起。

“想要銀子可以,我肯給,就怕你們沒命花!”李遺塵緩緩從房間內走了出來,身輕如鴻毛,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