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萬戶神情一凜, 目光也變得如臨大敵了起來。
江隨舟倒是沒覺察。
他聽見頭來報,只當是哪個朝臣來見他。他應了一聲,讓帶那求見的進來, 便頭也不抬地接著看手裡的案札。
可是, 且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地來了,停在了御案前頭,卻遲遲不聽那開口。
什麼?
江隨舟皺了皺眉,抬眼看去,便見是個身披鎧甲的士,瞧著那衣著,應當是個級不低的領。
應當是來找霍無咎的。
不過, 霍無咎這兩日忙著去抄龐紹留下來的底,這會兒並不在宮裡。江隨舟見那領站在那兒,神色不虞地盯著他, 只當是城出了什麼大事, 便開口問。
可他的話還沒問出口,那領倒是先開口了。
“霍軍不在, 便有膽子坐在這裡麼!”
那領神色冰冷,滿臉兇勁兒, 生得個子又高, 這會兒氣勢洶洶的,還聲若洪鍾,乍一開口,江隨舟嚇得肩膀一顫。
他坐直了身體, 對上了那武的目光。
江隨舟有些疑惑。
“什麼?”他問道。
便見那武冷笑起來。
“軍此番,還真是識不清。”他說。“也該明白自己什麼身份,仗著軍寵愛, 便越俎代庖,怎麼,還想藉著這般骯髒的手段爭權奪利嗎?”
江隨舟愈發疑惑了。
他挑了挑眉,正說話,便聽得身後的孟潛山不樂意了,上前一步便不悅地道:“是什麼,敢在這兒撒野!還不來……”
江隨舟抬了抬手,擋住了他後頭的話。
他回了回神,隱約意識到這領誤會了什麼。
他而今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他知道,軍中最怕心不穩,無論朝中鬧成了什麼樣,指令到了軍中,也絕不可模稜兩可,定有一個確定的、也是唯一的方向。
在,霍無咎是他們的方向,北梁的霍玉衍又站在霍無咎的對立面,即便是霍無咎,在軍中的地位也不是十足的穩固。
那前朝遺落下的江隨舟,不便讓他們知道了。
——尤江隨舟如今,手中還握著不少實權。
正因如此,他早便跟霍無咎說過,最好讓軍中眾知曉他的存在,需到大局已定之後,再作算。
而今看來,恐怕面前這位領是他當成霍無咎養在身側的小白臉了。
“那說說,我是什麼身份?”他放下手中的筆,饒有興趣地胳膊肘在桌上一撐,身體前傾,問道。
他自己覺察不到,他一笑,面上的魅色便會變得極鮮活。
那領立馬露出了被羞辱似的神情。
“自是霍軍的玩物了!”他厲聲道。“既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不快從那位置上滾下來……”
“讓誰滾下來?”
卻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悅,單從語氣中,便能聽得一二了。
霍無咎居這個時候回來了?
江隨舟有些驚奇,抬眼看去,便見那站得挺拔的領,也匆匆轉過了身。
眼看著霍無咎便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
那領張了張嘴,正開口,便見自家軍停在了自己面前,神色冷得能滴出水來。
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斥責軍的小白臉,讓軍撞見了。
他倒黴,他認命。
“我在問話。”霍無咎的聲音是從齒關裡擠出來的。
霍無咎不高興時,最是嚇,尤是當年的江隨舟,動輒都會被他嚇得挪不動腳步。這領雖說不至如此,但對上那雙陰戾兇狠的眼睛,心下還是怵得顫。
但是與此同時,卻有一股悲憤,從他的心底裡油而生。
他雖沒文化,卻知道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從古至今,那些沒出息的男總會被□□惑,卻沒想到,自家軍,卻也難逃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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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憤總是會催生出些赤膽忠心的熱血來。
這領視死如歸地咬緊了牙。
“不過是個兔兒爺,軍即便寵愛他,也不該讓他插手政務軍務!”他梗起脖子。“即便軍今日殺了屬下,屬下也沒說錯!”
霍無咎的眼睛迸出火星子來了。
“有膽子再重複一遍?”霍無咎咬牙切齒地提起了他的領子。
江隨舟連忙從龍椅上站起來,快步走了過去,在霍無咎的拳頭落下之前,一拉住了他。
“好了。”江隨舟低聲道。“他也是為了好,我方才也不過是逗了逗他。”
說著,他淡淡一笑,轉頭看向那個抻著脖子等霍無咎揍他的領,溫聲解釋道:“軍不必介懷。我一介白丁,哪兒認得那御案上的東西?不過翻著解解悶罷了。們有什麼事且商談著,我便先……”
卻見被他攔住的霍無咎,反手一握住了他的手腕。
“喊誰軍呢。”他不高興地問江隨舟道。
江隨舟一懵。
怎的,喊旁一句軍都值得他拈酸吃醋?
不等他開口,便見霍無咎一甩開了那領的衣襟,那高馬大的武硬生生擲得連退了好幾步。
“沒過,睜眼說瞎話?”霍無咎看向那領,兇道。
“瞧好了,他,靖王,我是他的妾,他是我夫君。”
夫君二字擲地有聲,那領眼都瞪圓了。
便見霍無咎單手一江隨舟摟到了懷裡。
“出嫁從夫,說這區區龍椅,是哪天我天下下來了,也全是他的,聽見了沒?”
——
那領一時被驚得恍如在夢裡,江隨舟也被霍無咎嚇了一跳。
待那領退出去,江隨舟連忙霍無咎拽到了御書房後的寢殿裡,匆匆道:“怎麼亂說話?”
霍無咎餘怒未消,往榻上一坐,雙手撐在了膝頭上:“怎麼亂說話了?”
江隨舟有急:“我之前不是囑咐過?我的身份……”
“我本來也沒想答應,那都是逼我的。”
霍無咎這會兒心裡有氣,連帶著對江隨舟說話都硬氣了不少。
江隨舟一時說不出話了。
霍無咎緩了兩口氣,一伸手,江隨舟拽進了懷裡。
“行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他說。
“可是……”
便見霍無咎轉臉看向他。
“沒什麼可是。”他說。“說信不信我?”
江隨舟道:“自是信的……”
便聽霍無咎道:“那放心。看我對他們厲害,但一個二個也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不會因為這小事倒戈。既信我,也只管信他們,即便是跟我一塊兒死在這裡,也不會轉頭去投到霍玉衍的陣營裡。”
江隨舟沉吟片刻,了頭。
便見霍無咎從懷裡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江隨舟的手上。
“我剛才回來,是為著這個。”他說。
江隨舟展開,便見那上頭赫是昭元帝的字跡。
“叔父回信了?”他問道。
霍無咎應了一聲。
江隨舟那信細細看了下去。
果,如他所預料的,昭元帝欣同意了霍無咎的提議,並說那些不日便會整裝南下,讓霍無咎靜候,又說此後若還有什麼的,只管向他開口。
江隨舟看完信,問霍無咎道:“可信嗎?”
霍無咎頭:“連著聖旨一起送來的。”
江隨舟聞言,沉沉地嘆了口氣。
“既有聖旨,便會昭告天下,那些官員便成了欽差,有了這層身份,便算有了叔父的庇護了。”他說。“果真,只有霍玉衍生了異心。”
霍無咎沉默片刻,狀似不經意地嗤了一聲。
“小心眼多。”他說。“盡用在沒用的地方,可笑。”
他神色輕蔑,但江隨舟卻知,他並不如表的這麼輕描淡寫。
這麼想著,他不由得輕聲問道:“那如果,如今不在南景呢?”
霍無咎看向他:“什麼?”
江隨舟這是想起了霍無咎歷史上的結局。
他問道:“如果在,南景沒亡,也沒有我。身在北梁,知道霍玉衍的心思,會怎麼做?”
霍無咎想都沒想。
“實我懶得跟他爭。”他說。“他愛比個高低,我沒這興趣,隨他鬧唄。不過一個皇位,他想,以為都想了?”
當真是霍無咎做得出來的事。
江隨舟正在心裡嘆息,卻見霍無咎轉過眼來,看向他。
“不過,這假設沒什麼用處。”他說。“南景滅了,也是我的了。我算自己什麼都不想,也得爭兒什麼給。他今天是看我不順眼我的命,萬一明天又看不順眼呢?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江隨舟聞言,只覺心底僅剩下的那沉重都消散不見了。
是了,他也沒必執著於歷史上如何,只如今已經不同,夠了。
他笑了起來。
“也是。”他說。“嫁來王府,可一分錢的嫁妝都沒帶,總得添些。”
霍無咎磨牙:“沒完沒了了是吧?”
江隨舟卻想起了他方才擲地有聲地朝著下屬說他是妾的模樣,笑得更歡了。
“這可是自己說的。”他說。“出嫁從夫,沒錯吧?半分嫁妝都沒有不說,也不曉得伺候夫君。虧我是個善心的,否則早休出王府去了。”
他笑得高興,霍無咎卻只覺牙根癢癢。
講話這般放肆不說,笑得還這麼招。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分明是仗著身體不好,知道自己不敢折騰他呢?
霍無咎洩憤似的湊過去親他,連親了幾下,江隨舟也仍在笑。
反了天了。
霍無咎竄起火來,一翻身,便江隨舟壓在了榻上,死死按住了。
“伺候夫君是吧。”霍無咎咬牙切齒,溫熱的呼吸落在了江隨舟的面上。
“這可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