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江隨舟所料, 待他騎著馬趕到山下,他剛才院中做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他來時, 後主還陰陽怪地笑道:“五弟, 可謂朕之股肱,憂朕之憂,思朕之思,真是太讓人欣慰了!”
周遭眾人皆跟著陪笑。
他今天心情不錯,江隨舟多少也聽說。
畢竟,龐紹最懂得如投其所好,既讓他新歡在側左右侍奉, 又給他千方百計尋來寶馬良駒。旁側小太監手牽著的獵犬也高大又威武,據說獵場還圈著不少珍禽異獸,各個都極合後主的心。
見著江隨舟跨馬而來, 後主懶洋洋地甩手的鞭子, 催著馬走到了江隨舟的面前。
“來啦,五弟?”他笑著問道。
“臣弟身體不濟, 來遲了,還請皇兄責罰。”江隨舟低頭道。
後主笑了幾聲, 下打量了番。
江隨舟今日穿了身黑色的騎裝, 幹淨利落,卻難掩蒼白的臉色。
“不妨事。”後主輕飄飄地說道,便催馬往前走去。
眾人便路跟著他,往獵場去了。
山腳下圍起了大片的山川叢林, 眼望不到邊際。
江南不似北方,難見大片平整的草場。但既要縱馬打獵,叢林便些不方便。山腳下, 龐紹著人將片地勢平整處的樹林全除了個乾淨,硬是種了片草場。
眾人到時,草場已經四下散落了不少騎馬的侍衛,正將圈在山中的動物們林中趕來,趕到了草場之,供後主獵殺。
後主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既來了,眾位愛卿便自便吧,今日獵得頭籌者,朕重賞!”
這般說著,他便把抽了背的弓箭,馬鞭揚,朝著眼前的頭山羊衝了過去。
他身後眾人雖聽他說了“自便”,卻也知皇騎術射術都頗為般,他們若真順著皇的話“自便”了,反倒要掃了皇的面子,敗皇的興。
時間,眾人呼啦啦地散開,卻大多遠遠跟在後主後頭。
江隨舟不想湊這個熱鬧,騎在馬小跑著跟在邊。幸而這日天陰沉,日頭並不算曬,江隨舟權來散步,倒也頗為愜。
他遠遠地著後主打獵。
他的確箭法很差。那山羊是被山中趕來的,早些筋疲力盡,又群侍衛追逐著斷它的後路。即便如此,後主幾箭過去,也只箭射中那只羊的屁股,反倒疼得它橫衝直撞起來。
不過,後主無論什麼樣的箭法,都是人誇的。
因此,後主反倒頗為自信,箭支支地射去,卻即便射中了,也射不到要害。
那山羊直挨了後主四五箭,才終於哀鳴著摔倒在地,被撲去的侍衛團團圍住了。
“皇箭法精湛,竟這麼快便獵得了只大物!”身後官員大聲讚道。
後主累得滿頭是汗,單手握著弓直喘。他回過頭去,便見散落在獵場的大臣們,皆手空空,那麼個打到獵物的,也不過是兔子野雞。
後主露了滿的神色,命人將那只山羊抬下去,今晚要將它做成菜餚,分給眾人。
時間,周遭眾人紛紛謝恩。
後主四下打量了番,問道:“嗯?怎麼不見了五弟?”
見著皇在找靖王,眾人皆跟著四下尋找起來。片刻之後,江隨舟騎著馬,小跑著行到了他身側。
“皇兄跑得太快,臣弟時沒跟。”江隨舟淡笑著解釋道。
後主瞥了眼他不大康健的臉色,勾唇笑了笑。
“五弟也別光著啊。”他說。“今日怎麼說,也得獵些什麼。”
江隨舟在馬抱拳道:“是。”
便見後主回頭,了龐紹眼,繼而對江隨舟說道:“跟好了啊,今日跟朕起獵。”
江隨舟心下直覺得煩,面卻不敢顯露,應聲道:“是。”
他心下合計著,反正後主見著獵物,便什麼都顧不得了。自己反正身體不好,也不會武功,到時候跟不,也情可原。
卻在這時,遠處響起了陣驚呼。
眾人去,竟是只高大漂亮的雄鹿被人林中趕了來。
這雄鹿不似方才那只山羊,健壯而高大,跑得快極了。雖數個侍衛騎馬驅趕它,它卻半點不見疲態,甚至人攔在他面前時,他還會低頭角攻擊。
“皇!”旁邊立時臣子喊道。
後主眼睛緊盯著那只鹿,馬鞭揚,道:“且朕去將它獵來!”
說著,便往那只鹿的方向衝了過去。
江隨舟心下認命地嘆了口,揚鞭跟。
便見後主又是個勁地朝那只鹿射箭,接連幾箭都是空的。漸漸的,後主也些急了,直身後摸箭。
終於,箭射在了那只雄鹿的後腿。
便見那只雄鹿哀鳴聲,竟是發起狂來。它頭將最近的侍衛頂下馬,竟徑直朝著不遠處的森林中衝了過去。
周遭眾人都慌了手腳,急忙要去追。但這又是皇的獵物,皇不發話,他們誰也不敢動手獵殺它。
便見後主四下尋,竟轉馬頭,朝著江隨舟去了。
“五弟,還不去幫朕把那頭鹿追回來!”後主高聲道。
江隨舟愣。
他去追?
可是,不等他拒絕,後主已然衝到了他身側。他拽著韁繩要躲,卻見後主竟揚起馬鞭,狠狠的鞭子,甩在了他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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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嘶鳴聲,朝著那匹鹿的方向便衝了過去。
江隨舟大驚,連忙拽起韁繩想將馬停住。可卻在這時,身後隱道破空之聲,極快地下,便聽見他的馬又長嘶了聲。
這回,這馬像是瘋了般,直往前飛奔而去。
江隨舟瞳孔驟縮。
分明是暗器!
可他卻顧不得其他,只拼命在馬穩住身形,防止被馬背甩下來。眼著前頭便是茂密的叢林,再往前去,便是隱沒在層林中的群山了。
要想辦法讓它停下來!
可這馬分明中了暗器,已然發了瘋,此時只顧著往前衝。旁側似侍衛想要前阻攔,卻聽到身後傳來了後主的聲音。
“都讓開!”後主道。“靖王急著要去給朕追獵物,們擋什麼路!”
江隨舟心下寒。
劇烈的顛簸和狂風之中,他隱約想起了方才後主的神色。
滿臉的不懷好,還頻頻與龐紹對視,原來,龐紹給後主準備的這麼多大禮中,自己才是壓軸的那個。
——
鹿衝進林中,飛快地便跑不見了。
緊接著,江隨舟的馬也衝進了林。
林中枝葉繁茂,總算絆住了幾分這馬的速度,讓江隨舟隱約能清周圍的情況。
但這馬仍舊是在飛跑著,甚至隱約幾分踉蹌。江隨舟連忙試著去拉韁繩,即便拽不住它,也要控制住它的方向。
可江隨舟本就騎術不佳,身體又弱,此時已然耗空了渾身的力,非但控制不住馬,自己也漸漸握不住韁繩,要被馬背摔下去了。
他緊咬著齒關,嘴唇都抿白了。
他知道,這馬本就高大,在這樣的速度之下,摔下去非死即殘。林中又多枝杈,比起平地,更是危險。
他逼迫自己儘量冷靜下來,去想此時的對策。
這馬跑得快極了,眨眼之間,他已經沒入了片深不見底的森林中。他知道,天平山地勢險峻,前方非但群山連綿,而且多峽谷深淵。若這般直跑下去,他即便不摔下馬,也必死無疑。
可見這些時日之後,龐紹多恨他。
就在這時,江隨舟見,不遠的左前方,顆朽斷了的大樹,橫亙在林中。那樹高大,又旁側的樹木撐著,正橫在半空中。
這!
江隨舟要緊了牙,盡最後點力,扯著韁繩,將座下的馬扯向了那個方向。
聲巨響,馬匹頭撞在了巨大的樹幹。
那馬嘶鳴聲,便摔倒在地。藉著它驟然慢下來的速度,江隨舟躬下身子,同它並摔倒在了地。
馬摔倒在地,江隨舟也摔在地,只覺渾身都摔散架了般。但在這樣摔打的痛,他的足踝卻發了陣極其尖銳的刺痛。
那是方才他最後摔在地時,腳下撐了下,應是扭到了。
江隨舟痛吸了口,深深喘息了起來。
還好。他心道。總算是大難不死,停下來了。
可是,還不等他松口,隨著他摔躺在地的視角,他見了周遭茂密的樹冠之,幾道黑影。
人!
緊跟著,熟悉的破空之聲迎面而來。
支銳利的箭映入了他的瞳孔,箭尖向著他,破空飛來。
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江隨舟早精疲力盡,更況這箭速度極快,不過眨眼之間。
他知道自己是躲不開的。
他迎著那支箭,閉緊了眼睛。
卻在這時,陣勁風襲來。
在他前方,清脆地“鐺”的聲,竟什麼東西,將那支箭攔下來了。
江隨舟不可置信地睜開眼。
可不等清面前的情況,他便被人握住了胳膊。極強的股力道,將他把地提了起來。
他順著慣性,徑直撞到了個高大挺拔的人的懷。
下刻,他腰緊,被這人緊緊攬在了身側。
電光火石之間,他腰側的佩劍便被把抽。江隨舟眼前銀光閃,便見那人攬著他,單手將那把劍舞得滴水不漏,十幾聲清脆的銳響,便被砍斷了的箭簇,簌簌掉在了他周圍。
江隨舟愣愣地抬起頭,便見稜角利如劍刃的側臉,映入了他的眼簾。
長睫之下,是雙銳利如鷹的黑眼睛。
……霍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