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舟筆直地站在後主的階, 面上雖沒什麼表情，心裡卻頗帶著幾分好整以暇。
想殺我？不好意思，想必您還不道, 您脖頸上懸了怎把屠刀。
那人不僅能救我, 還能殺你呢。
這麼想著，江隨舟竟難惡劣地徑直打量著後主的神色。
這胖子雖然毒，但是蠢，什麼心情全都是寫在臉上的，這會兒面色已經難看不了了。
他咬牙切齒，半天說不出話來，緊緊盯著江隨舟。
江隨舟卻恍然未覺般, 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些許的疑惑，道：“皇兄？”
聽後主咬著牙開了口。
“五弟總算是來了。”他道。“可是讓皇兄好生擔心。”
江隨舟露出了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來，落在後主的眼裡, 刺目極了。
“多謝皇兄掛懷。”他道。“也是臣弟沒本, 竟制不住匹馬。”
後主眼神兇狠，看上去像是恨不劍將他殺在殿中般。
口上卻道：“五弟今日在林中,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江隨舟裝模作地嘆了口氣。
“那馬不怎的，跑到半路上, 居然發了狂。”他說道。“臣弟拉不住它, 由它直跑，壓根停不下來。”
後主盯著他：“那後來又是怎麼停下來的呢？”
江隨舟像是看不出他眼中的惡意般，笑了笑，淡聲道：“半途中撞上了棵橫亙的枯樹, 撞斷了那馬的脖子，臣弟才以停下。只是落馬時時不察，扭傷了腳, 故而只能等在原地，也幸而皇兄及時派了人救我。”
說到這兒，他淡淡笑了笑，不經意地感慨般，道：“化險為夷，實是上蒼垂憐。”
上蒼垂憐幾個字，落在江舜恆的耳朵裡，是千百分的諷刺。
讓他心生希望，到頭來人卻沒，真是丟了個天大的面子，是讓他有種而復失的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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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各種原因，就是上天垂憐這個病秧子？！
後主氣氣息都不勻了，坐在龍椅上直喘氣，握著酒杯，恨不將桌上的東西統統掃落在地。
……龐紹，是龐紹！
舅父之口口聲聲答應過他，這次，絕不會給靖王留半點活路的！他說他打點好了切，天羅地網，定然會讓靖王“意外”在森林裡。他什麼都不用擔心，只需要將靖王喚到身側，給他的馬來鞭子。
可是人根本沒！
後主氣說不出話來，時眼發花，總算找到了個由頭，下里去尋龐紹。
他總要龐紹給他個解釋才行。
可是，他目光逡巡了圈，龐紹的作為卻是空空蕩蕩，連旁邊伺候的下人，都不道上哪兒去了。
“舅父呢？”後主不搭理江隨舟，面色陰沉如水，問道。“方才說去衣，怎麼許久不來？”
下里無人應答。
後主只當龐紹是畏罪躲開了。
他自幼信任他舅父，的，他舅父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也極值他信任。
但是這段時日以來，不是舅父年歲漸長，還是什麼其他原因，他竟愈發令人失望了。
他竟會背地裡貪自己修宗廟的銀子、會借人暗害朝中老臣，甚至他的親眷，竟會揹著自己，往他的府上送龍袍。
銀子、老臣，還有區區件衣服，後主都不放在心上，但他接受不了的是，直對他腔赤誠的舅父，居然會騙他、利用他，在他面身後存了兩幅面孔。
這讓他覺羞辱，時覺不安。
而今日，自己這般相信他，他竟然……
時間，下里片安靜，誰也不敢出聲，只都偷偷覷著座上那位面色難看的君王。
卻在這時，有個小廝路跑了進來，跪在了後主階。
“皇上！”那人跪伏在地道。“小的是大司徒身邊的奴才，大司徒方才有急出去了，讓小的來稟報皇上！”
後主冷著臉。
“急？”他道。“他還有什麼急？”
聽那人跪地說道：“陛下，大司徒說，靖王殿下院中有異，他要帶人，親自去探查番！”
——
大隊提著燈的侍衛路往山上去，將狹窄精巧的山道點亮了。
那片亮光，喧喧嚷嚷地湧進了靖王所居的別苑。
孟潛山本坐院子裡打盹兒。
王爺下山沒有帶人，又不怎的將霍夫人鎖在了房裡，只留了那個扮作小廝跟來的藥童。他沒幹，又沒地方去，只在廊下等王爺來。
這等，等到了天色黑沉，等他都起了困勁兒。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陣極大的陣仗。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自山路上湧來了大片亮光，像是王爺的儀仗。他連忙起身迎上去，卻見那群人破門而入，為首的，居然是當朝大司徒龐紹。
孟潛山驚，連忙上行禮。
“竟是大司徒！小的孟潛山，是靖王殿下隨侍的太監，不您深夜來，是為了……”
不等他話說完，有個侍衛上，把將他搡到了邊。
這群侍衛訓練有素，氣勢洶洶，不過眨眼之間，將院子下把守密不透風，滴水不漏。
“搜。”龐紹沉聲命令道。
他早在來的路上，命令過下的人了。
他心裡清楚，能讓他派去的殺全都折在林中的，要麼是大隊精銳，要麼就是絕頂高。他們的儀仗路到天平山，因著霍無咎在，他下的侍衛和探子，可是刻不差地盯著靖王行人的。
全是王府家奴，底細都乾淨很。
靖王的人，定然不在隨侍的隊伍中，那麼定然是跟在隊伍之外的。既如，他們定然會有命令往來。只要有往來，就會有痕跡，書信、信物，甚至能夠傳遞訊息的器具，都會存有蛛絲馬跡。
立時，隨著他的命令，眾人湧進了房中，開始在周遭的各個房中翻箱倒櫃起來。
而直往主屋中去的那群人，卻被攔在了廊下。
“怎麼？”龐紹皺眉問道。
見廊下的侍衛折返來，報告道：“大人，主屋的門……鎖住了。”
龐紹眉眼凜，大步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旁邊的孟潛山見狀，連忙爬起來跟上，陪著笑急道：“大人，實在不巧，這主屋的門是王爺鎖的，他說了，他來之，任何人都不能開這門……”
龐紹理都沒理他，抬要人將他架走。
孟潛山身形靈活，弓著腰往躲，幾步撲到了門上，將那門擋住了。
他道，即早上王爺和霍夫人吵了架，霍夫人也還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霍夫人誰啊？北梁的戰俘，面這人，可是南景的大司徒。
今日無論這位究竟是不是真來辦正的，只要見了霍夫人，都不會讓霍夫人好過。王爺若在，還能護著些，可王爺不在……
只讓自己這做奴才的，能拖多久是多久了。
而龐紹聽見他這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江隨舟鎖的門？那可疑了。
他冷笑：“你們王爺鎖這個門幹什麼？”
孟潛山忙道：“大人有所不，王爺身側帶著霍夫人，對他可是忌憚有加！今早王爺怕這荒山野嶺的，將霍夫人放跑了，讓人將霍夫人牢牢鎖在房裡，除了他之外，誰來都不許開門呢！”
倒是合情合理，但是龐紹道，他不能放過半點機會。
“來人，把他拉開。”他冷聲道。
孟潛山也沒想到面是位油鹽不進的主兒，扒著門鬧了起來，哭喪著聲音嚷道：“大人救命啊！王爺下了命令，奴才若守不住這道門，王爺來可是要拿奴才的腦袋的！”
不過，他自是雙拳難敵，不過片刻，被拉到了邊，牢牢地架在了原地。
幾個侍衛使勁往門上撞去，連續幾聲巨響，將門驟然撞開了。
眾人湧進了房中，龐紹也跟著踏了進去。
見房裡片安靜，下里燭火熠熠，道高大的身影坐在輪椅上，抬著眼睛靜靜地看他。
霍無咎。
目光落在霍無咎身上，龐紹心裡湧起了種莫名的直覺。
靖王身邊的小廝，的確各個都是身家清白，沒什麼功夫的，但是，他可是把這位忘了。
靖王的後宅，雖也有幾個他的眼線，但靖王謹慎，並沒能讓他將人塞進他住的院子裡。
故而，自從霍無咎被他關在了身邊，他斷了霍無咎的訊息。
既如……
有沒有可能，江隨舟將霍無咎將養在側，今日救下江隨舟的，是霍無咎呢？
雖說龐紹覺可能性不大，但若是霍無咎，切都有了解釋。
畢竟整個天下，能與他下唐癸為敵的寥寥無幾，若說江隨舟能有本養出這的人，他是絕不會信的。
龐紹緊盯著他，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端倪。
霍無咎靜靜抬頭直視著他。
“有？”霍無咎淡聲道。
見龐紹盯著他良久，片刻之後，緩緩露出了個笑容。
“也沒什麼。”他道。“只是在想，真真兒可惜，霍將軍這雙腿，若是還能站起來的話，想必，也是個以敵十的高了。”
以敵十幾個字，他放緩了語速，說意味深長。
霍無咎淡淡看了他眼，垂下眼去，並沒有應他。
只個眼神，針般，扎龐紹渾身難受。
他感到了種被居高臨下地蔑視的羞辱感。
“我今日有個疑惑，還需要您來解惑。”他緩緩開口。
也幸而他早有準備，來時領了個太醫跟隨。時聽見他這話，那太醫連忙上，待命在側。
卻沒察覺，垂著眼的霍無咎神色微微凝，像是聽見了什麼聲音。
頓了頓，他仍低著頭，眼向上抬，看向龐紹。
他勾起側嘴角，發出了聲極具輕蔑的哂笑。
“你也配？”
下里密密麻麻的侍衛，都將這三個字聽到了耳中。
龐紹只覺腦中轟然聲，整晚，計謀失敗的驚詫、痛損愛將的憤怒，以及對皇上反應的忐忑、對靖王的惱羞成怒，像堆在處的乾柴，掉上了顆火星子。
燒了起來。
龐紹心下冷笑。
他要在靖王面裝模作，要在皇上眼伏低做小，如今，還要受這敗軍之將的蔑視嗎？
他揮退了專門帶來的太醫，自走上去，抬腿往霍無咎的輪椅上踹去。
“我不過是想看看，你這腿，到底是不是真的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