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葉鷹也算幹過幾年警察，雖然工作內容和警察完全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怎麼說都積累了一些看人的經驗。眼前的這個不明男子在大雨天氣不好好在家呆著，還穿了一身一看就知道超級貴的西裝出門，皮鞋擦得鋥亮。這彷彿直接從黑客帝國裡走出來的裝扮，還有他挺得筆直的身板，都說明了這是個不好惹的人物。他的長相很是秀氣，看樣子大概也不會超過三十歲，黑髮之中卻夾雜著些許很是顯眼的白髮。從髮根上來看，並不像是染的。
手錶朝裡戴……很有可能是軍人，或者在職的警務人員。
但他又不像是刑警或者特警，如果是的話，他就不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而是應該有一大票警車烏央烏央地開過來，把這條巷子圍得水洩不通才是。像什麼“警察與犯人在高樓頂上一對一分出勝負”的情節，更多隻會以藝術的形式出現在電影裡。在這個現代社會，個人的英雄主義已經不那麼流行了，尤其是維護治安這種事兒，更加不可能是一個人就能做到的，靠的都是一個龐大體系在背後支撐著。看他穿的這個樣子，更加不可能是特情……
葉鷹深知，向就這麼從他身邊走過去，多半是不可能了。
“你哪位？”他停下腳步，勉強地撐起腦袋，冷冷地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你不知道我是誰？”黑衣人笑著反問了一句，“這就讓我……稍微有些失落了。”
“反正都是來殺我的對吧？”葉鷹雖然處在極端不利的環境中，卻看不出半點畏懼，盯著黑衣人的眼神就好似一頭窮兇極惡的野狼——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乞求活命完全沒有用，還會顯得自己很遜，大不了就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現在這種鬼天氣，交通監控能起到的作用相當有限，就算是公孫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透過交叉比對找出我的位置吧。”
“呵……很遺憾，這個不能告訴你。或許是你身上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標識呢，誰也說不好。”黑衣人聳聳肩膀，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的，畢竟……大老遠地從別的城市趕回來處理你，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有種同類相食的感覺。”
想起公孫智的當頭一槍，葉鷹的嘴角劃過一抹極度不屑的嗤笑。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讓你死的明白一些，挑我想講的東西和你講講……那麼，從什麼話題開始比較好呢？”
“自我介紹吧。”葉鷹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但他已是暗自打定主意，甭管對方說的多麼天花亂墜，自己都不會相信他了。
“吼吼……看來你是真的不認識我啊……”黑衣人溫和地笑了笑，“我是超自然調查部的副部長，公孫義。因為一直在外面跑來跑去的，所以部門裡面很多同志都只知道我的名字，卻連我長得什麼樣兒都不清楚，還
真是諷刺啊。”
“哦？公孫義？”打從談話開始以來，這是葉鷹第一次真正認真地打量起對方，“就是你啊，我聽說過……他們都叫你‘義毒’。光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人啊，話說你們五兄妹的名號似乎都不怎麼好聽呢，什麼‘仁鴆’、‘智禍’之類的，完全就是黑曜五將（漫威漫畫中大反派滅霸手下的五個大將）這種風格吧。”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鎮定多了嘛。”
“哼，要是換了兩個月前，說不定我還會震驚得不得了，然後像個剛進城的鄉巴佬一樣搶著和你握手，並以此為榮吧。”葉鷹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原長官的眼睛，眸子裡燃燒著隱忍的怒火，“可一旦把視角轉換一下……你們也一樣是人，我也一樣是人，憑什麼就要做出那種低聲下氣的動作呢？無所謂了，我現在看開了，我是人，不是你們的某種便利道具，也不再是你們黨派之爭的犧牲品！”
“看來，你都知道了啊……”公孫義眯起眼睛，緩緩地收起手中的傘柄，甩了甩上頭的雨水，“介意把你推理出來的東西和我說說嗎？反正這裡也沒有別人。”
“仔細想想就能明白，從頭到尾，公孫智都沒有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他的智商你也是清楚的，難道還看不出這其中有問題嗎？”葉鷹鬆開了扶著牆壁的手，儘可能把腰背挺起來，朗聲說道，“第一次逮捕我的時候，公孫智安排狙擊手用鎳鉛合金的子彈打穿了我的膝蓋，然後又不由分說地讓尹族給我戴上手銬。這說明，至少在那個時候，他還是抱著要將我收押的念頭在行動的。但……第二次見面，他卻一改原來的策略，給狙擊手下達了置我於死地的命令。
這讓我明白了一點……無論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的，他並不想聽，也不想看到我活著。只能理解為——我繼續活著並且現身會對他造成某種威脅。可我和公孫智又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們公孫家族和技術顧問羅星在爭奪超自然調查部的實權分配……別露出這種表情，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而我呢，很不幸的，我站錯了隊。你們本可以徹底除掉我，但你們沒有這麼做，因為這樣沒有意義，羅星可以培養出我，就一定可以培養出別人來。
最好的方案，莫過於趁我失蹤往我身上瘋狂潑髒水，把事情鬧大，鬧到高層領導那兒去。這樣，不僅我的風評被害，推薦我進入超自然調查部的羅星也會跟著受到牽連，一石二鳥，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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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這個計劃應該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又回來了，你們能不急嗎？”
“轟————”驚雷遠遠地響起，大雨一直下著。
“……四弟還說你笨，哪裡笨了？”公孫義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如果你沒有站錯隊的話，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警察。”
“那家夥看誰都笨，看我……
估計就跟我看猴子差不多。”葉鷹輕笑道，“想明白這些之後，我就對超自然調查部提不起半點興趣了。反正也都是這種德行，還不如我趁這個機會告老還鄉，徹底退出這個地方。我對權力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們愛爭，就自己去爭吧。”
“已經沒有必要爭什麼了，葉鷹。”公孫義將雨傘斜著拄在了牆角，開始脫下那雙黑色的真皮手套，“四弟的行動力你也是知道的……在你失蹤的一個半月裡，他先是向紀檢部揭發了你‘反叛’的事兒，又逐個遞交了羅星受賄、與黑惡勢力勾結、私人作風問題等等各種各樣的證據。經過組織上的一致考量，給羅星同志一個開除黨籍、罷免職務的處分。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一點都不意外。”葉鷹平淡地說道，“如果公孫智想要嫁禍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那麼那個人除了冷靜地等待死亡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呵呵呵……四弟也沒你說的那麼神，要知道，無風不起浪，羅星自己也不是完全乾淨的。我聽說，你和這位老首長是在部隊裡認識的。從那個時候算起一直到他把你推薦到超自然調查部裡，少說也有個三四年吧。你和他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覺得這個人怎麼樣呢？”公孫義舔了舔嘴唇，用一種惡魔勸誘人類墮落的語氣說道，“要我說的話……羅星就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卻假裝自己是個十足正經的好幹部。四弟對他提起的訴訟內容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那些事，在他年輕的時候，或多或少也都涉及過。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金盆洗手不幹了而已。此人做人做事都相當謹慎，看得出來，他在竭盡所能地銷燬證據……騙騙你我這種級別的人倒也夠了，但想要騙過四弟，那可真是痴人說夢……”
講到這兒，公孫義停頓一下，看了看葉鷹的神色，而後者卻並未和他猜想的那樣露出憤怒或是質疑的神情，只是滿臉漠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冷靜。”
“按照你的說法，羅星也只是為了在超自然調查部中站穩腳跟，締結黨派，才把我推薦進來的。雖然此人有恩於我，實際上也不過是想把我當槍使。只不過在他有所行動之前，你們搶先一步把他拉下了深淵，順帶著也把由他培養出來的我一併毀掉了。如此說來，羅星和你們其實沒什麼區別，我為什麼要為了這樣一個人感到傷心或者憤怒呢？”
“……真遺憾，真的，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公孫義說完了所有該說的話，不禁又搖了搖頭，惋惜地嘆道，“眼下，羅星已經被國土安全局的人控制起來了，我們的計劃即將告終。要是在這個關頭讓他聯絡到你，你們二人可能就會藉著這個機會東山再起，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微小，但也確實是存在的……為了徹底杜絕這種可能性，四弟給我下達了一個絕對的指令。”
“我必須要在這兒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