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南。竹井巷。尹家大宅。
貘?端起阿九剛給他泡好的熱茶，猛吸了一口，咂咂嘴，又將茶杯放回了茶几上。應歡和虎妞都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兩個姑娘昨晚上前前後後亂了大半宿，這會兒一覺補到中午十二點，依舊是精神缺缺的樣子，萎靡不振的。她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兒了，兩杯做好的冰淇淋奶蓋放在茶几上快十五分鍾了，愣是半口都沒動，原來造型還比較好看的冰淇淋上端已然融化成了粘稠的液態，即將往杯子下滴落。
女僕阿九還是那幅樣子，雙手安靜地垂著，低眉順目地侍立在一旁。從理論上來說，昨天晚上她睡得也不算早，但今天起的卻又是最早的一個。早上六點，她就已經弄好了早飯，在客廳裡一直等到九點鐘，還是沒等來半個人。估摸著兩位姑娘應該是不打算吃早飯了，阿九又默默地將做好的早餐處理掉，按照尹族微信上發來的指示給貘?打了個電話，接著開始準備招待客人的茶水。
一直到尹族和貘?先後進門，兩個姑娘才迷迷糊糊地從床上起來，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十一點半了。
“呼……首先，讓我來總結一下你剛才說的故事。”貘?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無比蛋疼的眼光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尹族，開口陳述道，“這裡……已經不是我們原來的地球了。”
“嗯。”尹族嚴肅地點了點頭。
“在‘原來的世界’裡，昨天晚上，你被這些姑娘們轟出家門，流落街頭，然後又被卡拉給發現了。他看上了你的石頭，你又不肯把石頭給他。於是乎……在一場精彩的生死決鬥之後，你進入了一種很詭異的狀態，出於本能的防衛，釋放出了足以將地球表明毀滅掉的巨大能量，瞬間蕩平了這顆行星上的大多數生命……”說到這兒，貘?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好像是在說“需不需要我給你叫個精神病醫生”，“然後……你從昏迷中真正醒過來，發現自己不小心一個噴嚏滅絕了人類。”
“嗯。”尹族嚴肅地點點頭，肯定道，“目前為止，你說的都對。”
“再然後，你動用了‘跳躍世界線’的超能力，從阿爾法地球跳轉到貝塔地球。在這個地球上，昨晚的一切也都照常發生了，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在最後一刻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人類和地球都好好的，所以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和你喝茶……”貘?覺得這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遠遠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不由地再次舉起茶杯呡了一口，權當是給自己壓驚了，“且不說這個能力會帶來的道德問題，假如，注意，我是說假如……你的腦袋沒有出問題，而是真的具有這種神一樣的超能力……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找一個‘卡拉不存在的世界線’呢？一了百了地解決問題不好嗎？”
“哼……照你這麼說，這世上就沒有我改變一次世界線解決不了的問題了，如果有，我就改兩次……”尹族伸出左手，除了大拇指，其餘的四根手指上竟是多了四枚光彩熠熠的戒指，從左到右分別是翠綠色、墨綠色、紫色和黑色。他衝貘?抖了抖這些奪目的戒指，解說道，“是、非、曲、折，在我的一百件‘開天神兵’裡佔四個份額，合在一起，可以湊出一整套神級裝備，讓我獲得‘跳轉世界線’的超能力。”
寶石對女孩子總是有著獨特的吸引力，一見到尹族手上竟然戴著四枚那麼大的鑽戒，應歡和虎扭一下子都從迷糊中驚醒過來。她兩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熱切的目光毫無保留地盯著尹族，好像期望他將寶石戒指借給她們戴一會兒似的。
可惜的是，尹族完全沒有看見，這也讓姑娘們稍微有點兒沮喪。
“嗯……磷葉石（Phosphophyllite，又稱磷頁石，是一種稀有的水合磷酸鋅礦物），翡翠石，紫水晶，黑曜石。”貘?再次展露出了他身為一個全覆蓋型學霸的可憎嘴臉，“你好像很有錢啊……”
“錢這種東西怎麼樣都好，聽我說。”尹族像驅趕蒼蠅那樣揮了揮手，像是要把對方的注意力轉移到正題上來，“我的能力最多就只能改變這顆星球，對於星球之外的事情，根本是無能為力的。而且……有些事情的發生幾乎是註定好的，是‘不可更改’的。如果你強行改變，就相當於推翻了整個大前提。
當然也存在著根本就沒有卡拉的世界線，但在那條世界線上……統治地球的是一種叫做‘企鵝人’的生物，人類在那個世界的地位就跟實驗小白鼠差不多，主要用處是讓他們研究哺乳動物的各種身體指標。”
“嚯~~~腦洞大開啊……”貘?不愧是遊戲的總設計師，思路極廣，很快就理解了尹族的意思，“換言之……你只能在有限的世界裡進行選擇，還得儘可能保持世界的總體大環境不變，只改變你想改變的。你不能選一個法西斯戰勝同盟國的世界，也不能選一個美國解體、蘇聯稱霸的世界……而卡拉的到來就像是某種‘收束’，不管你怎麼選，他都會來。如果他不來，那條世界線和現在的社會又相差太遠了，甚至連人類本身都不會存在。”
“啪！”尹族重重地拍了一下巴掌，用一種俞伯牙遇到鍾子期的表情激動地說道，“正是如此，孺子可教也！”
“等等……即便你刻意將自己的能力描述得弱了一點兒，但實際上……還是超級強啊！”貘?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地打了個冷戰，驚愕地問道，“如果你想要毀滅人類的話，甚至都不需要出什麼力，直接選一條‘人類不存在’的世界線就行了。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天庭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第三個有力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眾人皆是一驚，循聲望去，但見老孫不知什麼時候已是大刺刺地立在了門口。他的右手上捏著一個白花花的塑料袋，這會兒正自說自話地開啟門口的鞋櫃，從裡頭給自己挑了一雙合腳的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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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比較急……”老孫一邊換鞋，一邊衝著尹族說道，“我就不敲門了。”
“呵呵，你都來了，事情能不急嗎……”尹族無奈地聳聳肩膀，轉過腦袋，對大家介紹道，“這位是老孫，是隸屬於天庭的高階幹事，從天上下來的活神仙。他的任務主要是定期監控人間界對天庭的‘潛在威脅’。修煉到他這個級別的神仙，是不會隨著世界線變動而改變的，他甚至還能主動察覺到世界的變化……”
“等一下！”短短一個早上，貘?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被重新整理了好幾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孫：白頭發、花白鬍子，腰背佝僂，穿著樸素，戴著一幅邊兒已經鏽掉了的金絲邊眼鏡。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年近古稀、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你說的天庭……是神話裡的那個嗎？”
“廢話，不然還有什麼天庭？”尹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現在問題來了……每次改寫世界線之後，這四顆寶石就必須要在我手上掛滿一整天，它們需要時間來‘穩固’當下的世界線。在此期間，其硬度都會變得和普通寶石無異，換言之，會變得非常脆弱。尤其是磷葉石，硬度只有三點五，隨便拿點兒什麼石頭都能把它弄碎。而一旦這四顆寶石中的任何一顆碎了……”
說到這兒，尹族緩了口氣，換上了一種恐怖片旁白的口氣，面色陰沉地補充道，“尚未‘穩固’完成的世界線將會再一次崩坍，退回原來的阿爾法地球，也就是我改變世界線之前的狀態。而這一次，它會像遇冷的岩漿那樣永久地凝固下來，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如果寶石被破壞，人類文明就完了。”老孫的語氣極其冷靜，好像現在面對的並不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危局，而僅僅只是他閒暇之餘的一個消遣而已。
“問題就出在這兒……”尹族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還差虎妞身上的資訊寶石，卡拉的力量體系就湊齊了，他必然會不顧一切地來搶奪。而我現在的狀態呢，擦著碰著都可能會導致世界線倒轉，這完全是不可逆的結果，所以我會有整整一天無法參戰，更別提保護你了。”
“我懂了……”虎妞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我必須要一個人面對他。”
“那倒不至於。”阿九終於在這場談話裡出了聲，她略微往前走了一小步，恰好能讓所有人都看到她，“即便現在的情況可能有些棘手……我還是會護送林小姐和小姐去學校的。如果途中出了什麼狀況，二位躲在我身後就好。”
“貘?。”尹族突然開口道，“我希望你能跟她們一起去。”
面對自己勁敵突如其來的欽點，貘?稍稍一愣，很快便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你想讓我去干擾他使用寶石是吧？”
尹族點了點頭，應道，“據我所知……你是唯一一個能辦到這件事的人，儘可能多地去奪走他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