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二零一八年？
這小妞還真以為自己是約翰?提託（一位現實中疑似時空旅行者的不明人士，曾於2000年至2001年期間在網路上留下大量時空旅行的資訊）呢……透過鏡面，卡拉從上到下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嘴角劃過一絲不屑的嗤笑。
來到地球之後，他也確實出於興趣玩兒過地球人的網際網路，並在陰差陽錯之下進入了一個“奇幻事蹟分享網站”，看到了一些和約翰?提託有關的事情，當時就把他給笑噴了。卡拉不禁感嘆地球人的想象力之豐富：在宇宙神的圈子裡，能做到穿越時間的也不多。反正據他所知，唯有“完全中立方”的筆墨上帝（the god of ink）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改寫時間線。其他的神……要想改變過去，或多或少是有代價的。
至於他自己就更別提了，連時間的門都沒摸到呢……
“尹族的話，就住在城南南站那邊哦。具體的住址我不是太清楚……但他家的房子從外觀看還蠻舊的，是一棟兩層的別墅，你稍微找個人問一下應該就知道了……”
卡拉儘可能將聲音壓得低一些，做出一個和善老好人的形象，雖然他的外表就跟“好人”這個詞無緣……不為別的，他實在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自從來到地球之後，意料之外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比如某個戰鬥力甚至超過了自己卻依舊在巷子裡開素食店的老闆；最後一刻戰鬥力忽然飆升的尹族；明明昨天已經被毀掉，但今天卻又恢復原樣的地表；以及忽然出現的漢尼拔後裔……地球給他的感覺就像一片烏黑的泥塘。看著不起眼，但你只要一步踏錯，就會身陷其中，被一點點吞噬掉形體，永不超生。
萬一這個女孩真的來自未來呢？萬一她就是在扮豬吃虎呢？卡拉不想再多承擔一點點不必要的風險，支走她，然後幹淨利落地奪走資訊寶石，離開這顆魚龍混雜的星球，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謝謝你大叔。”出乎意料的，少女很有禮貌地跟卡拉道了謝，並且完全沒有在意他這幅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的軀體，言語之中竟沒有絲毫的做作之意，“你叫什麼名字啊？”
卡拉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了自己的真名，“卡拉，卡拉?佩恩。”
“痛苦嗎……（佩恩這個姓氏和pain諧音，也確實是卡拉人生的真實寫照）”少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銀色長槍換到了左手，一抱拳，行了個豪氣雲幹的禮，“在下姓姬，單名一個彩字，是周王朝的最後一個公主。”她衝卡拉友好地揮了揮手，說道，“再見啦大叔，以後有緣再會吧……”
“等等啊！話說從剛才開始我們兩就一直在這兒站著吧，為什麼選擇性地無視我們啊公主殿下？！”見她真的打算拔腿走人了，應歡不由地大聲吐槽起來，像極了那種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誒？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覺得那邊的大叔可能比較有經驗，更加熟悉這一帶吧……”
“不不不，那家夥才到地球兩天都不到，怎麼可能熟悉啊！”應歡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求生欲”這三個字，她用一種近乎獻媚的口吻說道，“而且……而且你要找尹族對吧？那家夥我認識啊，不如說是超——級熟！讓我們帶你去吧！！”
這個姑娘為了從卡拉手裡逃出去，面子什麼的都不要了……
“超級熟？怎麼可能嘛……那種臉色陰沉、頭髮跟海帶一樣纏在臉上，不善交際又面色兇狠的宅男怎麼可能會跟女孩子很熟呢……”一看姬彩就是真的認識尹族，特點什麼的描繪得簡直是栩栩如生，“那，你們和他算是什麼關係？是他新收的弟子嗎？”
“不是……就只是朋友，關係特別鐵的那種朋友！俗話說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現在我們有危險，你怎麼說也得稍微幫一下忙吧……”
“危險？”姬公主歪過腦袋，看了看她們和卡拉，好奇地問道，“你們有什麼危險啊？”
嗯……這個公主殿下，說不定是個笨蛋呢……
應歡別無他法，只得硬著頭皮將二人的現狀從頭解釋了一遍。在這個過程中，卡拉不知為何出奇的安靜，歪著鏡子面具，好像也在仔細地傾聽著。聽受害者用一種第三人稱描述自己的罪行，卡拉會有種奇怪的成就感，就跟聽表彰大會差不多。而應歡也從沒嘗試過這種事兒，好在她的表達能力還算不錯，加上手勢筆劃，五分鐘，總算是把事情的始末都給講清楚了。
姬彩聽完這一系列的故事之後，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思考起來。別不知為何，卡拉和應歡都緊緊盯著她，好像是期待她做出一個最後的表態。
“卡拉……她說的是真的嗎？”姬彩轉過身來，柔聲細語地問道，“你其實是想要傷害這些女孩子，並且挖出她的眼睛？”
“……我們剛才聊得挺愉快啊，公主殿下。”卡拉眼見軟的不行，便換上一種稍微冷峻一些的口氣，以期望能將她嚇走，“聽著，我給你個建議……現在立馬轉身就走，找你的尹族去，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等我拿到資訊寶石之後，不用你說，我登時就離開這顆星球，也不會再回來了，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咱們雙方都各退一步，你就當自己沒看見這碼事兒，我也儘量不搞出太大的動靜，怎麼樣？”
卡拉自己也戴著面罩，因此，他對面罩之下的眼神往往特別敏感。就好比現在，姬彩的臉上也扣著一幅面具，但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卻充斥著同情、憐憫和慈悲，這讓卡拉不禁感到萬分荒謬。根據他對地球人短短兩天的瞭解，十有**，她是不會同意自己的建議了……
“卡拉，住手吧，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姬彩掉轉槍頭，往右邊挪了幾步，正好擋在兩個姑娘身前，“我能感覺到，你這個人尚且良心未泯，不要將自己逼到滅絕善性的死路上。”
“呵呵呵……這絕對是我這個世紀以來聽過的最有意思的笑話。這位……什麼什麼王國的公主殿下？真巧，我也是某個國家的皇儲呢，而且剛好也是最後一位……咱兩好像還挺有緣的。”卡拉也發現了，每次自己情緒一激動，嘴巴就變得特別碎，治不好了已經，“你說我什麼？善性未泯？哼哼……問問你身邊的那兩個小姑娘，看看她們是不是也這麼覺得！再說你憑什麼這麼認為？就因為我剛才好聲好氣地和你聊了幾句天嗎？那只不過是我為了……”
姬彩揮了揮手，用一種不容辯駁的語氣打斷了他的聒噪，“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那樣無惡不作，又何必跟我爭辯呢？你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讓我們害怕你吧？”
……卡拉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再做糾纏，只得破罐子破摔，對著姬彩冷聲道，“這麼說……你是不打算讓開了？”
姬公主橫過她手中的長槍，像個標槍運動員那樣反覆地掂量著它的重量，似乎是在考慮著要用什麼手法將它擲出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要讓開也應該是你讓開。”
“哼，小公主，你很有膽量嘛。不過這樣也好，等和我打一場，你就會明白什麼善性未泯之類的話都是胡扯……”
毫無徵兆地，姬彩邁開左腿，往前跨了一大步，整個身體後傾，像弓弦一樣拉開。她的右臂握住了銀槍的中端，從側面看上去，姬彩優美的身形使這個投擲標槍的動作顯出了幾分女性獨有的陰柔，好像一個剛中有柔的舞蹈動作，那根又粗又長的馬尾辮因為這一個動作而被重重地甩到了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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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呼吸之間，銀槍脫手而出，“嗖”的一聲向著卡拉胸前飛去。這一手來的是如此突然，以至於卡拉和應歡她們都沒做出什麼像樣的反應，畢竟之前姬彩還說自己是從未來來的，怎麼著也應該有點兒高科技的成分才是。像什麼奈米機甲、鐳射武器才更符合她的畫風，誰能料到她手上那杆槍竟然真的就是用來扔的……銀槍在空中飛了半秒鐘，這半秒鐘，對眾人來說卻有幾個世紀那麼長。
……
“……！！！”卡拉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這是他幾百年來都沒有過的體驗。慢慢地低下腦袋，只見那杆不起眼的銀槍槍頭竟然穩穩地扎進了自己的胸口，穿透過去，閃爍著些許淡藍色的光澤。這些數據流一般的藍光有規律地淌過槍頭，使得整杆槍變得半透明，也讓卡拉看的更清楚了——槍頭內部，是一座超小型的奈米試藥機，有一管橘紅色的藥劑正在被注入自己的身體裡。試劑是液體，大約只有兩個指甲蓋那麼多，藉著槍頭刺進身體的機會，這些小小的液滴也是隨之跟進，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率滲進了自己黑色的肉身之中。
這根本不是什麼長槍，這是一柄巨大的針管。
卡拉本想捏緊右拳，發動六顆寶石的力量，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擊中了腦子，無法集中精神。眼線的一切都扭曲起來，來自身體內部的痛苦不斷湧來、眼花、耳鳴……種種成神之前才會有的“症狀”再一次襲擊了這位宇宙神，他佝僂著半跪下去，低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從內側染紅了自己的鏡面。那鮮血是如此殷紅，紅的發亮，紅得觸目驚心。
“咳咳咳咳……”卡拉俯下身子，猛地咳了一陣，緩緩地抬起腦袋，用一種三觀都被推倒了的語調驚愕地問道，“你，你做了什麼……”
“我給過你機會的。”姬彩輕輕一揮手，插在卡拉胸前的銀槍似有所感，嗡嗡顫動著，竟是從一下子從他身體裡退了出來，飛回到了主人的手上。而這麼一個動作，更是讓卡拉的胸口血出如泉，他往後退了兩步，“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六顆寶石的光芒也是忽明忽暗的，好像因為主人的狀態不好，它們也沒什麼精神。
“我來自二一一八年，二十二世紀。在那個年代，地球人成立了‘反天穹行動小組’，專門針對那些對地球文明有惡意的宇宙神。所謂的神，大多也是有血肉的生命體，也要受到基因的限制。科學家們便是針對這一點，研製出了一種可以自行偵測宇宙神基因，並即時調配出‘基因破壞藥劑’的武器，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那樣。”
“你的基因在溶解，卡拉。就算你是神，只要你無法脫離**的桎梏，你就不得不為這一招付出代價！”
……
正值此時，卡拉收在大袍裡的一枚銀幣忽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銀光，生生打斷了正在進行的一切。他的身體被銀光籠罩著，“砰”的一聲，輕輕炸開，隨之化作一地細碎的光點，就這麼從原地消失了。
唯有這一地的狼藉，才能證明這一切確確實實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