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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兇房有鬼(2)

陳木升愁眉苦臉,不斷搖頭。我心說,你這是活該。他後面嘟囔些什麼,我便沒有注意了,只是揀大個的蝦子,剝了皮給晨星。又吃了幾隻,晨星放下筷子,衝我搖了搖頭。

“飽了嗎?”我問。

晨星抿了抿嘴,點點頭。

我微微一笑,牛嚼牡丹似的,揀大魚大肉,一陣狂吃。

吃飽喝足,我接過晨星遞來的紙巾抹了抹嘴,隨手扔在了地上。陳木升叫了一嗓子,陳阿旺便走進來,收走碗碟,並沏上了茶。

“小冷師父,你說,那女娃會不會來報復我?”陳木升問。

我心裡想,這老家夥一看就是一缺德貨,乾脆嚇一嚇他。

我緊皺眉頭,緩緩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說,可能會哦,師父給我講過冤鬼索命的事,那女孩本來死的就冤,現在,你又將她許給了大兒子,李大師的命已經被索走了,下一個說不定就輪到你了。

陳木升臉色大變,渾身發抖:“啊!那,那怎麼辦?”

我心裡暗暗好笑,表面上卻做出一副憂慮的樣子,長嘆一聲,說:“唉,難辦呀,難辦…”

陳木升‘撲通’一下,竟然跪倒在地,“小冷師父,求求你,救救我家吧!”

這一下,大出我意料之外,急忙起身扶他,陳木升只是不起,眼圈都紅了。看著他兩鬢斑白的樣子,我的心登時便軟了下來,“唉,你起來,我盡力吧。”

陳木升這才起身,又重新泡了一壺茶,並且拿出一包芙蓉王,給我點上一支。

我問他,那只砸死新娘的鏡子是什麼來歷?

陳木升說:“祖上留下來的,我也不知什麼來頭,我父親當年蓋這處宅院時,從一個破箱子裡翻了出來,見樣式古樸,沒舍得扔,裝在了門上。”

我看了看晨星,心說,不知是不是你說的那只。晨星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我也不知道。

陳木升繼續說道:“說來奇怪,那鏡子隨女娃下葬後的第二天,就被人給挖跑了。從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聽到院子裡有怪聲,出去看時,聲音卻沒了,睡著以後,總是會夢到我大兒子。在夢裡,他不停的對我說,爹,江裡好冷啊…”

“江裡?”我心裡一驚。

“是啊,我也奇怪,他幹嘛要說江裡很冷呢?”

我沉思了片刻,說:“帶我去院子裡看看吧。”

陳木升家的院子挺大,栽了不少樹,涼風下颯颯舞動,就像無數蟲蟻。陽光穿透濃密的枝葉,灑在地上,整個院裡,顯得陰沉沉的。

“怪聲是從哪個地方發出來的?”我問。

陳木升撓了撓頭皮,說,我也分不清是哪個方位。

四下裡望去,忽然,我看到對面一間屋子的門上掛著一條陳舊的白布。

“那間屋子是幹嘛的?”

陳木升說,以前是他大兒子住的,自從人死了以後,一直空關著。

“可以帶我去裡面看看嗎?”

“當然可以。”

陳木升開啟屋門,帶我們走了進去。屋子裡黑乎乎的,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晨星有些緊張,牽住我的衣角。

整個屋裡,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放遺像的桌子以外,再無別物了,看起來沒有什麼特異之處。陽光從小窗透進來,照在那張遺像上,陳木升告訴我,他的大兒子名叫陳阿興,長相看起來跟他有幾分相像。陳木升痴痴的盯著那張遺像,滿臉愛憐橫溢的表情,和對陳阿旺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我心下很是反感。

突然,這間屋子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哪裡怪怪的。漸漸的,我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只小窗上。

來到窗前朝外面望去,只見視窗正對著堂屋的門口,門上面以前掛鏡子的地方,現在是空的。忽然,我感到身後有些異樣,回頭一看,只見陳阿興那張遺像也正對著視窗…

驀地,我腦海裡產生一個詭異無比的畫面…陳阿旺結婚那天,他的哥哥陳阿興透過視窗,呆呆的望著外面歡鬧的人群,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因為,他早就死了…然而,就在新娘跨火盆時,她下意識的一抬頭,從門上那只鏡子裡,她看到了陳阿興的臉…

我的眼前,似乎出現了結婚時的情形,眾賓喧譁,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新娘。人們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們背後,在這間空蕩的小屋裡,還有一個人,不,應該說是鬼,也在注視著新娘。說不定,只要有人回一下頭就能看見它,但是,沒有人回頭…新娘走到門口時一抬頭,從鏡子的反光裡,她看到了屋子裡的鬼…

真的是這樣的嗎?如果不是,那麼,新娘在鏡子裡到底看到了什麼?…我感覺脊背發涼,腦中一片空白。

“冷,你怎麼了?”晨星見我神色不對,伸手將我扶住了。

“沒,沒什麼。”

“估計喝多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陳木升問。

我定一定神,說:“沒事,不要緊。”

此刻,我已經知道,陳木升家裡的確潛藏在某種東西,說不定,就在這間屋子裡…陳阿興那張遺像,睜著死人的眼睛望著我…

“小冷師父,沒別的事,我們就出去吧。”

“嗯。”我點點頭,牽著晨星走出了屋子。

避開樹影,沐浴在陽光裡,我對著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小冷師父,你有沒有查出是哪裡的問題?”陳木升急不可耐的問。

我想了想,說:“今天晚上,我住到你家裡,幫你查。”

陳木升喜道:“那就太感謝你了,我一定收拾一間好的屋子給你住…”

“不用。”我打斷了他的話,指著剛才那間屋子,說:“我就住那間。”

陳木升一愣,“這…”

“裡面不用收拾,就那樣就可以了。”

陳木升思量了一會兒,說:“行,你說住哪就住哪。”

“現在,麻煩你告訴我,那個酒鬼殯葬師的住處,我要去見一見他。”

陳木升說,那人無兒無女,住在村東的破廟裡,要不我帶你去?

我搖了搖頭說,不用了。隨後,帶著晨星走出了陳家。陳木升一直送出門外,硬塞了兩包芙蓉王在我口袋裡。

“冷,你真的要住在那間屋子裡?”晨星問。

“怎麼了?”

“我,我總覺得那間屋子怪怪的,我在裡面渾身都不舒服。”

我笑了笑說:“你一個人大半夜跑到老宅裡都不怕,怎麼會怕一間屋子?”

晨星撇了撇嘴,說:“我自己家,有什麼好怕的,有我父母在天之靈護佑著。人家只是,只是…”

“只是擔心我,對嗎?”

晨星橫了我一眼,嘴巴一鼓,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胸懷頓暢,哈哈一笑。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了,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著我,讓我做出那個決定,也許是好奇心在作怪,也許…

總之,從陳木升家裡一出來,我心裡隱隱有些後怕。現在,聽晨星這麼一說,我覺得沒什麼好怕的,就算前面是刀海火海,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還笑!”晨星擰了我一下。

“放心吧,傻瓜,我是小冷師父,妖魔鬼怪見了我都得繞道的。”

晨星‘噗嗤’一樂,“我要是鬼,肯定把你這個偽大師抓去煮了。”

“那你來抓我吧!”

“別跑!”

……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我那個決定意味著什麼…

陳木升告訴我說,那個殯葬師名叫陳樹良,四十多歲,由於好酒貪杯,日子過的很差,祖上留下來的老屋,在一場暴雨中垮塌了,無錢翻修,便住進了村東的破廟裡。

至於那廟,陳木升說以前是個土地廟,不知建於什麼年代,文革破四舊時,神像被搗毀,從此斷了香火。

我和晨星來到那座破廟時,只見廟門緊閉。聽附近的住戶說,陳樹良已經出門好幾天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只得作罷。

然後,我們去了江邊,在路上,我不斷幻想著,也許,老七和王順已經回來了。然而,帳篷依然是空關著的。

晨星見我情緒低落,拉我在村裡逛了一個下午。古老的漁村裡,保留著不少原始風格的建築,小巷幽靜,古樹醉人,倒也別有一番滋味。我儘量不去想張冬等人,讓自己放鬆一下。魯迅先生說過,時光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無論發生了什麼,生活還要繼續。

晨星好像對我的調笑有些反感,我便收斂了一些,只偶爾說說笑話,博她一樂。其實很多時候,我是在強顏歡笑,希望透過這種方式,來緩解心裡的壓力。

傍晚,我和晨星去了老宅給她的父母敬香。出來後,買了些熟肉,啤酒,去了我住的地方。

一進院門,迎面碰到了朱厚,他對我說,陳木升來找過我。我心裡想,看樣子,他是來叫我過去吃飯的。

昨晚經歷的事情雖然讓人心悸,但朱厚他們每人得了兩百塊錢,還是很高興的,買了不少酒和下酒之物,熱情的邀我和晨星一起過去。盛情之下,難以推卻,只得應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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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漢的屋子裡,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兒。吳彬等人看了看晨星,頗感驚訝。阿五把一隻凳子擦了又擦,讓給了她。

吃完飯,我送晨星回到住處,便向陳木升家裡走去。

這晚夜色晴朗,天高雲淡,弦月當空。涼風滑過皮膚,汗毛輕輕舞動。

來到陳木升家裡時,老漢已經等侯多時了。他見我兩手空空,問道:“小冷師父不需要法器的麼?”

我擺了擺手,打了個酒嗝:“呃,不用,我先查查是什麼東西作怪。”

陳木升似乎頗有些失望,臉上現出疑慮的神色。我心裡想,我又沒說自己很厲害,是你硬讓我過來的。

那間小屋大體收拾了一下,床上換了新被褥。

陳木升在兒子的遺像前站了一會兒就走了,門關上的一瞬間,我的心‘咯登’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我感覺自己被關進了另一個世界裡,這時,我開始為白天的決定後悔了。

幽暗的燈光,照的屋裡死氣沉沉的,就像一張復古照片。我的心在一片空寂中‘嘣嘣’的跳著,陳阿興那張遺像正呆呆的看著我。默立了一分鐘,我一咬牙,關掉電燈,躺在了床上。

我放勻呼吸,保持心理平靜。睜大眼睛盯著屋頂,以免睡著,留神傾聽著一切動靜。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不知哪個地方傳來一聲貓叫,拖著長長的顫音,似乎無比哀怨…

慘白的月光透入視窗,慢慢變的傾斜,將無數雜亂的影子印在地上,影子越來越重,月光越來越淡,我的思維,越來越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種奇異的聲音驚醒了…嘰嘰咯咯…像是有人在笑,又像竊竊私語…來了…

我像觸電一樣,猛的從床上跳了起來,來到視窗,向外面看去。那個聲音似乎發覺我在窺視它,一下子消失了…突然,我感覺身邊有另外一個人存在,猛一低頭,我看到陳阿興那張遺像正趴在視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