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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歸南行北望

當時從後門出逃,趙無安只是翻了半座山坡,並未走出去多遠。如今按老路前行,腳下荒草叢生,說不出的淒涼。

二人腳程都極快,片刻功夫就到了後山洞中,所幸安晴與青娘都還平安無事。趙無安豁出命準備的“洛神預警劍匣”,也並未派上用場。

虛驚一場的趙無安將劍匣背回身上,臉上神色頓時大為輕鬆,然而再細觀安晴的臉色,也是知道避免不了被她一頓腹誹了。

重又見到平安無恙的青娘,徐榮顯然已是大大松了一口氣,不顧滿身血汙,便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那柔弱女子在他懷裡微微掙扎了一番,見徐榮態度堅決,臉上浮現出嬌羞神色,也就不再抗拒,閉上雙目,輕輕依偎在他懷中,睫毛之上有淚珠點綴。

徐榮顯然也很清楚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僅僅片刻之後,他便一臉堅毅地鬆開了青娘,沉聲交代了一番山下酒店中的境況。

“那處太過血腥兇險,二位姑娘家還是不要進去為好。何況我飛鵲營幾十位倖存的弟兄盡數追擊敵軍,也不知是否會誤入險境,當務之急還是得告知主營,避免各軍之間訊息不通,結果被逐個擊破。”

趙無安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安,“在此處伏擊你們,你覺得是苗人的手筆?”

“不然呢?在這邊境,還有誰會這麼做?”徐榮顯然也是沒想到趙無安會有此一問,“山野酒店中襲殺我部軍士,已是再明顯不過的宣戰訊號。區區山賊搶匪,可是不會一言不發就進店殺人的。”

徐榮的話的確無可指摘,廣南雖亂,總不會無緣無故蹦出幾十號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來。最大的可能,其實還是苗人入境宣戰。

但是前不久代樓暮雲才剛剛繼任為苗王,久達寺罪蓮塔頂也與趙無安說得清清楚楚,攘外必先安內,現在的代樓暮雲只怕連內政都忙得焦頭爛額,又如何能有餘力向大宋發難?

想不透這一茬,趙無安終究還是不敢盡信旁人。

“你說的那個飛鵲營主營,離這裡有多遠啊?”左看右看都沒人說話,安晴也是個不懼不畏的性子,徑直向徐榮發了問。

徐榮也不含糊,直截了當道:“向西一百六十裡,現在騎快馬全速趕往,暮日之前能到。”

安晴與趙無安對視一眼,二人都心神領會,轉而看向徐榮時,神色也尤為無奈。

趙無安衝著徐榮遙遙一作揖:“實在抱歉,我們有要事在身,十日之內,非到苗疆不可。”

聽了這話,徐榮也奇怪起來:“哦?正是模稜兩可的關頭,閣下是何等人物,居然要孤身赴苗疆?”

本來,一對年輕男女遠赴苗疆,怎麼看都是不太合理的事情,雖然並不打算再與他人同行,但是一路之上,總難免與人攀談,所以趙無安也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他不急不慢道:“說來慚愧,家父早年至苗疆做生意,誤入毒蟲陷阱,一去不返。吾輩如今已然長成,念及生父屍骨未歸,總是於心不忍,所以這一次不惜帶著妹妹遠赴苗疆,也要將父親遺骸帶回。”

徐榮點了點頭,臉上不無遺憾之色。

“那徐榮也只能祝二位一路平安了。萍水相逢,無可相贈,徐榮唯有一份情義在此,百轉千回,絕不磨滅。”

趙無安肅然道:“承君吉言。”

站在徐榮身旁的青娘也溫婉道:“小女子定會早晚三炷香,向上蒼祈求公子二人一路平安。”

徐榮輕輕緊了緊手上的力道,將青娘的手牢牢握住,側過臉望向她,淡淡道:“青娘,這一次,你說什麼都得隨我回軍營了。可能會吃不少苦頭,但我徐榮……”

青娘臉上泛起一絲酡紅,低下頭,輕聲打斷道:“不必說了。隨你同道,有什麼苦頭都不算。”

徐榮眸中情意湧動:“青娘……”

趙無安禁不住苦笑起來,扯過安晴,雙手一甩,悠悠向徐榮長拜道:“那我們便先行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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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也一下子回過神來,對著趙無安忙不迭地點頭:“趙居士此行兇險,萬勿大意。”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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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徐榮,自荒山酒店前將馬重又牽回大路,繞過一座矮山,趙無安把馬暫時交給安晴牽著,自己則又一股腦折回了店中。直到日暮西山,才悠悠回到路口來。

等得腿腳痠痛的安晴有些埋怨:“你去做什麼了,花了這麼長時間?”

“徐榮趕回飛鵲營報信,必然是馬不停蹄,我只是替他把那些兄弟葬了而已。”

趙無安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疲憊。在屍堆中往復半晌,他一襲白衣也難免沾了塵土血汙,看上去風塵僕僕,好似從荒涼的戰場上歸來。

“為什麼不叫我一起去幫忙?”安晴恨恨嘆了口氣。

趙無安抬起那雙慵懶的眉眼,瞥了瞥她,“你?力氣多大先不說,只怕是看到那場景就得乾嘔好一陣。”

安晴氣惱地撓了撓臉頰,最後哼了一聲,把臉轉向一邊,牽著馬兒走得飛快。

趙無安懶懶墜在後頭,也無意和她玩什麼你追我趕的遊戲,只是靜靜看著夕陽之下安晴牽馬而走的背影,嘴角盪出一陣溫暖笑意。

笑歸笑,一回想起酒店中的慘劇,他仍是眉頭緊鎖。

苗人與契丹人極為相似,向來講求力勝者王,與中原以血脈為尊的傳承模式並不一致。

代樓暮雲雖強,但年紀輕輕為王,必然難以服眾,想來會採取些雷厲風行的手段穩固內政,在國內完全穩定下來之前,不會採取什麼大的動作。否則在久達寺時,一向狂傲自大的代樓暮雲,也不至於面對趙無安的鋒芒一味退避了。

僅就趙無安對苗疆的粗淺認知來講,除去苗王之外,族內最受尊崇者便是掌管大小祭祀事宜的巫咸。然而巫咸威望雖高,卻無人可直接統御指揮,更不會派兵北上,騷擾宋軍斥候。

那麼這樣一支圓甲鎖子軍,究竟是來自哪一方勢力?

“你走快點啦!還這麼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天黑之前都看不到人家啊!”安晴在前面衝他大聲嚷嚷。

趙無安心底暗暗嘆了口氣,暫不去管這些無謂之事。畢竟今日酒店的突然襲殺,最多也就是大宋與苗疆兩國恩怨,而趙無安這一次赴苗,是純粹為了找代樓暮雲做一個了結。

兩國關係如何,與他其實並無干係。

趙無安快步趕上安晴,一翻身上了馬背,又彎腰將安晴也拉上來,護在身前,不急不慢從腰間抽出地圖展開,對四周景緻一一核對。

“徐榮說的飛鵲營,在此地向西一百六十裡,那應當就是隸屬於永州的部隊了。那裡距離苗疆王庭極近,的確是邊疆重中之重。若要宣戰,確實也該先拔掉永州這顆釘子。”

“既然那裡離王庭更近,我們為何不與他同行?”安晴不解。

“苗疆按說是臣服於大宋,但這些年來領內反抗之聲不斷上漲,故而邊境也劃分得明白清楚。我們若是直接通關入苗,手續繁瑣不說,還極有可能半途生變故。”

古往今來出門遠遊,都是走大路,住大店,多花銀兩,不露黃白,但求保個平安。

藝高人膽大,趙無安卻是偏偏要挑小路走,從苗疆境內南行再西繞,直插雲州境內的始安府王庭,打個措手不及。

小路定然是多有賊匪滋擾,平頭百姓叫苦不迭,對趙無安而言卻算不得威脅。倒是大路人多眼雜,掩藏行蹤幾乎是不可能之事,時刻防備著暗處的襲擊,抵達王庭之時,早成強弩之末。

正是有此考慮,趙無安才不惜繞遠也要走小路入苗疆。一路上若有毒草蟲蛇,也傷不及他,只需顧好安晴便是。

不過會在這種鄉野小店遇襲,倒確確實實在他意料之外。

“今日鬧了這麼一出,天黑之前是不可能趕到那家小店了,多半只好露宿荒野。”趙無安懶懶道。

安晴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會有狼吧?”

“那怎麼可能?”

“那就好……”安晴松了口氣。

“最多就是些毒蛇啊,蛤蟆啊,黃背百足之類的。”趙無安不以為然。

“哇,真的假的啊!”安晴驚恐地往後一縮。

趙無安輕笑一聲,以手握緊了韁繩,繼續催馬前行。

“騙你作甚?”

“我不去苗疆了!!”

“都走到這裡了,你跟我說不去?”

“哇啊啊我要回家……”

日薄西山。

鳶過高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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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還是熙熙攘攘、人流如織的街市,到了日落之後,卻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她提劍從此處走過。一條長街,三兩老樹。

眉心的硃砂痣戾氣已然黯淡,眼底也逐漸有朦朧霧氣升起,只是一襲蒼寂白袍,似乎剎那間遍染鮮血。

她驚呼了一聲,倒退一步,目光直直落在身旁一口水井之中。奈何天色已晚,清水倒映不出她的形跡。

手中長劍輕聲錚鳴。

“柳葉山莊的小管家,還沒有死哦。”

聽見這個聲音,她渾身一顫,轉身看向了身後。

寬廣的街道不知何時已被霧氣籠罩,朦朧深沉,似乎要向著她壓迫過來。

轉瞬之間,整座福州城,竟成牢獄。

小道姑下意識地想提起手中的劍,擺出入崑崙山第一天就學會了的起手式,卻發覺自己的另一只手緊緊地揪在了道袍一角,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放不開來。

迷霧之中,黑雲會的殘眉緩緩走出。她周身纏繞猩紅氣勁,眉眼凌厲,仿若從地獄幽冥之中,蹣跚攀爬而出。

“新河村一共三十七口人,你是都殺了沒錯。可當時,那個小管家,也在村子裡,你為何把他放了?”殘眉冷冷一笑,“舵主的命令,現在就該不聽了嗎?”

“我可沒什麼好提醒你的,那少年是三山斷骨之脈,若讓他在二十七歲以前融斷骨鑄氣海,便是一步登天。那個時候,他會怎麼看你,你還不清楚嗎,小塗彌?”

夜冷如霜,天地冰寒。

塗彌站在空無一人的福州城中,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