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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魔女之秘

當天晚上,我們三人圍在屋裡吃著西琪弄的晚餐,除了鹿肉和羊肉外,還有小麥煮的稀湯,這是離帝國首都日出城較遠的邊陲地帶,山高皇帝遠,所以只要勤力一點,大地自能提供所有需要的糧食,不似日出城附近的鄉村,大部分物資都給帝國掠奪去了,人民只能活在貧苦和飢困裡。

祈北很沉默,胃口卻奇佳,我和西琪不敢打破這悶壓的氣氛,專心地吃。

祈北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木碗,像是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我和西琪對望一眼,也停止了進食。祈北望向西琪,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似是慈愛,又似羞慚。

西琪呆了一呆,道:“爺爺!你究竟有什麼心事?”

祈北充滿歲月痕跡的眼睛,望往窗外那寂寞的黑夜,以低得幾乎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十天後,待蘭特痊癒,我們到‘魔女國’去。”當他說到魔女國三個字時,眼中掠過興奮的神色。這三個字勾起了他人生中最動人的時刻,也是那充滿傳奇性的神秘國度,令他起了驚天動地的變化,由大元首的忠實大將,變成與帝國對抗的戰士,也是當時唯一敢公開反抗帝國的叛徒。

不過!現在還有我。

西琪道:“你怕上校等人嗎?”

祈北冷哼一聲道:“上校,他們在我眼中不值一哂,我只是擔心帝國的人,黑寡婦、巫師和黑盔統領哥戰,都是絕不好惹的人物,事關帝國興亡,假若大元首親自出動。我們將更為危險,只有趁大元首未出動前,逃進魔女國去。”

我心中一顫,祈北說的“事關帝國興亡”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知道地圖在我處,只要找到地圖上的廢墟,便可以掌握毀滅帝國的力量。

祈北凌歷的眼神轉到我臉上,傲然一笑道:“當年我和爾父奉大元首密令,往魔女國盜取智慧典,假裝成伯來族的山草藥商,混進了魔女城去,唉……”

他長嘆了一聲,眼中又射出回憶的神情。

當時魔女國中的情景,一定使他眼界大開,因為每當我問起父親有關魔女國的事時,他也有這種神色,可是卻從不對我透露有關魔女國的事。

我不敢打斷祈北的思路,雖然心裡怪著他還不暢快他說出有關魔女國的一切,但仍強忍住不作聲。

就在這時,西琪道:“爺爺!為什麼你從不向我提及魔女國的事?”祈北睨了孫女一眼,眼裡又閃過那羞慚和抱歉的奇異神色嘆了一口氣,卻不言語。

當我和西琪均以為他再不會說話時,祈北卻開口道:“我和爾父蘭陵,都是帝國最好的戰士,沒人及得上我們,以後也不會有。”

我心中湧起熱血,忖道:“或者現在我還未及得上你們,但將來必能超越你們。”

祈北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泛起一個奇異溫和的笑容,使我感到他這樣說,是激勵我多於自負。

西琪不依道:“爺爺!你說話從沒有像今晚那樣吞吞吐吐,快說吧!”

祈北道:“當時經歷了無窮的艱辛,那也不用一一再提,

我們潛進了魔女殿,見到了魔女。”

我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什麼?”

西琪不解地望向我。

祈北眼中神光一閃,冷冷道:“你也聽過有關魔女的傳說,是的,她是永不會衰老的,每隔一段時間便能蛻變,換上另一個美麗的軀殼,唉!她的天生麗質是驚人的,沒有人能抵擋,縱使她是一名醜婦,她的力量和智慧也是沒有人能抵擋的。”

我道:“既然如此,你們的目的只是盜取十二冊智慧典。為何不避開她,卻要和她見面?”

祈北道:“大元首從一個秘密的渠道,獲得一個訊息,就是每次當魔女蛻變時,她有三十天時間變得很衰弱,我們正是要趁此段時間去殺她。”

祈北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繼續說下去!“魔女城和魔女殿的宏偉美麗,還超於帝國任何建築,日出宮比起它就像是小巫見大巫,那處只可以用天堂去形容,裡面一個男人也沒有,只有動人的侍婢,我和蘭陵分別潛游過護殿河,依從大元首指示的地下水道進入魔女殿的核心處。”

我和西琪聚精會神地聽著,魔女、魔女殿、魔女城、魔女國一直是帝國疆域內最充滿神秘色彩的傳說,但由於魔女國與帝國間隔了大河,連帝國的軍隊也不敢輕易逾越。

祈北又道:“蘭陵和我分道進入殿裡,點燃了巫師給我的迷香,將殿內的人迷倒,肆無忌憚地進行搜尋時,竟給我在一個大池裡,看到出浴的魔女。我一見她,便知她是誰,她的美麗,即管帝國裡最美麗的女子也及不上她萬分之一,唉!”

西琪有點嫉忌地道:“真的那樣美麗嗎?”

祈北望向西琪,眼中射出無限的溫柔和慈愛,道:“你也是罕有的美女,但魔女是不同的,她的美麗是魔術的,能把任何男女變成目瞪口呆的傻子,能使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他轉向我道:“聽說,大元首的公主也是非常美麗,是嗎?”

眼中又閃過一絲內疚和羞慚。

我因毫無準備而一下子呆住了,是的,公主確是帝國中最美麗的女子,和西琪相比,公主像朵盛開的玫瑰,而西琪則是空谷中的幽蘭,我驚奇的是!祈北叛變離開帝國是十多年前的事,為何卻關心公主的美妍?

祈北嘆了一口氣道:“夜了!睡覺吧。”

我和西琪想抗議,但看他的堅決神情,知他再不會說下去了。

當晚我照例睡到柴房裡,背脊枕著乾爽的麥杆,外面山野蟲鳴鳥叫,心中滿是寧諡的感覺,自一個月前父親被大元首軟禁在日出殿地底下的刑室,到我攻入室裡,目睹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再逃離日出城,我從來有過像現在般的平靜。

這處比之昔日在日出城的華麗府第雖是不可同日而語,但那種與大自然親近的感覺,卻遠非豪華的城市所能比擬。

我開始時還想著祈北和魔女殿的事,但很快心靈便融入大自然的節奏裡。雖然我不能起而練劍,但心中已默想著劍擊之道,很多以往不能貫通的地方,這刻像潮水般湧上心頭,直到日出前,才沉沉睡去。

接著的幾大,祈北頻頻外出,我知他是在探聽帝國的活動,好擬下逃往魔女國的路線。見他的時間雖不長,兼且臉無表情,但我總覺得他眉眼間透出難掩的興奮,難道能永保青春的魔女真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魔女殿是否人間仙境?帝國因得到智慧典而興盛,為何仍不能吞併魔女國?我曾聽聞大元首一個目標!就是將魔女收為私寵,或者這是帝國內每個男人的夢想。

這天我幫西琪執拾好行李,準備隨時上路,便和西琪往附近的山頭狩獵,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我自幼受過嚴格鍛鍊的身體,已很快復原過來,比祈北預期的還早,輕易地打了一隻小斑鹿。

我們在一個山坡坐了下來歇息。

西琪好像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我身旁,與我言笑甚歡。

我忍不住問道:“你的父母在哪裡?”

西琪眨眨美麗的秀目,泛起茫然的神色道:“我不知道,爺爺也從來不說。”

我心中憐惜之意大生,伸手摟著她肩頭,嘆了一口氣。

她俏臉微紅,柔順地沒有推開我,我並非曾在花叢裡打滾的入,難享受男女相接之樂,卻不知如何繼續下去。坐了甜密的一會後,我們拿起獵物,趁著太陽下山前,趕回家去。

轉入了家前的小徑,忽地感到不妥,停了下來,西琪還想繼續往前行,給我一把拉著,她愕然道:“什麼事?”我沉聲道:“有人!我聽到很多心臟跳動的聲音。”

就在這時,突變已起。

“譁啦譁啦!”

大幅掛滿倒鉤的網拋在我們頭頂的上空,鋪天蓋地般向我們罩下來,西琪顯然不知如何應付。

我一摟西琪蠻腰,就地打橫滾開,來至一棵樹旁。黑影一閃,網已罩下,在它罩著樹身,而網邊剛要觸地的剎那,我的長劍來到手裡,向前一挑,“鏘!”網角應聲而起。

我摟著西琪再次翻滾,恰恰逸出網外。

可是苦難卻是剛開始。

全身裹在黑色厚革裡,只留出眼耳口鼻的黑盔戰士,黃蜂般從各處隱蔽的地方蜂擁出來,手上的刀、斧、矛、槍瘋狂地向我們進攻,我喝道:“緊跟在我身後!”邊死命殺往南面的樹林,一進那裡,逃走的機會便大得多。

鮮血在眼前飛濺,我的身體復原了,若果只是我一人,自信有機會逃命,可是卻要照顧西琪。“呀!”西琪的叫聲傳了過來。

我回頭一看,她給幾名如狼似虎的黑盔戰士纏著,墜後了十多步,四周八面全是黑閃閃的人潮,我振起神威,長劍向四周重砍頸劈,往西琪處殺回去。西琪再度一聲叫喊,手中長劍墜地,跟著仆倒地上。

我厲嘯一聲,長劍化作一道長虹,敵人鮮血橫飛下,硬衝過重重戰士,剎那間趕至西琪處,肩頭大腿同時中劍,這是代價。

我待要刺斃將西琪壓在地上的戰士,背後勁風襲體,對方的高手終於出現。

在地上掙扎的西淇恰好向我望來,絕望和驚惶充滿在她的眼神裡,我心痛如焚,暗歎一聲,捨去救援西琪,回劍一掃,剛好架住後面襲來的一劍。來劍沉重,竟震不開。

我向來人望去,接觸到一隻凌厲的眼神。

哥戰!黑盔戰士的大統領,大元首的忠實走狗,帝國裡巫師和黑寡婦外最令人驚懼的人。

哥戰壓著我的劍,獰笑道:“小畜牲,你的力道只有平時的一半,看你怎樣逃出我的指隙。”

哥戰最憎恨的人是我,因為他認為若不是我,公主將是他的囊中物。

我悶哼一聲,身子俯前,長劍從他劍下遞出去,向他小骯抹去。哥戰冷哼一聲,回劍封架,剎那間兩劍交觸了十多下。我吃虧在舊傷未愈,兼且剛才一輪衝殺,耗用了體力,立時落在下風。四周的黑盔戰士雖停了手,但卻一圈圈地將我們重重圍住,形成我心理上難以忍受的負擔和無奈感。

哥戰怒喝一聲,長劍精芒爍閃,一連幾下精妙絕倫的劍法,我臉額一涼,已給他劃出一道血痕。我不驚反怒,狂喝一聲,長劍毫無花巧橫掃哥戰,這一劍無論時間和角度都是無懈可擊,哥戰避無可避,肩頭血濺。

黑盔武士們一齊吶喊,為他助威。我趁哥戰後退,正要反身找尋西琪,腳下一緊,一條飛索纏著左腳踝處。一股大力拉來,使我幾乎僕在地上。

我沉腰坐馬,腳底立時像在地上生了根,抗止了飛索抗扯的大力,右手劍正要劈斷纏腳的飛索,哥戰的劍又像毒龍般由右側抹向我的咽喉。

我並不怪他乘人之危,在刀鋒上只有生與死、成功者與失敗者,並沒有正義或卑鄙。與此同時,我的長劍已封擋了哥戰十多下重擊,可是卻始終沒有空隙劈斷纏腳的索子,這成了致敗的關鍵。

“呀!”慘叫聲從我口中傳出去,震盪著整個魔印比,一股至少有十多名黑盔武士拉扯的巨力,從腳上傳來,使我無奈地被拖倒地上,一切也完了。

冰冷的刀斧矛槍,指著我每一個要害。

我被粗暴地捆縛起來,與西琪並放在屋內的一角,哥戰坐在椅上,拿著我的劍檢視著,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前的剎那。

哥戰臉無表情地看著我這被擒者,冷冷道:“地圖在哪裡?”我心中湧過一陣恐懼,沒有人能在他的手下不吐真言,但我的父親卻是個例外。我還記得刑室內不似人形的他,仇恨代替了恐懼,我咬牙道:“你將施在我父親身上的毒刑,用在我身上吧!不過恐怕你會得到相同的結果。”

哥戰一腳踢出,正中我心窩。

我慘叫一聲,向後翻倒,後腦撞在牆上,立時眼冒金星,幾乎不能呼吸。

西琪尖叫道:“不要!”

哥戰正準備繼續用私刑,一把聲音從門外傳來道:“統領!那獵戶要見你。”我強忍胸痛,睜目看去,恰好見到上校畏畏縮縮地走進來,我明白了,上校是告密者。

哥戰盯著上校。

上校怯怯地道:“大人,你答應過,事成之後,將那女子給我。”

哥戰眼光轉到西琪身上,第一次著意地打量她,他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顯然被西琪的美麗吸引,我心中暗叫不好。

上校也看出情形不對,謙卑地道:“大人!大……”

哥戰森冷的眼神打斷了他的話,道:“你過來。”

上校愕然道:“幹什麼?”

哥戰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道:“你不過來,我怎給你打賞?”

上校大喜過望,踏前兩步,待要跪下接受禮物,哥戰手一動,鋒芒一閃,長劍已透胸而入。

上校不能相信地望向胸前沒入的劍,劍利鋒快,一時間還感覺不到那痛楚。。

西琪尖叫起來,她雖然每天習劍,今次還是第一次目睹有人被謀殺,而且是如此卑鄙的方式。

上校狂嘶退後,長劍隨著狂噴的鮮血,脫了出來,上校直追出門外,“篷!”一聲仰天跌倒,再也不能動彈。

我憐惜地望向西琪,她滿臉熱淚,身子扭曲起來,剎那間我明白到哥戰是蓄意在我們面前殺死上校,以造成對我們的精神壓力。

哥戰若無其事站了起來,他身上濺著上校的鮮血,形相猙獰。他緩步走到西琪跟前,忽地一把將蜷縮在地上的西琪抓起來,整個摟在懷裡,西琪雖然手腳被捆綁著,還是拼命哭叫和掙扎。

哥戰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最愛掙扎的孃兒,尤其是這麼美麗的。”

“嘶!”西琪的衣服給撕下了一大幅,露出雪白粉嫩的背肌,她絕望地悲叫起來。我強忍著心中燃燒的怒火,冷靜地道:“放她下來吧!”

哥戰大喝一聲道:“地圖在哪裡?”

我道:“我沒有帶出來,還留在帝國裡。”

哥戰怒吼一聲,將西琪推得撞往牆上。

哥戰一把將我從地上抽起來,暴喝道:“在哪裡?”

我冷笑道:“即使我說出地點來,你會貿貿然相信嗎?”

怒火在哥戰眼中燃燒著,忽地他屈起膝頭,重重地撞在我下陰處!痛得我全身痙攣起來。

“砰!”

我給他擲往地上,滾到牆邊,才停了下來,仇恨在我心內翻起滔天巨浪。

哥戰胸口不斷起伏,若他能在我身上將地圖搜出來,他立刻會把我折磨至死,以消私恨,可是,現在就只有等找到地圖之後了。

哥戰逐漸將暴躁抑壓下去,沉聲道:“好!我將你帶回帝國,看你的命運了。”

接著的三天,我像貨物般被放在馬車上,手足換上了帝國鎖重犯的銬鎖,我不知西琪在那裡,或者被囚禁在另一輛馬車上,也可能沒有隨隊而行,四周全是黑革閃閃的帝國武士,甚至看不到哥戰。他們只給我能維持生命的食物和清水,三天下來,我已感到很衰弱,幸好我體質過人,又曾受過嚴格的訓練,所以雖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身受的創傷卻很快地復原。我唯一的希望系在祈北身上,我奇怪哥戰一句也沒有提及他,這可能是上校沒有告知他詳情,又或是自大暴戾的哥戰,並不在意山野村夫。假設他知道西琪是帝國歷史上最傑出劍手之一祈北的孫女,恐怕以後也難以安眠。祈北,他在哪裡?這晚大隊就在樹林裡紮營。到了午夜時分,四周傳來混亂的聲音。

我猛然睜開眼來,耳裡滿是噼噼啪啪的怪響,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火!”是火災,我的心立即想到祈北身上,他一定是躡著大隊的尾後,直到哥戰在林中紮營,才以火攻來製造混亂。我聽到哥戰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先將馬車趕走,小心點,我看這場火是有人蓄意放的,否則怎會東南西三方同時起火,只剩下北方的逃路。”

另一把聲音應道:“若果有人如此大膽,包保他逃不了。”哥戰悶哼一聲,明顯在盛怒之中。

馬車緩緩開出,火屑菸灰由車廂窗子飛進來,我一個人橫躺在車廂裡,恰好看到熊熊的火光。只有祈北如此經驗豐富的老戰士,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發動這樣一場大火,其次,哥戰也太大意疏忽了,不應在林裡紮營。

車前車後都是黑盔戰士,祈北要救我也不是易事,這個念頭未過,“轟”地兩聲巨響,似是兩棵燒著的大樹在馬車前後倒下。

馬方前後均傳來人仰馬翻的嘈吵聲音,拖著馬車的馬兒驚跳不安,拖得馬車在原地亂轉。

忽然間,馬車再次動了,而且是劇烈顛簸地賓士而行。

我給拋得東滾西倒,無情地撞在廂壁上,但卻狂喜萬分,我知道祈北正在駕著馬車,載我逃出哥戰的魔爪。

追逐和喝罵聲從後面逐漸迫近,哥戰當然不肯放我走。

“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我心中大駭,這時怎可以停下!

車門打了開來。

祈北旋風般撲了入來,將我拉出車廂外,當我給橫放在地上時,祈北一聲大喝,馬嘶聲中馬車狂馳而去,祈北以劍刺馬股,馬兒那能不發狂拼命往前奔。

祈北撲在我身上,兩人登時滾進一旁的草叢去,寒露把我們弄得渾身溼透。哥戰大隊人馬馳至,朝遠去的馬車銜尾狂追,蹄聲如雷,我的心提至咽喉處。百多騎黑盔武士在我們身旁馳過,其中一騎的馬蹄幾乎踏在我身上。危難並沒有過去,沒入駕馭的馬車只要撞上一棵樹便會翻側過去,哥戰的人轉回來我們便凶多吉少。

祈北低喝道:“站起身來!”

我想站起身,但因兩隻腳給鎖在一起,略撐起身便跌了回地上。

“鏘!”

劍光一閃,祈北一劍劈下,正中腳鐐,立時應聲斷開,這一刻的速度和準確性令我自愧不如。

祈北道:“舉手!”

我剛舉起手,祈北的劍已到,另一下金屬鏘鳴下,我的手銬斷成兩截,掉到地上,在他的劍下,堅固的手銬就像枯朽了的樹枝。

遠方傳來馬群的狂嘶聲,跟著是混亂的叫喊聲。

祈北淡淡道:“那處是個懸崖。”我愕然,黑暗中我只見到祈北的眼眶閃閃發亮,往日的豪情重新在這威震一時的劍手血液裡流動,祈北道:“跟我來,蘭陵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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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時,我們遠離了那樹林,在一條清撤的溪水旁歇息,我伏在溪邊,頭卻沉進了水裡,自由的滋味是如斯可貴。

祈北道:“西琪呢?”

我全身一震道:“你沒有救她嗎?”

祈北仰首望天,嘆道:“哥戰是只老狐狸,那天我在回家路上,遇到押運你的隊伍,知道不妙,還以為西琪也和你囚在同一輛車上。”

我霍地站起來,斷然道:“找哥戰,只有拿下他,才可以找到西琪下落。”

祈北冷靜地道:“蘭陵的兒子,衝動只會壞事,你先告訴我哥戰為何要追捕你。”

我頹然坐下,不要說哥戰劍術高明,只是數百名兇悍善戰的黑盔武土我便難以應付,而且從日出城追出來的帝國人馬,必然不止一隊,當他們彙集起來時,不要說救人,能否逃命也是未知之數。

我沉吟片晌,道:“還不是為了那幅地圖。”

祈北愕然,眼中射出森厲的神色。

我無俱地望向他。祈北忽地仰天長笑起來,狀極歡欣,好一會才收起笑聲,道:“好!我還以為爾父蘭陵冥頑不靈,

只懂對大元首愚忠不變,看來他並沒有將那幅地圖交給大元首,交的只是智慧典,而且只是十二冊其中的六冊。”

這次輪到我叫了起來,道:“什麼?”

祈北淡然道:“那次我和蘭陵分頭潛進魔女殿,我遇上了魔女,本來大元首的命令是要我們一見魔女,立即刺殺,可是,我卻下不了手,還……還……”

看著他眼裡溫柔的神色,不用他說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據父親說!他不能自拔地愛上了魔女,連大元首的任務也忘了,背叛了帝國。

祈北嘆了一口氣道:“你父親卻遇上了魔女國的戰士,被迫逃出宮外,以後的三個月裡,我們失去了聯絡。”

我道:“你卻享盡溫柔,是嗎?”

祈北眼裡厲芒一閃,冷冷遣!“這是爾父想當然,我連手也沒碰過魔女,但那二個月,我的確在她那裡學到很多東西,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認識到大元首是個暴君,他正榨取人民的骨髓血汗,以滿足他的私慾。”

我愕然道:“父親也曾這樣說。”

祈北仰天笑道:“當然!是我告訴他的,可是他當時卻不信,還再次偷進魔女宮,這次他非常幸運,適值魔女出巡,被他乘機偷了六冊智慧典,包括了藏有地圖的一冊,我追蹤而去,直到進入帝國後,才趕上了他,不過我技遜一籌,終於攔他不住,但我卻告訴了他魔女跟我說的一番話。”

我沉痛地道:“他雖然將智慧典獻給大元首,不過事先卻撕下了地圖,這個秘密一直不為人知,直到個多月前,大元首不知如何知道了,立即派人前來請父親入宮,誰知原來是個陷井,父親一去不返。我只好躲了起來,可是,我兩位姊妹和弟弟,全給大元首殺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殺死大元首。“

祈北道:“地圖在哪裡?”

我道:“我偷偷地潛進宮裡的刑室,見到父親,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他告訴了我地圖在那裡。”

祈北哂道:“刑室是這麼容易進入的地方嗎?”

我道:“我也知道是哥戰故意放我進入刑室,然後再跟蹤我企圖取得地圖,豈知我離開刑室,立時快馬離城,這一著大出哥戰等人意料之外,當他們再追上來時,我已離開了日出城,幾番血戰後,才在途中遇上了西琪和你。”

祈北服中閃著光芒,熱切地道:“地圖在哪裡?”

我伸手指一指腦袋!“在這裡,那地圖自我出世後便一直掛在父親的臥室裡,我可以把它重畫出來。”

祈北愕了一愕,跟著喉嚨沙沙作響,一忽兒後變成狂笑,嗆咳著道:“好蘭陵,實則虛之,將最重大的秘密,放在當眼的地方,反而瞞過了大元首。”

我心中一動,拗斷一節樹枝,在泥士上迅速將地圖默寫出來。

祈北雙目灼灼生光,直到我將整幅地圖畫出來,仍是皺盾不語。

我道:“地圖上有很多地名,父親說那應屬於很古遠的年代,現在這些地名都不適用了。”我指著地圖中心一個四方形道:“這四方形旁有‘廢墟’兩個大字,廢墟中有個紅點,寫著‘異物’,另有一行字註解說!‘人類所能製造出來的力量峰巔’,父親說只要能找到這異物,便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足以推翻整個帝國。”

祈北像聽不到我的說話,自願自苦惱地道:“這地形我像是非常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我想他見聞廣博,若他也不知廢墟在那裡,我更是大海撈針,心中一陣絕望。

祈北搖搖頭,話題一轉道:“自下當急之務,就是把西琪救回來。”

我點頭道:“就算死,我也要西琪安全脫離苦海。”

祈北道:“我們成功的機會實在太微了,入帝國只有兩條道路,一是穿過疏玉林,沿天河過諸神谷,經大平原往日出城,那也是哥戰押你走的路途。另一條經南山,繞過食人沼澤,再沿鳳嗚山徑,切進大平原的南面,若哥戰要押西琪往日出城,舍此再無他途。假設我們由現在起快馬去追,可望於明天黃昏前追上押送西琪的隊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我站了起來道:“事不宜遲……”祈北欣賞地望我一眼,從背後解下另一把劍來,遞給我。我握著劍把,信心倒流回我的體內。

經歷了這麼多折磨和苦難,我以一個劍手的身份再次站了起來。

在帝國的強大惡勢力前不屈地站起來,縱使戰死,我也要毋負劍手之名,更不能壞了慘死父親的名聲。

祈北臉上現出個詭異的笑容道:“你看!”

我望向他手中拿著的一束黑黝黝的樹枝似的東西,奇道:“這是什麼?”

祈北並不直接答我的問題,卻道:“若果你是哥戰,既然將我們追失了,會怎樣做?”

我嘆口氣道:“當然是以西琪為餌,誘我們再上當。”

祈北道:“那他們會非常後悔,因為今次誘來的是任何陷井也囚不住的猛虎。”

他一揚手上的東西道:“這是巫師當年給我的迷香,今次正大派用場。”

我呆了一呆,一股希望之火從心中升起,就像過溺的人,抓著了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