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收劍,又靜靜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抬頭看一眼天空。
“我好了。”他沒有坐下，站在司空鶴等人身邊說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起伏，就彷彿他剛才只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並沒有驚世駭俗到差點讓整個靈鏡間裡的修者都瘋狂。
“噢。”姬雪臣還是呆呆應了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他左右看看,除了他和傅英之外,好像所有人的臉色都是那樣平靜。
司空鶴、謝宇青、裴玄,甚至顏洺……他們全都是那樣平靜。
姬雪臣張了張嘴,又只好閉上了。
這時候，謝宇青朝他們走了過來：“雪臣，你和傅道友留在這裡，守著易星馳他們。”
“為什麼？”姬雪臣差點又跳起來。
他在謝宇青面前總是要稍微收斂一些，勉強控制住自己，只是瞪大了眼睛不服氣地問道：“為什麼我們留下來？我也可以打啊！”
“因為，我們要去楓樹林。”謝宇青說道。
“我知道啊。”姬雪臣道：“我知道要去楓樹林,我也可以去啊！”
“雪臣。”謝宇青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們不能帶著他們三人進去。”
“可是……”姬雪臣還想說什麼。
眾人中唯一的妹子顏洺,明明可以讓她留下來啊。
楓樹林中前途未卜，會遇到什麼危險誰都不知道。
甚至都不知道,大家還能不能活著走出來。
他想一起去！
姬雪臣覺得,最少這種時候,應該他去,而不是顏洺。
“顏妹子留下來,我和你們去。”姬雪臣說道。
“她有量天尺。”謝宇青說道。
“那……”姬雪臣眼珠亂轉。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顧然,掃過司空鶴和謝宇青。
顧然的劍，司空鶴的天才以及和顧然的默契，謝宇青自不用說了，顏洺的量天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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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雪臣突然就有些喪氣。
原來在這種時候，他好像真的不是那個，可以站在謝宇青身邊和他並肩戰鬥，無可替代的存在。
謝宇青不再看姬雪臣。
他轉頭去看裴玄：“你也留下。”
裴玄袍袖輕拂，語氣依然從容淡然：“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出手。”
“那行。”謝宇青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帶我去啊，讓裴玄留下來。”姬雪臣又不服氣了，他就算修為比裴玄低，可他現在好好的，大花也好好的啊。
“你留下來。”謝宇青第二次說道。
他的語氣比剛才更加嚴肅，臉上笑容也已經收起。
“可是……”姬雪臣還想說話。
謝宇青抬手打斷了他：“你留下來”
他幾乎是一字一字，緩緩說道。
姬雪臣又張了張嘴，還是頹然閉上了。
他看著謝宇青那雙深邃的眼睛，知道這一次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顧然伸手，拍拍姬雪臣的肩。
“走吧。”謝宇青一招手。
他自然走在最前面，裴玄和顏洺跟在他身後。
顧然和司空鶴並肩，五個人一起朝楓樹林走去。
姬雪臣低聲嘟囔了幾句，卻沒有一個人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顧然才剛走出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他從儲物錦囊中取出一片竹簡，然後飛快地送入靈氣在上面留下了一行字。
顧然回頭，快步走到姬雪臣身邊：“雪臣，如果我們沒從楓樹林中出來，如果你們能有機會離開這裡，如果那時候侯道友依然在幻境中，那將這竹簡給他。”
顧然說完，將竹簡塞入姬雪臣手中，又囑咐道：“若是我們出來了，記得將它還我。”
姬雪臣：“……”
他差點又想跳起來了。
什麼叫他們無法出來？！
“沒有滿足那三個條件……”顧然叮囑他，“不要偷看。”
姬雪臣擺擺手：“知道了。”
顧然又拍拍他的肩，突然湊近一點，小聲說道：“雪臣，你在火煞小陣中看到了什麼，也可以留在竹簡上。”
姬雪臣：“……”
他抬眸，就對上青袍劍修澄澈清亮的雙眸。
顧然對他保證：“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看。”
姬雪臣臉突然一紅，他微微轉過頭去，又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飛快地從儲物錦囊摸出個竹簡，學著顧然的模樣送入靈氣，然後一把塞到他手中。
顧然小心將那竹簡收好，對他笑了笑。
他低頭，又摸摸大花毛絨絨的腦袋，手一揚，一步和一劍出現在他身邊。
“雪臣。”顧然又說道：“我把一步和一劍留下。”
他摸摸一步和一劍的腦袋：“你們聽他的。”
兩隻靈獸大鵝“嘎嘎”叫了兩聲。
巨大的翅膀揮動著，黑豆豆一般的眼睛盯著顧然，小小的腦袋湊到他身上蹭了蹭。
顧然又拍拍自己的兩隻靈獸大鵝，轉身重新朝楓樹林等人走去。
司空鶴他們都留在原地等他，顧然很快就走到青年身邊，低聲道：“走吧。”
姬雪臣看看手中的竹簡，又看看一步和一劍。
他抬眸盯著顧然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顧然，這是在交待後事嗎？！
“小然。”司空鶴也在問，“你是擔心我們無法從楓樹林出來嗎？”
“我相信大師兄。”顧然說道：“我們會破陣的。”
“那你這是……”司空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姬雪臣仍然怔怔站在原地，正呆呆看著他們。他的手放在不知道是一步還是一劍的小腦袋上，整個人似乎都呆住了。
洞虛修者目力極好，即使已經離了一段距離，司空鶴還是可以看出姬雪臣的神色。
他似乎……快要哭了。
“給雪臣留兩個幫手。”顧然說道：“他不是靈獸島的嗎？一步和一劍雖然不是他的本命靈獸，但他應該可以指揮得很好。”
“哦。”司空鶴點頭。
“雪臣也很喜歡靈獸，怕他胡思亂想。”顧然又道：“有大花，還有一步和一劍陪他，應該好一點。”
司空鶴：“……”
他怎麼覺得，姬雪臣會更胡思亂想啊？
顧然和他邊走邊聊，腳下很快。
楓樹林本就離眾人不遠，沒多久他們便走到了林外三十丈遠的地方。
謝宇青停步，轉頭看向眾人：“你們，可知道霧界？”
謝宇青問。
他就是在問顧然和司空鶴。
霧界是很多修者，在晉級洞虛後會選擇的遊歷修行之地。
他去過，裴玄也去過，顏洺也曾到過。
“嗯。”顧然點頭。
司空鶴想了想，說道：“我知道那裡終年大霧瀰漫，很多修者會選擇那裡作為洞虛甚至洞真遊歷修行，穩固境界之地。”
他頓了頓，又道：“魅就是來自霧界。”
“沒錯。”謝宇青點頭。
“霧界之所以被稱為霧界，就是因為那裡終年大霧瀰漫。只是那霧，不是我們說的雨雪霧的霧，而是瘴氣、屍氣混入靈氣後，形成的大霧。”大風小說
“魅就是在這瘴氣、屍氣和靈氣中產生，它們本身也是這幾種氣組成，低等級的魅沒有靈智，至少要到四品，也就相當於修者的洞虛修為，魅才會慢慢產生靈智。”
“嗯。”司空鶴點頭。
謝宇青繼續說道：“洞虛修者喜歡選擇霧界遊歷修行，是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中，無時無刻都有瘴氣、屍氣侵襲，對於穩固境界再好不過。”
“瘴氣不用說了，那是霧界獨有的。屍氣是隕落在霧界的修者屍體被瘴氣侵蝕所化，靈氣散於其中。所以由它們所化的魅，可以吞噬比自己弱小的修者。很多修者即便還未隕落，受傷失去戰力後，也會被魅吞噬。”
司空鶴又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裡幾人，謝宇青講得這樣詳細，是特意講給自己聽的，索性直接問道：“鮫如果能命令魅，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楓樹林中，可能會有大量的魅？”
“有可能。”謝宇青欣慰地點點頭。
司空鶴是眾人中修行最晚的，也是對修真界所知最少的。
但好處是，他很聰明，從來都是一點就通。
而且正是因為他從未接受過修真界的正統的，現在很多大宗門弟子按部就班的修行學習，有時候反而會有一些新的，獨特的想法。
“霧界的霧既然能吞噬修者，侵蝕隕落的修者。”司空鶴又道：“也就能吞噬靈氣。剛才顏師姐和小然都說，他們的本命法寶以及本命劍一進入楓樹林，就完全失去控制，直接回到靈府。”
他說道：“也有可能，楓樹林中，就是個小型的霧界。”
“對。”謝宇青眼中笑意更濃，“我和裴玄商量，也是這個結論。”
他頓了頓，又道：“霧界霧氣最濃郁的地方，也就是我們說的霧淵，霧淵可以是高山深谷，也可以是樹林湖泊，那裡不僅可以吞噬修者靈氣，甚至可以隔絕靈識。最強大的霧淵，連星辰都可一併吞噬，碎星海就生於霧淵中。”
裴玄說道：“修真界一直有個說法，不成洞真，不踏霧淵。”
顧然和顏洺都點了點頭。
“洞真以下的修者進入霧淵，會被完全吞噬掉嗎？”司空鶴問。
“對。”謝宇青說道：“所以，我們沒人進入過霧淵。”
“那……”司空鶴直接問：“我們有辦法進入霧淵嗎？”
謝宇青想了想：“我們現在只能冒險一試。我聽師尊說過，霧淵喜歡吞噬有靈氣的東西，讓它們成為自己的一部分。霧淵也不是完全無懈可擊，它們也是霧匯聚而成，要吞噬某件東西的時候，所有霧都會集中在一起。”
“咦？”司空鶴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用靈氣充沛的東西，吸引霧淵的注意，然後乘隙而入啊。”
謝宇青又揚了揚眉，看了裴玄一眼。
“謝宇青說你想法往往和修真界自小修行的修者不同。”裴玄笑笑，“果然如此。”
謝宇青笑道：“我和裴玄也這樣想。”
他翻手，從儲物錦囊取出兩件法寶：“我這有兩件洞真法寶，是我身上靈氣最充沛的。你們呢？”
顧然：“……”
他東西不多，大多都是宗門大比和這次五煞陣中得到的，索性摸出一大把，展示給謝宇青，任他挑選。
裴玄也差不多。
除了本命法寶，他們這種大宗門的弟子外出歷練，身上怎麼都會帶上一兩件，宗門或是尊長賜下的，等級更高的法寶，或是天材地寶，用來保命。
顏洺果然也取一件洞真法寶，還有幾樣天材地寶出來。
“靈氣充沛的東西……”司空鶴低頭想了想，突然從儲物錦囊中取出一顆亮晶晶的石頭。
那是一顆上級靈石，一取出，靈氣光芒大作，璀璨又明亮。
司空鶴不解：“靈石難道不是靈氣最充沛，甚至完全由靈氣組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