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沒回答, 繼續裹著被子,看著前。
他房間的窗戶沒關,可以看到顧銘出去找了一圈, 又推開院門出去了。
“顧小弟出去了。”司空鶴解釋,“昨日你回來,楚遣了醫官來替你看過,說只是力竭, 休息一天就。”
“顧小弟昨天一直守著你,半夜才離開。今早起來有同門拉他去明州城,明日就該三輪宗門比試, 他們要補充些必要的丹藥和符籙,他才去了。還說給你帶點心和鮮果回來。”
顧然心中一動, 目光越來越茫然。
“小然。”司空鶴問:“你是不是有為難的事?”
“沒有。”顧然淡淡說道:“即便有,我自己也能搞定。”
司空鶴像沒聽到他這話,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給你講個故事?”
他也不顧然同意,直接就開口講了起來:“我跟你說過, 我還有個妹妹。”
提到自家小妹,司空鶴神色變得懷念起來,目光也比剛才柔軟。
他唇角微微揚起,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爹孃很寵小妹,家親朋友也很喜歡她。她八歲生日的時候,有人送了她一隻靈兔。”
“小妹待那靈兔如珍珠寶貝,和它同吃同睡, 走到哪都帶著。她身不大,很少出門,她說靈兔, 就是她最的朋友。”
“嗯。”顧然低低應了一聲,突然問道:“什麼顏色?”
“白色,眼睛是紅色,只有耳朵上的毛是黑色。毛比大花還長些,但身很小,我一隻手就能捧起來。”
“哦……”顧然目光飄遠,認真想象了下靈兔的模樣。
他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有點想大花了。
司空鶴已經講下去:“靈兔本來壽命挺長,可是後來一次意外……”
他說到“意外”,目光眯起,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司空鶴深吸口氣,才繼續說:“小妹十歲的時候,陪了她四年的靈兔走了。她哭得傷心欲絕,連續高燒不退。爹孃十分擔心,我後來沒辦法,託人去尋了幾天,費了不少功夫,才終於找到一隻一模一樣的靈兔。”
“嗯。”顧然點點,“小姑娘能認出來吧。”
司空鶴怔了下,半晌苦笑著點點:“是。”
他很快又說道:“但當時,所有人,包括我和我爹孃,都以為我們瞞住小妹。她很快了起來,又繼續開開心心和的靈兔玩在一起。”
司空鶴說到這,突然頓住了。
“後來呢?”顧然了兒,忍不住動問。
“後來啊……”司空鶴看向遠處,靜靜說道:“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我才道,十歲的小妹其實當時就道,那只靈兔不是她從前的朋友。”
“但她一直沒說?”顧然問。
“對。”
司空鶴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拳。
他深呼吸,一兒才重開口,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她說,這樣大家都很快樂,爹孃已經為她操心太多,她不想看到娘再為她擔心。”
司空鶴啞聲說道:“我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妹妹。”
“嗯。”顧然點點。
他低下,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的雙手就已經是這般乾淨,整潔。
看得出來,一直都有人,在認認真真照顧著他,保護著他。
司空鶴也不再說話,只是陪著他安安靜靜地坐著。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並不是想瞞著顧然。
後來司空鶴發瘋般終於跑回家中,在已經快被燒廢墟的後院,顫抖著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妹妹時。
對強撐著,用最後的力氣跟他說:“哥哥,我很早就道阿兔已經不在了,可我還是要讓自己開開心心的,為爹、娘、哥哥都喜歡看到我笑。我不笑,你們都皺眉。”
“所以哥哥,以後我不在了,你也要笑,要和從前一樣幸福開心。不然,不然……我……我也皺眉的。”
房間,安安靜靜的。
顧然能聽到外面院門開啟,聽到碧雲軒弟子們說笑的聲音。
然後聽見他們分開,最後有兩個人的腳步聲朝他這走來,停到他的門前。
顧然抬,房門已經開啟。
顧墨先衝了進來:“哥,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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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小弟快樂地跳到他身邊,從自己的儲物錦囊摸出大包小包的吃食:“我給你帶了點心和鮮果,有你前幾天誇過吃的梅花糕,老闆還推薦這個,他說你喜歡梅花糕肯定也喜歡這。”
他活力滿滿地,將大包小包在顧然面前鋪開:“哥,你睡了一天,肯定餓了,快嚐嚐。”
“……多謝。”顧然說。
“小弟。”顧銘叫了顧墨一聲,“你哥有話要說,你先別鬧他。”
“噢。哥要說什麼?”顧家小弟站起來,奇地看著顧然,突然一擊掌,“啊我道了!哥肯定是要告訴我們,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顧墨看著顧然,眼睛簡直有星星閃爍:“哥,你快說快說!然後……”
他搓搓手,滿臉都是期待:“教教我啊,哥。”
顧家大哥沒說話,拍拍自己小弟的肩,示意他安靜些。
他深深看顧然一眼,別開目光,沒再說話。
顧銘是碧雲軒未來的門,又是家老大,素來沉穩。
顧然遲疑片刻,緩緩開口說道:“我其實……”
他聲音有些乾澀,對上顧家小弟充滿期待的純淨雙眼。
那眼睛太乾淨了。
十六歲的少年在父母哥哥的愛護下長大,從來順風順水,這還是他第一次下山,他也不道,世間並非全是美。
顧然又看向顧銘,對也看著他。
一兒兩人誰都沒先說話。
最後還是顧銘朝他微微一笑,問道:“是不是累了?那過幾日再說也無妨。”
他頓了頓,又說:“下山之前,娘給了我一瓶固本培元丹,雖然只是三品,應該也有些作用。”
顧銘說完,就從儲物錦囊取出一隻瓷瓶,塞到顧然手:“面有七粒,一日一粒,正連續服用七日。”
藍色瓷瓶看起來,沒有千山門的。
顧然拿在手,彷彿重逾千斤。
“我……”他張了張嘴,啞聲說道:“這三年來雖然昏迷不醒……”
“但神志是在一個不是哪的地學習劍技。”顧然眼睛看著顧銘的眼睛,緩緩說了下去:“剛醒來那幾日,我還以為三年幻夢,不過是大夢一場,沒想到那日一試,竟然是真的。”
“大哥。”顧然低,看著掌心的瓷瓶,“先前沒有告訴你們實話,抱歉了。”
“我就道!”顧墨驚喜地重重一擊掌,“哥就是有奇遇嘛,我跟師兄師姐們說,他們還不信!”
他美滋滋地繼續說道:“哥昏迷不醒那幾年,娘每次在哥房偷偷抹淚,爹就安慰她說你一定醒來,還變得特別特別厲害。”
“嗯。”顧然含糊應了一聲。
顧墨已經顛顛跑到他身邊,討地抱著他晃晃:“哥哥,你教教我不?我在修者驛壁都看到,他們說你簡直帥裂蒼穹,橫絕金丹劍修。你教我不?”
“小弟!”顧銘呵斥,“你哥才醒,別鬧他。”
“哦。”顧家小弟向來聽大哥的話,委委屈屈鬆開顧然。
顧銘看向顧然,目光飄過許複雜。但很快,他就笑了起來:“弟,你休息。”
他頓了頓,溫聲又道:“有什麼事,還有大哥在。”
顧銘上前,拍拍顧然的肩。
他一伸手,提起顧墨後頸的衣衫:“走了,跟我出去,這幾天不許來鬧你哥。不然回山後,我告訴爹,把你扔去關禁閉。”
“道了。”顧家小弟拖長聲音委委屈屈答應下來。
他朝顧然擺擺手:“哥你休息啊,我回來看你。對了!”
他笑嘻嘻說道:“你要是閒得無聊,就去逛修者驛壁啊。我看他們誇哥,就特別開心。”
房門,開啟又關上。
顧然呆呆坐在床上,盯著房門關上的向。
他低看向自己掌心的瓷瓶,三品固本培元丹,這該是碧雲軒門給自己兒子的保命丹藥。
顧銘他、他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全都給了自己。
他明明……
“顧小弟這麼說,我都奇起來。”司空鶴說道:“讓我來看看,他們除了誇小然你,有沒有誇我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摸出自己的修者驛壁玉簡。
顧然怔了怔,他轉看向司空鶴。
青年神色恢復如常,像剛剛給自己講什麼靈兔,小妹故事的傢伙,壓根就不是他。
顧然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又發了兒呆。
總覺得有什麼不到的地,但是……
他搖搖,也取出自己的玉簡,進入修者驛壁。
修者驛壁八卦版,幾乎快被宗門比試相關的帖子刷屏。
佔據整個版面首屏的,基本全是“小劍修”、“三月武修”、“一劍化十四”這樣的字眼。
滿屏都是“啊啊啊”的尖叫聲。
顧然習以為常。
他在已經道,修者們不僅八卦,而且還特別喜歡大驚小怪。
也像慢慢開始習慣,在這吃自己的瓜。
他掃了一眼,最後進入一個看起來稍微靠譜一點的帖子:
“理性討論,小劍修在宗門比試中開大的原和必要性。”
然而顧然一進去,首先看到的還是那樓,一片瘋狂的“啊啊啊”。
他皺眉,就在準備關上這個帖時,終於看到那樓尖叫完,開始認真討論:“了,膜拜男神時間結束。下面讓我來理性討論一下,小劍修在宗門比試中為何突然開大。”
“這次宗門比試第輪的規則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說了。最後小劍修開大的直接原,是為三月武修突然要渡劫。我記得當時靈鏡間中大家還激烈討論過,他們要怎麼才能逆風翻盤,贏下看似必死之局。
“當然後來證明,大家既沒猜中過程,也沒猜中結局!我男神直接開大,吊打全場,帥裂蒼穹,橫絕金丹!”
“但是在來覆盤,小劍修當時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可選呢?或者說如果是我們遇到這樣的情況,可以怎麼做。”
“大家當時覺得有效的辦法,就是小劍修將三月武修擊殺,直接將他送出玄陣,讓他在玄陣外渡劫。這樣一來,他自己可以拿到全場積分第一,保證碧雲軒進入第三輪比試。來憑他後來展出的恐怖實力,躲避玄陣中那些修者,熬到最後應該輕輕鬆鬆。三來,他也不需要用秘術強行提升自己實力。畢竟有大佬說了,那秘術終究是對修者有損的。”
“但是小劍修並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強悍無比地挺身而出,護住三月武修,最後給我們貢獻了一場精彩絕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宗門比試!”
“所以,雖然最後看到小劍修昏過去的時候,我真的很心疼很心疼我男神,可我還是要說,感謝三月武修突然渡劫,感謝宗門比試開啟亂戰,感謝我男神,讓我看到劍修的強大到恐怖的一面。我又有動力繼續拼命修行了啊啊啊!”
顧然往下翻,一開始,修者們只是跟著樓尖叫。
往後多翻一些,終於看到有修者認認真真回覆起來:
“我來說下吧。宗門比試的玄陣,是化神修為的前輩大能親自設下,藏於天地法寶中。修者們進入其中後,擊敗對將其送出玄陣時,並不是真正擊殺,否則每次宗門比試,那都是腥風血雨,三年一次誰扛得住啊。擊殺的判斷,是由玄陣掌控。至於怎麼掌控和計算,前輩大能的威能,就是我們無法擅自揣測的。”
“這參加過宗門比試輪三輪,擊殺確實不將你真的殺死,甚至不受傷。但離開玄陣時,靈府中靈氣全空,一時半兒是緩不過來的。”
“三月武修當時渡劫在即,他不是都說他忍不住了嗎【大笑】?無論是將他擊殺,還是放任玄陣中別的修者聞聲而來,擊殺三月武修,他一旦被送出玄陣,就是靈氣全部耗盡狀態”
“運氣一點,他或許還有時間緩過來。運氣不,劫雷劈下時靈氣全無,你們自己想想,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所以當時唯一的希望,只有可能剩下那些修者,都不動三月武修,他渡劫完再繼續動手。但……”
這話不用說完。當時除了顧然和司空鶴,還剩三十九人在玄陣中。
這些人中只要有一個人心懷不軌,就還是同樣的死局。
“那說來說去,小劍修的選擇,對三月武修來說,其實才是最安全的法?”
“可以這樣說。”
“那第個問題,小劍修如果保不住三月武修怎麼辦?”
“那我問你,一劍化十四,那特麼是正常修者能做到的嗎?!能一劍化十四,我也敢和那些人幹!”
“可是……”
那修者顯然還想掙扎:“可是如果失敗了呢?”
顧然握著玉簡,不再看修者們討論他是不是能做到。
他看了看修者驛壁右上,先前他是在這拿到了身份,可以發言的。
“他道自己不失敗。”顧然在帖子最末尾回。
他想了想,又多寫一句:“他可是碧雲軒弟子。”
顧然退出這個貼,回到八卦版的首頁,直接用“拔劍四顧”這個賬號發了個帖:“我是碧雲軒顧然。”
題目簡簡單單,但瞬間吸引了無數修者的目光。
他們瞬間爭先恐後點了進去。
那帖子只有一句話。
本來應該是很囂張,很狂妄的一句話。
可在剛剛親眼見過宗門比試第輪後,沒有人覺得顧然是囂張的——
“想來碧雲軒搗亂,先問問我手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