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看著自己等回應,向前進回答:“沒什麼意思。”
“呵呵,你看你現在還來這裡打冷槍,那更不能沾上煙癮了。細脖,你今天遇到貴人,向排長不抽菸,省下來便宜你了,接著吧。”
“那兩個兵不跟你們一個連?”向前進問。他也覺得背影生,不熟悉。
“是啊!前天我們這裡抬下去了五個,十七那天晚上不是打得很兇嗎?他們就近補充進來的。”爛鐵抽著煙說。
“有這事?誰下去了?”向前進問。
“唉!總之,你出去了一週不知道,那天晚上敵人玩命似的,老子都有點吃不消了,打槍打得指頭痛,投彈投得胳膊酸。”爛鐵感慨一聲。
向前進點點頭。
“進來坐坐?我聽說跟你上來的兵中有兩個在那邊吃了大虧,等會你過去問問,一個姓張,一個不知姓什麼。”
向前進聞言吃了一驚,難道是張文書和誰傷著了?這小子啥時候來的?心裡有事,急著打聽,就說:“我不坐了,得去那邊打聽打聽。”
“那邊的人大都新換的,我才是最清楚情況,進來聊!”張爛鐵十分熱心。
向前進沒時間跟他扯談,說:“你們聊著,我這還有事情要做。”
“忙啥呢?上吊也要喘口氣啊是不是?”張爛鐵很熱情,一定要留向前進坐坐。
“那邊左三高地炮觀說有通信兵現身了,喊我過去幹掉他。這傢伙也是,直接叫炮砸去不就得了?就想透過望遠鏡看子彈進肉。”向前進有些不爽。
“呵呵!他們就是看不得你閒著,可不知道自己最閒著,世上就有這等人!是誰,說給我聽聽,我改天去批評他們兩句。”張爛鐵顯然是要打抱不平。
懶蛇和細脖都呵呵笑了:“你個日狗的爛鐵,你以為你是誰?”
張爛鐵大奇怪道:“你們這是說什麼話,剛抽了老子的煙就翻臉踩老子一腳,信不信我……”
懶蛇跟細脖立即告饒,說開玩笑的下次不敢了。
“我頭昏腦脹,也不知道能不能射得中。走了,你們玩得開心。”向前進說完就繼續往戰壕裡過去了,不再跟他們瞎扯蛋。
過去時他想難怪剛才回到坑道裡發現好些新來的戰士都不認識,原來守這座山頭的兵因前幾天傷亡抬下去了好幾個。
一週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尤其在前線戰場上。
突然想起張爛鐵說跟他來的戰友情況,慘了,不知道到底是誰,爛鐵既然最熟悉這裡情況,忘了打聽他們訊息了。
想回頭再去問又覺得有點耽擱時間,想想還是算了,不去麻煩別人。
剛才沒聽到張爛鐵說起意外的情況,沒其他人訊息應該就是最好的訊息。
現在得過去打冷槍,讓那沒能讓他好好休息一下的敵軍查線兵屁股先挨上一顆子彈,打瘸了再說,慢慢收拾他。
拿著狙擊步槍繼續往前走時,向前進的臉上仍沒有什麼表情。
直到這時候他的頭腦都還沒徹底清醒,還有些迷糊。
連日的勞累致使他現在無論在精神、思維還是判斷上都不是處於最佳最敏捷的狀態下,連“有情況”也無法有效刺激起來。
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至少需要較長時間來調整適應。
沿著高高低低的墊腳石走了十來步,快到那兩個打槍玩的士兵身邊時,這裡戰壕積水更深。
霧氣突然變得很大,從山下谷底裡湧了上來。
戰壕低平處有一大截原木,向前進踩著在彎腰走動中轉頭往外瞄了一眼。
外面這斜看上去的光景還真不好說,能見度內的一些山脊全是翻過來的泥土,地表植被全無,被炮彈炸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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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團縫隙中,對面距離較近的山坡斜面上,有幾處被無數炮彈炸過的頑強樹枝卻依舊突兀挺立著,看起來傷痕累累。
走完原木,向前進又直起了腰,並再次深呼吸了好幾口。這次他直感覺到肺部裡有一種舒服的刺痛,整個人精神一下子有了根本的轉變。
快到那倆士兵身側時,他放輕了腳步,人隨風中的雨霧浮動,無聲地從他們身後悄悄走了過去。
那兩個士兵絲毫沒有發覺到身邊有人經過,仍在專注地進行著自己的活。
對前線所有人來說,這已是個帶著些難得涼意的陰霧天氣,死亡之神彷彿也已經走遠。
但向前進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虛無,如霧一樣,你抓不住抓不牢。
在這裡沒有什麼堪稱永恆,人在天地間也簡化了,活著,就只是為了拼死守住腳下的這片土地而已,再沒有別的。
就在他離開他們不到五步遠近時,“啪”的一槍聲,戰地的寂靜突然在瞬間給打破了。
他剛踩在一塊彈藥箱的木板上,身子猛一跳,腳下一個滑動,差點往旁邊摔倒。
這太丟人了,居然給槍聲嚇成這樣。
他也不想如此,但事實是這樣。
好在沒人看見!
扭頭回望過去的那一瞬間,他發現到右前方不到五十米處的樹枝振顫了一下,殘留的樹葉上彷彿灑落了幾滴水珠。
向前進雖然明確知道了這槍聲並非戰鬥的訊號,但下意識裡的緊張並未消除。
他目光有些機械地掃向外圍,望了望陣地前瀰漫著的空濛雨霧。
“大朝兵,大草包!有種過來!”斜對面有人大喊。
口氣裡聽不出是什麼,乾巴巴的沒有感情,既不是挑戰也不是咒罵,彷彿只是為了外交上的例行回應。
“臭!它媽的,歪了一點。”開槍的那個兵並不理會敵人的囂張。他將槍放在一邊,而後斜過身來透了口氣。
剛才他可能憋得久了一點,為了要贏戰友,他這一槍可不是隨便亂放的。但他顯然對射擊的效果並不滿意。
“豬頭,估計只能給個五環,這次我輸定了!”
“日!別要求太高啦,還可以的!我看得很清楚,離杈子處只差那麼一點。再說我一向只喜歡用手榴彈,不一定就有你打得好。”
“到你了,你打吧!”
“必須的!我選擇上面一點那個斷口,看能不能把那塊破布片打下來。你視力不好,望遠鏡給你,對面的情況盯緊點,敵人探頭探腦的,估計今天晚上有行動。”
“是嗎?他娘的,看來今晚又沒得睡了!豬頭,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上哨時睡了好久,要不是排長來了把我擰醒,我怕一直要睡到天明。”
“你這樣不行啊!怎麼能就睡著了過去呢?那麼多人需要你的站哨服務。”
“但是今晚排長可能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我運氣總是不那麼好,這次又給他逮了現行。不過他倒沒說什麼,只是說不要放鬆警惕。唉,我覺得排長也不好當啊!”
“你說的事那有什麼,我告給你,以前在三號哨位的時候,每次晚上上哨我都是睡全程。”
“後來呢?”
“要不是那次敵人摸上來了沒發現,我到現在還在那邊快活哪。排長是對的,鬆懈不得。不過排長能理解弟兄們!這樣的事他從來不罵,也不反應給上頭。”
“但你不覺得排長把你調過來是對你的懲罰?這裡是重災區,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
“無所謂!軍人嘛,我不怕死,但我對無聊的日子怕得要死。”
“是的。”
“老是覺得肚子餓,睡眠又不足,一上哨就打瞌睡。”
“同樣!”
“這裡白天悶熱,沒法休息,有哪個晚上上哨不打瞌睡的哦?今天似乎還好一點,有點涼快,不然著衣服穿得住嗎?早又脫光光了。”
“同意!”
“還好採風團的人是今天來,不然再多女作家和女記者來我都不管了,她們有本事就來拍我的裸體照,哈哈!”
“那倒是。慢慢挨吧,不要放鬆警惕,等到換防就好了——對於弟兄們這事,排長一向都是這樣說。到你了,快點吧!”
他們這樣說著話間,向前進已轉過山頭,順著戰壕往斜上方的山洞去了。
“豬頭,剛才過去那個人是什麼來頭?”
已瞄準中間地帶那棵樹上破布片的豬頭停了下來,回答他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是昨天半夜時分。”
“聽說送他過來的是太監?哨長聽太監說他是從步校裡抽調來的還是怎麼的,具體情況我們當小兵的就搞不清楚了,想知道問排長或連長去。算了,哥兩個聊聊。”
“可以!”
豬頭正要開槍的,這一放手,乾脆停了下來,不打算繼續比賽了,改而想要跟戰友聊聊這個人。
“看樣子這人不是個新角色。那太監是什麼時候送他過來的?哨長沒跟你說什麼嗎?等等,給支煙來抽,我的沒了。”
“又沒了?你會不會過日子啊?我的也是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留下來的幾根,倒都給你們打了秋風,我不幹了哦!”
“你莫嚇我!你不幹了,你打算去哪裡?”
“你莫說到一邊去。你們再這樣,我是不給了的。不過今天就再便宜你一次!拿著。我們剛不是說到槍上帶望遠鏡的那人嗎?太監倒是沒透露什麼,但跟他過去排長那扛彈藥回來的牛客說,他打聽到一點。”
“是不是這個人?拿帶望遠鏡的槍的人多又多,怎麼就一定是這樣傢伙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