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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日暮歸來雨滿衣01

開封府。

寶籙門後丞相府。

綠葛紫藤都已乾枯,大明山還炎熱,而開封已是秋深了。聖香坐在他常坐的紫藤架下,懷裡抱著已經瘦了一圈的大胖兔小灰,還是那琉璃似的眼神,靜靜的看著不遠處同樣乾枯的荷塘。

“有事放心不下?”容隱站在他身前,手裡端著小雲敬上的茶。

聖香回過神來淡淡勾了勾嘴角,算是淡淡笑了一下,“嗯,李陵宴、劉婈、姜臣明、屈指良……還有宛鬱月旦……”他呵出一口氣承認,“我放心不下。”

“他們不管是興兵作亂,還是殺人放火,都不再關你相國公子的事。”容隱淡淡的道。

聖香笑了起來,淺呷了自己手裡捧著的熱茶一口,喝完了勾起眉角繼續笑:“就算我能不管,你能嗎?”

容隱不答。

聖香靜了一會兒,“一入江湖深似海……”

容隱負手看花廊外的天空,“人生哪得幾回身。”

聖香笑了起來:“我回來了就回來了,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李陵宴和姜臣明的確兩敗俱傷,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至於造反,那不好嗎?你皺著眉頭幹什麼?”他從身邊拔下一片秋天轉紅的葉子,側了側眼睛看準院中清理乾淨的荷塘射了出去,葉片如同頑童手中的瓦片,在水面上掠起點點水花,起落了十來次,輕飄飄的落在最後一片未死的荷葉上。聖香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的傑作,眼眸興致盎然起來,那層沾染了江湖寥落的眼色褪去,他彷彿從來不曾經歷人世滄桑,永遠帶笑。

容隱凝視了他一眼,是否從前的從前,曾經的曾經,那眾人以為永遠不會長大的聖香,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浴火重生?“你瘦了。”他簡單的道。

聖香一本正經的說:“那是因為你自己胖了。”

容隱一怔,也沒多大詫異,反倒是淡淡一笑,“則寧訊息到京了,聽說他封了那個莫去山莊,只是他去的時候沒見到劉婈、也沒見著李陵宴,劉氏留下了一個空莊。”

“嗯,我們逃了,蒲世東死了,對於劉婈來說,撤離那個地方是最安全的辦法。”

容隱不答,過了一會兒才說:“明天眉娘請你百桃堂喝甜湯,聿修有話和你說。”

聖香還沒有回答,庭院另一頭走過一位形貌威武的男子,容隱退了一步隱於廊柱之後,他詐死罷官而去,不能讓同朝為官的朋友看見他還在人世。遙遙看見聖香在花廊裡,趙祥只作不見,大步走過。

聖香凝視著趙祥走過,眼神一片寂然。容隱淡淡的道:“你不追上去?”

“追上去了,要說什麼呢……”聖香轉過頭來對容隱做鬼臉,若無其事笑眯眯的說:“二哥像頭牛一樣,如果不是有一天我死,他永遠不會原諒我。”

“他還在恨你?”容隱知道趙普溺愛聖香,導致長子次子與家中失和、憤而離家。

聖香吐了吐舌頭更正:“他是‘當然’還在恨我——恨本少爺三歲他七歲那年,爹把他屋裡那只小狗送給本少爺玩——此仇不共戴天,你永遠不知道是多嚴重多可怕多深刻的仇恨。”言罷他滿臉笑嘻嘻,也不知道說真的假的。

容隱不再插口這件事,默然站了一會兒,淡淡又說了一句:“最近江湖上不少事,沸騰得很,聽說十一戶門派的名宿元老突然出現,復出江湖,同時盛讚一位姓玉的少年英雄。”他語氣淡淡,聖香頻頻點頭,“像這種做好事只留姓不留名的少年英雄的確不同凡響,我建議這些江湖元老按照江湖傳說弄一個‘武林令’之類、可以號令群雄的寶貝送給這位大俠,以表示敬意。”

容隱沒什麼表情,“昨天他們在君山大會故地鑄了一口‘菩陽刀’,上書‘君子大義’四個篆書,打算贈與這位姓玉的少俠。這位姓玉的大俠如有需要,確可憑刀號令十一派全部弟子。”他凝視聖香的眼神紋絲未變,“這是真的。”

“撲——咳咳……不會吧?”聖香被這句話嗆到,“真的有?”

“武當少林峨眉沒跟著那麼胡鬧,其餘奇門雜派一共十一派。”容隱又淡淡的道,“不過這位玉大俠並沒有出現在授刀大會上,這件事將如何了結還不清楚。”

聖香笑吟吟的說:“那是因為偉大的玉大俠回家收拾‘江湖魔頭’們去了,這次李陵宴青竹紅牆被一把火燒掉,本人失蹤。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燒的,但大玉去了大明山,然後青竹紅牆燒了,這件事就足夠大玉重掌秉燭寺大權了。”他吊起眉梢看容隱,企圖從他臉上看到一些驚訝的表情。

但是他嚴重的失望了,容隱果然沒有半點詫異,冷冷的道:“玉崔嵬此人,為敵大敵,為友摯友。”

聖香瞪了他半天,終於承認這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怎麼知道傳說中的‘玉大俠’就是玉崔嵬?”

“我不知道。”容隱淡淡的道,“但既然姓玉,又掌秉燭寺大權,難道你說的不是鬼面人妖玉崔嵬?”

聖香差點從花廊欄杆跳下荷塘淹死自己三次,“玉崔嵬變成玉大俠你不覺得奇怪?”他瞪著容隱的目光簡直像見了鬼。

容隱終於微微皺起了眉,目光冷厲,“人各有面,我怎知鬼面人妖必不能行俠仗義?”頓了一頓,他淡淡的道:“何況在你身邊,甚少有人能按常理行事,做出什麼事都不足為奇。”

聖香扯著袖子勒自己脖子要上吊,叫了起來:“怎麼在本少爺身邊就不能按常理行事?本少爺明明一本正經寬容大度善良體貼溫柔無雙,怎麼在本少爺身邊就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他正一疊聲的怪叫,容隱低聲喝道:“噤聲!”隨即他閃身避開,聖香“啪”的摺扇一開,嘴角上勾帶笑的給自己扇了幾扇。

過了好一會兒,小云從對面花園匆匆奔來,“少爺,泰伯說後門倒著一個人,身上有血,老爺不在,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報官?”言下小云滿臉驚恐,她活到十五歲沒見過這種事。

聖香啊了一聲,“畢總管怎麼說?”

“總管說人還沒死,給拖進院子裡了,否則怕門口看的人多,對家裡影響不好。”小云說,“總管還說那個人身上帶著一封信,好像是……好像是給少爺的。”

聖香又“啊”了一聲,“我去看我去看。”他跟著小云一溜煙往後門訪燈院奔去,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就像突然撿到了新遊戲。

容隱等他們離開,不見蹤影之後才從花廊側了一步出來,緩緩抬頭看秋天起風的天空,那落葉橫飄、顏色蕭索的樹梢,有人帶信給聖香?無論如何,聖香這一趟下江湖,帶來的後患難以估量……絕難善了。

聖香很快就看見了傳說中身上有血還有信的人,那人正躺在訪燈院柴房門口,丞相府總管畢九一皺眉站在一邊,看見聖香興致勃勃的奔出來,畢九一的眉頭皺得更深,“少爺……”

“信呢信呢?”聖香大感興趣,“這是本少爺第一次收到奇怪的信,老畢信呢?”

畢九一指了指那人背後,聖香仔細一看,那人一身白衣,背後簡單幾行血書:字付府上公子,日落梁園見客。”畢九一沉聲說:“少爺絕不能去,這件事必要報官。”

聖香一看那人的臉,“哇,這不就是隔壁的江 公子嘛。”

地上的傷者痛苦呻吟,點了點頭。

“你怎麼會被人砍傷,變成一封信?”聖香奇怪的問,隨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為你穿的白衣服,砍傷你是為了沾血寫字。”

地上的江 公子有氣無力的繼續點頭,“我……我不知道是誰……他在我背後……”

聖香無限同情的看著他,喃喃自語:“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是大俠不要穿著白衣服到處晃,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一封血書。”

“少爺,梁園之約絕不可去。”畢九一剛才說的話聖香好像都沒聽見,忍不住再說一次。

“我不去。”聖香乖的樣子比誰都乖,“我怕死。”

畢九一稍微放了點心,“此事靜候老爺回來……”

“總管,前門……前門又有一個人被砍傷……”泰伯慌慌張張的從訪燈院大門衝了進來,差點跌了一跤,“前門又有一個白衣人被砍傷,背後還是這幾個字,怎麼辦?”

畢九一一怔,泰伯身後跟著兩個家丁,扛著另一個白衣人。這個白衣人聖香可就不認識了,純屬路人甲,和江 公子一模一樣,背後被寫了十二個字。“這……這是誰在相府外做這種事?”畢九一大怒,“給我派二十家丁前後門看緊了,再有誰在門口傷人,立刻抓住了報官!”

聖香縮了縮脖子,心下有大事不妙的感覺。

果然那天到快日落的時候,丞相府一共收到了四封“血書”,除了前後門的兩“封”,還有兩個是直接從牆外扔進來的,都是身著白衣、路過丞相府的路人,背後都寫了那十二個字。以字型來看,做這四封“血書”的是同一個人。

這人究竟是誰?

畢九一把這件事作為四件傷人案報上了最近的軍巡鋪,但軍巡鋪出動百人在附近嚴密搜查,也並無發現。接著發現的事讓畢九一更加頭痛緊張——日落時分,他發現聖香不在府裡,不知道哪裡去了。

開封梁園。

梁園又名梁苑,也名兔園。相傳是西漢初年,梁文帝之子梁孝王劉武所建,位於開封禹王臺一帶。“梁園雪霽”為汴京八景之一,據《西京雜記》記載:“梁孝王好宮室園囿之樂,做耀華宮,築兔園,園中有百靈山,山上有膚寸石、落猿巖、棲龍岫,又有雁池、池間有鶴州、鳧渚,其諸宮觀相連,延亙數十裡。奇果異樹,珍禽怪獸畢備。”,因此是十分著名的地方。

日落時分,梁園已經軍巡鋪搜查數次,一無所獲,此時僅留下幾十人看守梁園各處入口,大隊人馬已經退去。

兩個人影悄然越牆而入梁園,幾個起落已經到了百靈山上。百靈山山勢怪異秀拔,兩個人影入山之後身影全不可見。

片刻之後兩人攀上百靈山最高處,在山頂可以縱覽整個梁園景緻,其中一人森然道:“來了。”

另一個人猛然抬頭,他本在看地上螞蟻搬家,聞言東張西望,“在哪裡?”

第一個說話的當然是容隱,看螞蟻搬家的當然是聖香。容隱不答,只見一支短箭自棲龍岫射出,“咄”的一聲插在聖香背後的大樹上。秋天樹葉乾燥,這麼一震,滿樹落葉紛紛飄落,像下了一陣落葉雨。聖香把箭拔了出來,那箭上果然扎有書信,開啟一看,裡面的字型秀拔整齊,寫到:“劉家院落滿庭芳,姜花水圃映畫梁。聯雁秋風南行早,姻緣終是深洞房。屈指低眉端琴坐,去年尤羞賀新郎。殺人春風桃花面,玉靨攜香共枕涼。”

這分明是首豔詩,但容隱和聖香一眼看到的都是“劉、姜、聯、姻、屈、去、殺、玉。”抬起頭來兩人互視一眼,這是誰通風報信?如非劉姜一路,絕難知情,既然這人能通風報信,為什麼不直說:劉婈和姜臣明聯姻,屈指良奉命殺玉崔嵬?卻要寫豔詩?此人的意思當是要聖香救玉崔嵬,但他卻連傷無辜路人四名以傳信,這難道是有求於人的表現?相視一眼之後,容隱沉聲道:“李陵宴!”

聖香點頭,這種事除了李陵宴誰也做不出來,“他果然和劉婈在一起。”

容隱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劉婈和姜臣明聯姻,這一份勢力越發壯大,如不能早早遏止,必是一場腥風血雨。只是李陵宴卻為何能忍姜臣明——姜臣明手下屈指良是他殺父仇人,李陵宴二十多年來想做的不就是為父報仇嗎?為何他竟然能和屈指良共處——他屈居劉姜之下有何企圖?

兩人正在詫異之際,棲龍岫有人掠出,對著山頂兩人遙遙作禮,轉身離去。她竟不隱藏身影,容隱一眼認出這是李陵宴四裂月之懷月,不想傷人留字的竟是一位容顏華麗的女子,難怪門外軍巡鋪抓不到犯人。

聖香感興趣的看著李陵宴寫給他的豔詩,半晌一本正經的道:“小宴寫詩的本事極差,這詩平仄不齊,沒有對仗,根本就一打油詩。”

容隱臉色慎重,“屈指良要殺玉崔嵬,嘿!卻又是俠士殺淫 魔的一樁義舉,以屈指良名望地位和那一身武功,誰敢阻攔、誰又能阻攔?”他難得冷笑,那譏諷之意一掠而過,“何況以玉崔嵬昔日作為死有餘辜,為何要救?”

“容容。”聖香嘆了口氣,“你忘了大玉有‘菩陽刀’,可以號令十一門派為他做事,如果屈指良真要殺他,你說是誰會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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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隱默然,雖說被玉崔嵬所救的名宿們尚不知道玉大俠竟是一代魔頭,但君子一言既出絕難悔改,何況是十一門派共同立誓鑄刀,怎能抵賴?若是守信為玉崔嵬驅使,難免和屈指良正面衝突;若是斷然反悔,這十一門派不免威名掃地,這件事當真兩難。何況屈指良早已不是當年正義凜然的俠士,連畢秋寒他都能下手,無論是十一門派的無辜弟子還是聖香,在屈指良劍下又算什麼?“你打算?”

“我打算找一個打鐵師父,”聖香笑嘻嘻的看著容隱,“然後介紹給你。”

容隱深沉的眼眸裡泛起一層淡淡的笑意,“好。”

兩人從百靈山上下來,半路容隱回姑射那裡,聖香回丞相府。

容隱明日啟程往君山,他要奪走這柄礙事的菩陽刀,然後聖香會找一個便宜的打鐵師父給他把那把刀熔掉,這就是聖香的打算。

一腳踩進丞相府,聖香猛地看見趙祥站在門口一臉陰沉的看著他,“那個……我出去……散步……”聖香乾笑,盤算怎麼繞過趙祥身邊溜進府裡逃之夭夭。

趙祥冷冷的看著他,“你去哪裡了?”

“我去——散步——”聖香無比認真誠摯的說,“天氣涼了螞蟻在搬家,過幾天可能會下雨,所以我趁天氣好出去散步。”他絕對不是在說謊,他的確出去散步了,還看到了螞蟻在搬家。

趙祥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遍,確認他的確毫髮無傷,才又冷冷的道:“爹在等你,有話對你說。”

聖香哀號:“他怎麼每天都有話對我說?前天說看到說我終於回來了,昨天說健康的重要性,今天還有什麼可以說?”

趙祥不理他,轉身往他自己房裡走,這次如果不是聖香失蹤,趙普心急如焚把他招回來,他是絕不會回家的。就算回家了,他也不進趙普和聖香住的園子。

“喂,二哥!”聖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趙祥猛然甩開他的手,厲聲喝道:“什麼事?”

聖香笑顏燦爛的對著他,“陪我去見爹!”

趙祥嘿了一聲,“打從十八年前離開家門我就沒打算見他。”

“陪我去見爹啦——”聖香立刻垮下臉,可憐兮兮的看著趙祥,“你不知道爹最近年紀大了,一句話都要說三遍以上,一次教誨都要說半個時辰以上,二哥陪我去!”

趙祥還沒想清楚這是什麼邏輯,聖香已經再次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拽著拖進了趙普院子的大門,進門還笑眯眯的給老胡打招呼:“老胡啊?最近身體不錯?哈哈哈哈……”

“咿呀”一聲聖香一手拖著趙祥一手推開趙普的房門,趙普一見他兄弟二人一同進來,呆了一呆,頓時老眼有些發紅。“祥兒,這幾年來爹真是對不起你……”

“是啊是啊。”聖香笑吟吟的點頭,得意的看著已經三十六歲的趙祥面對著老父老懷傷感的模樣,突然僵住的表情。

“爹知道你恨爹偏愛幼子,但你三弟自幼身體虛弱……”趙普看著多年不見的兒子,“你大哥有訊息嗎?這幾年聽說立了不少功勞,過得好嗎……”

趙祥慣了戍守生涯,面對著趙普這般感傷,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眉頭深蹙,“還好。”

“是啊是啊,爹很想你們,每當教訓我的時候都會說‘看你大哥二哥當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如何如何’……”聖香拿著摺扇一邊扇風,一邊加油添醋。

“祥兒……”

“是啊是啊,你和大哥的訊息爹都是知道的,我都會背啦。從乾德元年到開寶二年,一共八年,二哥你在武威……”

“祥兒……”

“是啊是啊……”

如此半個時辰之後,趙祥和聖香一同走出趙普的房間,趙祥滿臉表情的仍是僵硬,沒有和聖香道別,徑直走向他的舊居。

聖香望著他的背影,停下腳步,半晌悠悠呵了口氣,抬頭看星空熠熠,浩淼如海。人世蒼茫如此星海,各人都懷各人的心事,各人都有各人的悲哀,對對錯錯恩恩怨怨、清清楚楚糊糊塗塗,也都還各自閃爍各自的光色,並不需要太多人哀憐。

繁華如死,寂寞如雪,喧鬧如冰,江山如夢。

人人都以自己的理由,走著自己的路,不管是悲是喜、是對是錯、是傷人還是傷己,都說不後悔……他不會也不能愛護所有人的情感,但當懷著心傷的人從他身邊走過,他都有憐憫……無論是李陵宴、還是玉崔嵬。

心傷的氣息,對於聖香而言,是熟悉的味道。

那是花死之香,刻骨銘心,沁底冰涼。

很久以前,容容說他“達觀知命,隨所遇而能樂,不求己不愛世。”其實容容並不瞭解,他只是“假裝”達觀知命……經歷過很多悲傷的往事,雖然他早已能用完美無暇的笑容笑出來,但那並不表示傷口就不存在……而看破……看破之後未免覺得這人世越來越寂寞、越來越索然無味。他其實不想看破世情,其實想要變得能哭泣,只不過發生了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的事——這些事和那些事攪在一起,國家的事、江湖的事、家裡的事……糾纏在他身上,那些事裡有那麼多無可奈何……如果不能看破,糾纏在其中會很痛苦的。

遙望今夜浩淼的星海,聖香難得靜靜站著看星星,這一夜他笑看趙祥依然含恨的背影,突然驚覺如果他再笑下去……也許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再流淚……

曾經說過“我不會讓自己難過。”

那句話究竟是一種豁達、倘或是一種詛咒?

“少爺,夜涼了,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小雲換了一身夾衣出來,捂著手奇怪的看聖香,“好不容易好端端回來了,可不要把自己凍病了,老爺要打我的。”

“我在這裡數星星。”聖香說,星光下笑意盎然,沒有半分勉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