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娟和周母出門後，張崇信便忍不住跟兒子抱怨道：“你二叔走的時候，你怎麼不叫我起來？”
“爸，您老身體不好，是二叔他們不讓我叫你起來的，說了不用你送。”
張昊攤了攤雙手。
“送不送無所謂，我本來想陪你二叔一起回去遷墳的，現在全泡湯了。”
張崇信無奈道。
如果他直接表明態度想回老家，老伴那邊肯定是不會同意的，想來想去，最好是藉著送人的名義，然後來個先斬後奏，到時候老伴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張昊滿臉慶幸地看了一眼老爸：“爸，你這事辦得也忒不地道了，如果真讓您老跑了，我媽還不得埋怨死我？”
“遷祖墳是大事……”
“再大的事，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張昊懟了一句。
“你二叔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張昊苦言相勸道：“爸，您老的身體，你自己還不清楚麼？就像二叔說的，年輕時拼得太狠了，現在要好好保養，沒有特殊情況儘量別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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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都是為你操心操的，你要是能早點懂事，我也不至於此。”
張崇信沒好氣道。
“是是是，都怪我。”張昊連忙哄道，“您老好好安享晚年，別折騰了，等我媳婦生了，你還要幫我們帶孩子呢！”
“有你媽和你岳母在就行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哪裡懂得照顧孩子。”
說到還沒出生的孫子或者孫女，張崇信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現在沒別的追求了，只想讓兒子兒媳婦多生幾個寶貝孫子和寶貝孫女。
“謙虛了不是？大布丁和小布丁不是被照顧得挺好的？別看他們倆整天嚷著要爸爸，但最親的還是你們二老。”
張昊唏噓道。
張崇信冷哼一聲：“這事還不是怪你自己？你自己摸著良心說，是不是虧欠兩個孩子太多了？”
“爸，我會彌補他們的。”
張昊心虛道。
“光嘴上說得沒用，大布丁他們倆不缺吃喝，不缺玩具，缺的是……”
“爸，我懂，這不馬上暑假就要到了，我這兩個月哪也不去，就待在家好好陪陪他們倆。”張昊趕緊打斷道。
“別光顧著玩，公司的事不能丟。”
張崇信提醒了一句。
“您老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張昊笑著保證道。
下午五點鐘，李大娟和周母終於回來了，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媽，救助金領到了？”
張昊上前從老媽手裡接過了手提袋，順手開啟看了看，裡面果然躺著幾沓子暫新的鈔票。
李大娟滿臉笑容：“你不是看到了嗎？加上你丈母孃那份，七萬塊錢一分不少。”
“媽，這些錢你打算怎麼花？”
張昊隨口詢問道。
“我和你丈母孃剛剛商量好了，準備過幾天去廟裡上香，然後把錢全捐了，替大布丁他們兄弟倆集福。”
李大娟回答道。
這筆錢屬於意外之財，拿著心裡不踏實，還是拿出來做善事比較好。
張昊聞言，頓時眉頭一皺：“媽？要捐也是捐給福利院才對，捐給廟裡算什麼回事？佛祖他老人家又不貪財。”
“這是香火錢，你不懂。”
李大娟隨口解釋道。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啊？”
張昊心有不甘。
在夢境裡，他整整過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滿天神佛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李大娟不耐煩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好像做公益花了不少錢吧？幾個億都捐了，難道還不夠？非要盯著媽手裡的這七萬塊錢不放？”
“行行，我不說了，您老想捐給廟裡就捐吧！”張昊無奈放棄了勸說。
就讓老媽求個心理安慰吧！
……
幾天後，暑假如期而至。
李大娟當即決定去光孝寺燒香。
光孝寺歷史悠久，是惠城最著名的一座寺廟，即便是在形勢如此困難的當下，香火依然不減。
暑假第一天，全家人起了一個大早。
吃過早飯，張昊便陪著老爸老媽、前丈母孃、以及兩個兒子，一起出發了。
至於楊華卿，因為臨盆在即，還是留在家裡比較穩妥，李大娟怕兒媳婦無聊，特地將親家母邀請了過來。
上午八點半，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光孝寺。
張昊還是第一次過來，感覺有些新鮮，光孝寺果然不愧是惠城第一大寺，一大清早就擠滿了香客。
“奶奶，這裡人好多啊！”
小布丁興奮道。
小孩子嘛，都喜歡熱鬧。
李大娟連忙抓緊了小孫子的手：“跟著奶奶，別亂跑，知不知道？”
“嗯，我不會亂跑的。”
小布丁乖乖地點了點頭。
小家夥雖然淘氣，但也很聽話。
一旁的周母緊跟著拉了拉大外孫的手：“大布丁，你奶奶的話，聽到了沒有？千萬千萬不要亂跑。”
“聽到了。”
大布丁脆生生道。
張昊笑著安撫道：“媽，你們也別太擔心了，我和爸在後面看著呢？另外，還有方隊長他們，出不了事的。”
“還是小心一點為好，人再多都有疏忽的時候，大意不得，前幾天你範嬸跑來跟我聊天，說隔壁村有一戶……”
李大娟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張崇信見老伴嘮叨個沒完沒了，趕緊打岔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咱們快進去吧！”
“急什麼急，拜佛要心平氣和。”
李大娟不服氣道。
進門之前，張昊隨口提醒了一句：“媽，廟裡人多，一定要小心扒手。”
要知道，老媽身上懷揣著六萬鉅款，很容易被小偷盯上。
“行了，你媽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大娟擺了擺手。
光孝寺不收門票，眾人首先去賣香的地方，花五十塊錢買了一大把香。
第一個要拜的就是大雄寶殿。
一行人排了五六分鍾的隊，才終於輪到了他們，李大娟和周母趕緊拉著兩個小家夥跪在了拜墊上，認認真真地磕了幾個頭。
張昊見拜墊不夠用，乾脆站著拜了拜，祈求菩薩保佑全家人無病無災，健健康康，保佑自家媳婦平安生產。
跪拜完畢，李大娟當場從隨身包裡掏出了一沓子還沒拆封的鈔票，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往功德箱裡塞。
引得旁邊眾人紛紛側目。
通常來說，一般人拿個五塊十塊就算可以了，有些大方的香客，頂多也就是一百塊，而像李大娟這樣一出手就是一萬塊的，少之又少。
只是功德箱的開口有些小，李大娟塞了幾次都沒塞進去。
張昊見狀，立馬上前從老媽手裡接過鈔票，將封條拆了，然後分了七八次，總算把一萬塊錢全塞了進去。
周母緊跟著也塞了一千塊錢。
出了大雄寶殿，張昊明顯感覺身上多了不少投射過來的目光，他輕輕朝方隊長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加強警惕。
大雄寶殿的隔壁，是一棟正在維修當中的建築，放眼望去，類似的場景在寺廟內部有好幾處，估計是前兩年的雪災造成的。
李大娟看到此情此景，連忙叫住了自家兒子：“小昊，你趕緊找人問問，看看寺裡還有沒有需要重建的房子，如果有，咱們家包一棟。”
“媽，你看這裡香火這麼旺盛，寺裡肯定不差錢，問了也是白問。”
張昊不情願道。
“既然不缺錢，那怎麼拖到現在才維修？”李大娟也不是那麼好唬弄的。
“可能是缺建材吧，畢竟之前受災那麼嚴重，官方的主要工作就是重建，寺廟這邊肯定要靠邊站。”
張昊試著解釋道。
李大娟聽完，不由得倍感失落。
……
等到再次從寺廟裡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之所以花了這麼長時間：
一方面是寺廟面積比較大，佔地接近五十畝，加上人多，一圈走下來本身就需要不少時間；另外一方面，李大娟和周母很虔誠，不想錯過一座菩薩。
“大布丁、小布丁，你們倆餓了沒？”
李大娟關心道。
從早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個小時，再加上走了這麼多路，餓肚子是正常的。
小布丁舉了舉手上的餅乾：“奶奶，我吃了好幾塊餅乾，一點都不餓。”
大布丁同樣搖搖頭，然後指著馬路兩邊一長排的攤位，滿臉期待道：“奶奶，那邊有賣東西的，我們去逛逛吧？”
李大娟有些猶豫，他們早上出門的時候，只帶了一些零食，根本沒打算在外面吃飯，如果趕不上午飯，那就只能去兒子公司食堂對付一口了。
食堂飯菜哪有家裡吃得好？
張昊隨口勸道：“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咱們不如趁機多逛會兒街吧，下午再回去也不遲。”
“有什麼好逛的？東西還沒家裡全。”李大娟習慣性地抱怨了一句。
“老李，張昊前幾天不是說想買魚缸釣魚麼？咱們過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剛好能買到。”周母幫著勸道。
“奶奶，我要釣魚。”
小布丁的釣魚癮瞬間被勾了起來。
李大娟拍了拍小孫子的腦袋，寵溺道：“小討債鬼，別扯奶奶衣服了，奶奶答應你們就是了。”
“哇哦，太好了！”
雙胞胎頓時歡呼起來。
很快，眾人沿著馬路逛了起來。
看到有賣烤豆腐的，小布丁立馬拉著奶奶走了過去，雙眼放光：
“奶奶，我要吃豆腐。”
李大娟看向攤主：“姑娘，你這豆腐怎麼賣的？”
攤主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
“我們家豆腐按重量賣，一斤豆腐十塊錢，外加一斤糧票，不限種類。”
“怎麼還要糧票？”
李大娟皺了皺眉。
“阿姨您說笑了，現在口糧這麼緊張，如果不收糧票，我們全家早餓死了。”攤主苦笑著解釋道。
張昊聞言，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糧票，遞到了老媽手上：
“媽，我帶了糧票。”
他平時只要出門，都會隨身帶上幾張糧票，這是夢境養成的習慣，如果不帶，總感覺心裡不踏實。
李大娟數了數糧票，加起來剛好是五斤，足夠孫子們“糟蹋”了，於是挑了一張一斤的糧票遞給了攤主：
“那就來一斤吧！”
攤主興奮地接過糧票：“阿姨，你們稍等片刻，我現在給你們做。”
趁著烤豆腐的功夫，李大娟和周母，拉著攤主聊起了天。
“姑娘，你們這個攤位要交錢麼？”
“當然要了，光孝寺這邊人流量多，收費很貴，攤位費加上其它雜費，加起來要三百多塊錢呢！”
“每個月三百塊，倒也不多。”
攤主搖了搖頭，連忙糾正道：“阿姨，不是每個月，是每天，要是每個月三百塊，我早發財了。”
“這麼多？你們能賺錢嗎？”
李大娟嚇了一大跳。
一斤烤豆腐賣十塊，三百塊起碼要賣五十斤的豆腐，都能把人累死。
“還行吧，最近生意突然火爆了起來，薄利多銷，勉強混口飯吃。”
攤主簡單回應了一句。
周母笑著附和道：“能不火爆嗎？前幾天剛發了救助金，現在大家手上都有錢，當然捨得消費。”
另外，“白撿”的錢，花起來不心疼。
這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阿姨說的是，真希望每個月都能發錢，其實不用一萬塊，一千塊都綽綽有餘了。”攤主面露憧憬。
“咳，這是不可能的，起碼兩三年內都不可能再發錢了。”
張昊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我也知道希望不大，不過話說回來，發錢雖然治標，但不治本，只有真正解決了就業問題，才能讓整個社會形成良性循環。”
攤主動作麻利，侃侃而談。
張崇信“咦”了一聲：“小姑娘，你這見解不俗啊，你是不是學經濟出身的？”
“我以前在證券公司上班，前兩年失業了，現在只能脫下長衫，出來擺攤賺點辛苦錢，否則真要餓死了。”
攤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難怪！你這也算是自力更生了。”
張崇信唏噓道。
十分鐘後，烤豆腐終於做好了。
所謂的烤豆腐，全程沒放一滴油，只刷了一層薄薄的黃豆醬，再撒了一點鹽和辣椒麵，味道只能說大差不差。
雙胞胎抱著餐盒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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