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漸漸回到了方元的眼中。棚頂投射下來的冷色燈光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卻覺得身上是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一股冰冷卻柔和的力量將他給扶了起來，方元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醫院走廊的角落裡，而將他扶起的不是別人，正是小白。
二人只是簡單的對視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方元的手機就突然震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但方元卻覺得這個號碼讓他覺得分外的安心，於是便接通了電話。
“方元？是方元嗎？喂……說話呀？是不是方元呀？”
電話那邊竟然傳來了小蠻焦急的聲音，方元輕輕的咳了一聲，道：“是我，師父，怎麼了？”
小蠻那邊好像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微怒道：“你怎麼回事兒？之前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嚇死我了！我感覺到你開啟了陽陵道，是碰到什麼危險了嗎？”
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沁入了方元的心中，之前在酒店和在龍山的一幕幕也在他的腦海中恍惚飄過。方遠自問，除了老爸以外似乎從沒有人像小蠻這般關心過自己。
原本一心功利、志在霜無的方元心中竟升起了一絲動搖，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沒……沒有呀，我就是想試一試自己的極限而已，電話打不通可能是……訊號的事兒吧！對了師父，你怎麼樣？首座師祖安排的事兒進行的還順利嗎？”
小蠻那邊似乎是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還好吧。我在外面打給你的，人家的電話，我也不好意思用太久啦！知道你沒事就好啦！”
看來事情並不順利，不然以小蠻的性格絕不會遮遮掩掩的。一股如潮水般的疼惜湧上了方元的心頭，但他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放心吧，師父，我沒事兒。”
小蠻似乎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些方元覺得雖然無關痛癢但聽上去卻十分暖心的事才結束通話了電話。
電話才一斷，坐在一旁的小白看著他道：“我來的時候聽說修家正在準備泰斗宴，還邀請了幾大修真世家，估計是要晾著你師父一時半會兒的了。”
小白的話像是一把刀子扎進了方元的心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有時候方元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明明是為了霜無才接近小蠻的，為什麼在知道她可能被人欺負時心裡還會這麼難受呢？
“泰斗宴？那是什麼東西？”
“你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是一場修真者之間的炫耀攀比大會，一般是拿來給年輕的後輩們造名聲的。”
“年輕的後輩嗎？”
方元久久不語，似乎在考量著什麼，小白看著他的樣子問道：“你的心魔出現了？”
“心魔？”方元不解地道。
小白對他的反應也很意外，道：“很奇怪，你雖身懷祭煉大能，卻對修煉一途似乎毫不瞭解。”
見方元不語，小白繼續道：“你以為所謂的修真是什麼？是長生？是善惡？還是探尋天道至理？都不是。修真，不過就是對力量的極致追求，是對撼動乾坤睥睨天下的嚮往。”
接著，小白的話鋒一轉，道：“對力量的追求，是慾望最原本的樣子。越是接近強大的力量，越容易迷失自我，從而心緒就越容易陷入到內心最大的缺陷之中。這，便是心魔。”
小白難得的笑了一下，卻是笑的如此慘淡。
雖然是笑，但看上去卻更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
“這世界從來都是不公的。為什麼人類天生就有靈智，而我們這些異類卻只能依靠本能與機緣？為什麼同樣都是使用靈氣，我們卻被稱為旁門左道？為什麼我們傷害人類就是天理不容，人類傷害我們就是理所應當？”
“所以……我的心魔就是嫉妒與憎恨。”
方元輕輕的出了口氣，小白對於修真的闡述倒是與他平時看到的小說或電影中的有所差異，但相對而言卻要更加的真實。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整個人好像陷入了夢魘一般。”
小白點了點方元的手，道：“你手上沾有少量的奇毒——‘天陰歸虛種’。這東西很霸道，只用一點點就能誘發出心魔。多了則會溶解修真者體內的靈氣，以一種腐糜粘液的形式排出體外，進而直接將人逐漸侵蝕致死。”
“腐糜粘液？侵蝕致死？難道張知奕……”
小白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道：“她並不是得了什麼病，而是和你一樣，中了天陰歸虛種。”
“張家可是東北第一修真世家，敢對她下毒，什麼人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屍魔道。”小白想也不想的道，“天陰歸虛種是屍魔道特有的奇毒，外人一般根本無從得知煉製的方法，也沒人知道這種毒到底是如何使用的。”
“又是屍魔道？”方元略顯無奈地笑了笑，“雖然有著這祭煉大能，可那又能怎麼樣呢？說到底我也不過就是個修真新手罷了。剛剛一個尤大川都差點沒要了我的命，要真的是碰到了屍魔道的高手，估計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小白淡淡的看了方元一眼，道：“你見過動物打架嗎？”
見方元搖了搖頭，小白繼續道：“動物之間的戰爭，很多時候勝負在動手之前就已經分曉了，那便是透過氣勢。如果戰鬥還沒開始就已經怕了，怎麼可能會有贏的機會？”
小白的話像是一道驚雷，打在了方元的心上。緩緩地抬起了右手，方元看著那一道道猶如刀刻一般的掌紋暗自出神。
方元的眉頭緊緊地皺了一下，他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心魔，應該就是恐懼吧！
那種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並沒有因為他的實力變得強大而消弭殆盡，它只是隱匿的更深了而已。但這樣的隱匿卻經不起一丟丟的窺伺，它像是不停拍打著河壩的洪水，一旦抓住了一絲的機會就會瞬間決堤傾瀉。
方元登時攥緊了拳頭，指骨與皮肉緊繃在了一起，發出了“咯咯”的響聲。他的指甲深深的嵌進了肉裡，鮮紅的血液“嘀嗒嘀嗒”的落在了走廊光滑的地板磚上。
軟弱，才是一個男人真正的罪惡。
自己曾活過的二十九年中都是被內心的軟弱所拖累，既然上天給了他重來的機會，他絕不可以再重次蹈覆轍了！一絲都不可以！
“嘭”的一聲，方元一拳在走廊的地板磚上打出了一道坑，口中呢喃道：“神擋殺神，佛擋誅佛！”
回到了休息室，方元發現仇大友這貨竟然睡著了，胸中頓時頂上了一股氣兒來。
小白解釋道：“是我，為了避免麻煩，這樣我才能安靜的檢視她的情況。”
“那她的情況現在怎麼樣？”方元問道。
小白微微搖
了搖頭，道：“不好，得趕快找到醫治的辦法才行。”
方元不解的道：“可是打上了大夫開的點滴之後她的狀態確實穩定了不少啊？”
“那是自然。”小白道，“這瓶子裡的液體中混有鎮靜劑，其藥量之大足以讓一般凡人直接睡死過去。”
“鎮靜劑？”方元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按小白的說法，若不是張知奕有點修煉功底的話，只怕是人現在就已經過去了。
“我這就去找那個開藥的醫生！”
急診科的坐班大夫正在那兒玩著電腦小遊戲，只聽“嘭”的一聲門響，方元就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一把薅著他白大褂的衣領就給他拎了起來。
“你他媽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給我朋友開大劑量的鎮靜劑？你不是說她是急性胃腸炎嗎？”
那坐班大夫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劇烈肢體接觸給嚇到了，緩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誤以為方元是醫鬧的病人家屬，於是道：“這位家屬，我勸你先冷靜點。醫鬧是違法的，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叫保安了啊！”
方元冷冷地一笑，道：“醫鬧？我再問你一遍，為什麼給我朋友的點滴裡加入了大劑量的鎮靜劑！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今天你要是解釋不清楚，我的手段肯定比醫鬧的可怕多了！”
“鎮靜劑？”坐班醫生不解地道，“什麼鎮靜劑？我們這兒哪來的鎮靜劑啊？那不是神經科才會用到的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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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敢撒謊……”
小白卻從方元的身後輕輕的拍了拍他，低聲道：“他沒說謊，是真的。”
回過頭看了小白一眼，方元才略有不甘的將坐班醫生給扔回了原處。那大夫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搞清楚是什麼情況，但卻也不敢大聲嚷嚷，只得在那兒小聲的嘀咕了幾句以洩不滿之情。
方元出了辦公室，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去處，對小白道：“如果說不是這裡動的手腳，那我大概就知道是誰了。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你回去幫我好好看顧張知奕。她對我很重要，千萬別再出什麼岔子！”
進了住院處，方元往保衛室裡瞧了一眼，負責夜間執勤的保安已然打起了呼嚕。方元倒也樂得清閒，於是徑直的走到了值班大夫的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辦公室裡面並沒有應答，方元加重了些力氣又敲了幾下，但裡面還是沒有絲毫的應答聲。
用力地搖動了幾下手中的門把手，方元發現這門已經上了鎖。他環顧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也不囉嗦，往後退了兩步，衝上去一腳就將門給踹開了。
“嘭”的一聲巨響在空曠的醫院走廊裡緩緩的遊蕩，久久不能平息。方元本以為此舉必然會將保安驚來，卻不想這些傢伙一個個睡的還真踏實，這麼大的動靜竟然一個都沒醒。
他們沒醒對於方元而言算得上是個好事兒，只不過他比較惆悵的是之前的那個值班醫生此刻竟然也不再值班辦公室中。
這個時間點說不定是去吃夜宵或是上廁所了，於是方元坐在了辦公室裡，打算來個守株待兔。
才剛一落座，桌上書架中別著的一張紙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元順著一個小角，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將那張紙片給抽了出來。紙片上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而這個圖案方元卻覺得很眼熟，到底是在哪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