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半尷不尬的，兩人聊了會兒天，秦川忍不住低頭看手機的車票，又看了一眼最前頭電子屏上紅色的時間，快了，還有五分鐘就要檢票了。
邊上的褚明川不禁打量了一眼秦川，卻是突然說道：“感覺，你好像變了。”
秦川微怔，頓了頓，才道：“怎麼了。”卻是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褚明川的表情帶了些猶豫：“以前，你好像挺活潑的。”
也是說完，褚明川臉色一暗，忍不住道：“是伯父伯母的事你還沒有忘……”緊接著又自問自答：“也是，這樣的事誰也忘不了。”
見秦川面色不變，還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褚明川還以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畢竟如今他們兩個早都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就算是朋友，也是那種特別尷尬的朋友。
也是分手之後回想起來，才發現自己對對方壓根就沒有一個什麼深刻的印象，或許唯一能拿出來說一說前任的，也只有那麼半冷不熱的幾句話：還行，挺好的，沒什麼做得不對的。
可是兩個人不合適就是不合適，這點沒什麼好辯駁的，就是如今兩個人也不覺得當初選擇分手是個錯誤的決定。
褚明川輕咳兩聲，想了想，又道：“去年底的時候咱們那的公安局叫我過去問話，說的是關於你的，這個你知道嗎？”
這件事秦川確實是知道的，不過後來發生那麼多，她自然而然的就把這事給忘了，如今褚明川主動提起，她也順便一問：“他們怎麼說的？”
聽秦川這麼說，褚明川心裡一緊，當真以為秦川是不是受了刺激可能幹出了什麼，可是如今再看她現在的樣子，雖說變化是不小，可是也不像是被抓了甚至還蹲過的樣子。
所以褚明川乾脆就直說了：“他們叫我過去主要就是問你，平常是個什麼樣的人，性格和特點等等，感覺就好像是要分析你，我就簡單說了說你的為人，也就沒什麼了。”
隨後褚明川又道：“哦，還問我們是什麼原因分手的。”說到這裡褚明川不禁看了一眼秦川，語氣帶著些試探性道：“聽說，我給你發資訊的那天晚上，正好是出事的當天……”
對於這件事，褚明川在剛剛聽說的時候其實並不怎麼相信，然而後來的幾次，尤其是從公安局回來，褚明川自己也曾經想過，就算這並沒有對當天發生的事情產生多大的影響，也無疑肯定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是源自心裡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甚至褚明川下意識的也比較排斥自己潛意識裡認為這件事是和自己有關的。
所以，就算那時他有意識到秦川或許有什麼不對，可他仍然沒有主動去看望，直到後來真的想去的時候，才聽說秦川走了。
這也是這麼長時間褚明川心裡一直過不去的一道坎，也就是因為這個，他在看見秦川的第一時間，才會忘了有可能會有的尷尬，連忙叫她一聲，想問問她如今怎麼樣了。
秦川點頭，看了一眼褚明川的表情，畢竟兩人曾經還有過那樣親密的關係，所以此刻褚明川心裡在想些什麼她也全都能猜得到，也無外乎就是愧疚罷了，畢竟，褚明川這人說實在的，也挺好的，善良也是他的一個優點。
然而秦川是真的不知道應該向他解釋些什麼，看了一樣前方突然變化的數字，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不關你的事，那只是一場意外罷了。”
想了想，秦川又說了一句：“放心吧，我都忘了。”
說完秦川才一指前面逐漸開始密集起來的人群，道：“走吧，開始檢票了。”
褚明川一愣，忍不住跟了上去，隨後才反應過來剛才秦川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看表情上褚明川似乎沒什麼變化，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突然松了一口氣。
人擠人擁的，周圍各種吵鬧聲混著那些喧囂，似乎一下子就近距離的傳進了他們的耳朵，那些大人的議論，小孩的玩鬧，行李箱的軲轆滑過地面發出的“噌噌”摩擦聲，以及前方檢票員不時喊叫：“不要擠！排隊啊，去排隊！”那熱鬧到甚至沸騰的聲音。
褚明川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也就一直走在和秦川不遠的地方，直到過了檢票站。
看了一眼自己的車票，褚明川道：“我三車，你呢？”
“七車。”秦川道。
那這可離得夠遠的，褚明川看了一眼秦川，微微點頭，嘴角擠出一分笑意：“那我們下次再見。”
秦川也點頭，“好，再見。”
目送著秦川離去，褚明川也轉身往自己的車廂走，聽著耳邊響起的各種聲音，卻說不清心裡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坐在靠窗的位置，秦川把書包放在腿上，靜靜地望著窗外，以前上大學那會兒，她可是經常走這條路的，似乎街道兩邊那些千篇一律的白楊都在她眼裡有著不同的形狀與固定的位置。
隨手掏出手機，秦川想了想，給沈邵峰打了個電話。
“喂，秦川，找我有什麼事？”沈邵峰接起電話直接就問道。
笑了笑，秦川忍不住開玩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沈邵峰那邊輕咳了一聲，只是聽聲音還是很正經的：“你說吧。”
秦川無聲的彎起嘴角，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沉悶的，她現在也能很活潑啊。
想起前些日子發生的事，秦川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口：“因為那件事，連累你了，抱歉，是我的錯。”
那會兒也確實，秦川自己本身就不在狀態，所以對於沈邵峰的事，秦川如今想起來，也只能說一聲抱歉，他是受她的牽連了，還有方舟。
那邊的呼吸聲似乎有片刻的停頓，不過馬上就恢復了正常。
“沒事，你別多想，我現在有任務，先不和你說了，等我回去的。”沈邵峰道。
秦川應了一聲，也沒奇怪，直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火車“轟隆隆”的行駛在鐵軌上，目的地是多少人心中永遠最熟悉的家鄉。
下了火車，呼吸上一口屬於北方那乾燥中又帶著些冷冽的空氣，好像整個人瞬間就有了歸鄉一般的感覺。
熟門熟路的出了火車站，秦川隨手招了輛計程車，揹著書包坐進車裡，報了自己家的地名，計程車緩緩開始行駛。
等到秦川下車的時候，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二樓，張姨他們家，然而，窗明几淨的，似乎除了外牆皮上那一層新粉刷後的印記，沒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在樓下站了一會，秦川拉開單元門走進去，他加似乎並沒有人居住，她也不知道這房子成了誰的，又被誰重新裝修過了，只是這房子恐怕未來幾年內都不會有人住了吧。
按照她老家這邊的說法，也算是迷信吧，都認為這樣的房子不好，晦氣，可能房子裡還有冤死的鬼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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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有秦川知道，那間房子裡什麼都沒有，一絲絲的怨氣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只有不知道被關了多久已經開始腐朽的空氣。
蔣正，這都是蔣正造的孽，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親手將蔣正殺死，以最殘忍的方法，讓他也嘗一嘗那被別人掌控生命的痛苦！
回到自己家裡，秦川拉開窗簾，開啟所有的窗戶，放走空氣中那沉悶的空氣，讓那些更加新鮮的，靈活的飄進來，替代曾經的壓抑。
望著滿屋子的灰，甚至耳邊還能聽到藏在牆縫裡那幾隻一動也不動，只有觸角“悉悉嗦嗦”正在抖動的蟑螂，秦川站在屋子中間，閉上眼睛，可屋子裡的一切仍然在她的視線裡。
一陣劇烈的風突然出現，以秦川腳下為中心，向周圍猛烈的吹去。
大堆帶著濃厚灰塵的空氣被紛紛用力的擠出房間，甚至此刻若是站在外面，仰頭看秦川她家的周圍，就會隱約的看見一股灰色的空氣飛撲而出，就像是在空氣中放了一枚無聲的橫向炸彈。
良久，秦川睜開眼睛，隨手將書包扔在連只蟎蟲都沒有的柔軟沙發上，自己也開始開啟電視，又重新換了被罩床單，放進洗衣機裡讓它自己洗著，而後，定了一份外賣，老家的麻辣燙，超麻超辣超酸的那種，自己則坐在沙發上，開啟手機。
就像是許多在省外上大學的學生，他會暫時將你的戶口落到當地城市，但是如果你丟了身份證，重新辦理的時候就會按照你的戶口本走，你也就有了當地的身份證，直到畢業，你的戶口發回原籍，你的身份證還需要重新辦理。
目前秦川就是這麼個情況。
她原來那張身份證直接被特派總局給扣了，估計要麼存檔要麼就銷燬了，可是她現在這張新身份證還是京城的地址，但是戶口又成了方城的。
所以她這次回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那就是登記戶口，然後到當地的特派分局重新登記身份資訊。
很快，一陣上樓梯的腳步聲逐漸越來越大，秦川算著時間，在外賣小哥剛上到三樓的時候開啟了房門。
小哥一愣，隨後主動問道：“您的外賣是吧？”
秦川點頭，接過外賣，客氣的說了一聲：“謝謝。”
關上房門，秦川將外賣放到茶几上，電視的聲音開的稍微大了一點，屋子裡，除了外賣的香氣，還有電視機裡綜藝節目總是不時響起的哈哈大笑聲，更關鍵的是秦川嚼東西的聲音，還有從窗戶外面傳進來遠處熱鬧的行人說話逛街聲。
似乎世界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好像原本灰暗的地方被注入了一縷歡快的人煙，瞬間變得色彩鮮明，好像，這就是生活吧。
第二天，秦川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又坐上了火車，沿著熟悉的道路去了會寧，也就是他們省的省會。
畢竟特派分局至今都低調的厲害，那些個直轄市可能一個城市有一家，但是在其他城市，也就只有一個省有一家了，但凡都是在省會，或是在最繁華的城市。
望著並不那麼熟悉的三層小樓，秦川在外面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圈四周，這才拿著自己的所有證件進了那小樓。
雖然來之前可能猜到了這地方一定不會很繁華，那麼的打眼，但是秦川怎麼都沒想到，會寧的特派分局會建立在這裡，一個幾乎快要全部拆遷的老城區。
不說別的，就在邊上就有好幾棟已經拆了一半的磚房，上面還寫著一大堆總是能在違拆的地方常見的話語。
也無非就是一些什麼抵抗的話，或是用黑油漆塗成的標語，也有用紅色油漆寫著什麼害死人等等這樣的話。
說實話，這邊有多亂秦川也是聽說過的，但是她從不知道這裡居然還會有這麼一家犀利的辦公地方，尤其還是特派分局這種聽起來就很高大上的辦公政府。
要說這裡有混黑道的，可能秦川還會相信。
不過也可能是大隱隱於市吧，畢竟以那些可能會經常出入特派分局的人來說，換成是個市中心或者比較繁華的地段，早晚會被有心人注意到的。
想起上兩次在特派分局和特派總局的經歷，秦川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會寧的特派總局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不，聽聲音似乎除了門口那個看門的老大爺早已經睡得噴香，剩下的人全都聚集在一間房裡。
秦川眨了眨眼睛，腳下無聲的走近那叫辦公室。
“來，局長，這塊肉厚，這塊先給您！”巴結又諂媚的聲音傳來。
“放我碗裡。”挺平淡的說話聲，似乎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一點都不被動。
“局長，蒜醬要不要？”有人高聲喊著問道。
“來點吧，不要多。”還是那個老成的聲音。
“嘖，真是太香了，我都有多少面沒這麼吃過兔子肉了！”這人一邊說著話還一邊大口的咀嚼。
“切，就你，今天這事要是敢讓你家那位知道了，不得撓花你的臉，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