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程洲忙的連軸轉，吃飯的時間都被擠佔了。
程洲的職務京東東路經略使之外，還掛著‘總知京東東路、淮南北路兩路平叛諸軍事’。也就是說除了討逆軍裡的軍務，他還有相當於兩個省的政務要處理。
王慶叛軍是被平息了，可後續的重建社會秩序、恢復生產、救濟災民······太多太多事情要作了！
程洲一天光是接見各級政府官員就六十多位，跟每個人說上兩句客套話打發走，他嗓子也冒煙了。
程洲這時才體會到什麼叫做“周公一飯三吐哺”了：吃一頓飯的時間裡，有三次不得不把嘴裡的飯吐出來，以便於在最快時間內整頓儀表趕緊接見訪客······原來古人說的都是真的啊、真的有那麼忙！
趁著稍有間歇，程洲竟然得由老婆折彥璋動手給他餵飯，這才勉強吃個囫圇飽。
還能說什麼呢？看來，做大事的人都差逑不多。
——
程洲在寫呈交樞密院的辭職奏章。
只是，以他的現代“書法”，這封奏摺在書法盛世的大宋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手的。
連雙手俱廢的何癲用嘴寫的字，都比程洲的強十倍。
程洲只能寫個大概意思，之後再請何癲這個藝術總監把關，最後由隨軍典書參謀抄寫下來；程洲最後蓋上自己的經略使大印了事。
“逞樞密院及兵部掌書記······經年日久，前未得親見長女生誕；今亦······然洲無有怨誹，唯忠君報國爾！今兵戈已止，當收攏兵甲、節減軍資······
洲亦知不可久掌兵權。只監軍折彥直，畢竟文弱；餘不曉廝殺險惡，豈可託付軍國大事？又聞夏國遣女和親西域遠蕃，整軍備馬、蠢蠢欲動！洲斗膽懇請，願隻身出使西域回鶻，以定漢家天山······”
程洲的辭職報告，整個核心意思就是：我程洲是趙家的好幹部，我為趙家不辭辛苦長年征戰；我把活都幹完了、也累了。原先女兒出生我是沒見著，現在我的第二個孩子都快出生了，你們讓我回去看看吧。
討逆軍呢，我程洲主動交出來。但是那個監軍折彥直，他也不行！
我離開了之後，你們也不能把討逆軍給這種貨色統領啊！
我聽說西夏的新王李安登基之後，把姐妹們都扔出去換西域藩國的兵力支援，這對大宋的攻遼奪幽雲十六州大業不利誒！
所以，我要主動為國家分憂。
你們給我個正式的外交身份，我帶幾個隨從就遠赴天山；去擺平那些什麼“白頭回鶻”、“黃頭回鶻”的西域雜兵，讓漢家足跡重現天山。我去破壞西夏的第二次和親計劃，繞到西夏的屁*股後面給他致命一擊······
現在大宋的工作重心，就是一切圍繞北伐遼國、奪回幽雲十六州。程洲主動要冒險去幫忙解決大宋的後顧之憂，朝廷只需要給程洲一紙證書，沒有任何損失。
萬一程洲能完成這個任務，大宋就賺大了。
程洲相信這封‘辭職信’會讓朝廷上層很開心。因為他這頭老虎主動離開巢穴，臣服於獵人；還要去幫忙咬死獵人背後的惡狼——你說獵人能不高興嗎？
程洲主動申請去天山冒險，主要是想讓自己顯得有價值，從而讓趙宋朝廷不急著下手弄死他。
雖然這個朝廷不久就會完蛋，但是只要它還存在著一頭，它就佔據著“大義”！如果“它”真的翻臉，號召全國“共討逆賊程洲”，那程洲目前還真是頂不住的。
——
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程洲要讓金國突襲東京汴梁的大事件順利發生。
他不許西夏的李安王子發動力量去救遼國的情郎蕭幹，因為萬一金國遲遲滅不了遼國的話，那金國也就更沒法來突襲大宋東京。
程洲必須要讓女貞攻滅東京汴梁的事件順利發生。
程洲來到大宋這四年，經過各種的開錢莊、興商號、東征西討的立功、掌握軍隊······他逐步透徹的瞭解這個時代，找到了大宋的結構性隱患。
究竟應該怎麼拯救華夏？怎麼應對這次的滅國危機？
滅國？
滅就滅了吧，大宋已經沒救了。
程洲徹底想清楚了，原先的思路是錯誤的：我應該挽救的是華夏文明，而不是去挽救‘爛到骨子裡’的趙宋朝廷那一小撮利益集團！
誰也救不了大宋。
在大宋的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王安石變法；那次君臣合力想要改良弊病、挽救華夏文明的衰敗。王安石被讚揚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但他也沒辦法解決大宋的根本缺陷：
一、思想保守，儒家士人的整體墮落**；
二、體*制僵化、運轉不靈，阻礙商業契約社會的形成、阻礙先進生產力的成長；
三、禁軍無戰鬥力、吃空餉、且耗費國家百分之七十的收入，但背後的利益集團過於強大，沒人敢提裁減禁軍的建議；
四、稅賦太重，皇家和官僚窮奢極欲，肆無忌憚的搜刮百姓；
五、東京汴梁跟後世的邶京一樣，是靠吸全國的血供養出來的畸形超級都市，是靠行*政命令強行催肥的泡沫！
六、利益集團絕對不容許有人改變這一切，‘他們’目光短淺，享受著暫時的權力紅利，並不覺得需要作出改變。
——
所有的這些癥結，當年王安石解決不了，程洲也沒辦法解決。
在這個利益集團及其完整而又非常頑固的情況下，誰也挽救不了大宋。
就算以後程洲辛辛苦苦的血拼幾十年，能最終把女貞人擊敗、把金國消滅；等回到國內，又再去搞“王安石變法”？天天跟這些腐儒大地主們扯皮、互相使絆子、捅刀子？
何況程洲也不可能不受掣肘的去對抗金國，趙宋朝廷一定會在國內扯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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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豬隊友不停陷害自己的情況下，沒人能完成這個任務。原歷史遊戲版本的宗澤之死、岳飛之死，已經證明過了。
我比宗澤更有威望？還是比岳飛更有軍事才華？
程洲沒有這個信心。他更擔心玩不過背後那些“勇於內鬥、怯於國戰”的人渣！
這些儒家文官集團，把所有的智慧、所有的腦細胞都投入到對付自己人身上。他們一碰到外敵就成了傻子，可要是論敗家賣國——他們爆發出的創造力、戰鬥力，那是所有的正直中國人絕對無法抵擋的！
程洲的思路是：與其將來我被你們害死、或者將來我佔了上風被迫無奈要去殺你們——那我還不如讓女貞人去除掉你們呢！
到時候我再跳出來當救世主，豈不美滋滋？
大宋的所有癥結，都在東京汴梁城裡彙集。
現在看來，“靖康之變”絕對是中國歷史上一次極好的進行徹底變革的大好機遇！
這樣的歷史機遇，還有很多：比如清末，英法聯軍、八國聯軍的輪番的衝擊蟎清，導致蟎清的統制搖搖欲墜；華夏民族從此覺醒、睜眼看世界。
想靠內部方臘宋江起*義之類的反抗來消滅‘他們’？根本沒用。
趙宋朝廷在擺平內部矛盾的時候，那些文官集團就顯得特別有能力、特別有辦法。只有女貞這樣的外敵，才能輕鬆的把東京整個利益集團高層一網打盡！
敵在東京城！
就讓金國去滅掉他們、擔當這個惡人吧，挺好挺好。
驅虎吞狼、順勢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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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到時候中原的百姓還是會遭受一些損失。
但‘靖康之變’時，金國突襲東京的目標很明確，遭殃的主要是東京汴梁裡面的“貴人”。總體來說，百姓的損失不算特別大。
只是後來趙構這小子逃到江南，當了皇帝之後又堅決拋棄中原，那時候才是中原百姓遭難的開端！
程洲原先作的那些佈局，與現在的戰略轉變也不矛盾。
不管怎麼說，東京汴梁是必須被金兵攻破的，程洲絕不願意在女貞初立、掃滅遼國、銳氣正盛的時候去跟他們硬碰硬。
‘漁獵民族’，是比‘遊牧民族’更適合打仗的殺戮機器。
遊牧民族無非是騎馬的時間多一點，對陣農耕民族有機動性優勢。但是放養畜牧，害死在創造、在自己進行生產。而‘漁獵民族’不同，他們不生產物資，只向外界獲取。
漁獵民族自小的生活就是誘捕猛獸、設定陷阱圍獵、製作兵器、飛奔於山林峽谷······
這種艱辛的生存模式，造就了漁獵民族殘忍好殺、奸詐狠辣的性格特質，也造就並遺傳了強健的體魄；他們天生就具有打仗殺人的天賦。（當然不排除裡面有少數愛好和平的，僅就當時的實際整體對比來說，他們就是野蠻人）
當‘野蠻人’正處於巔峰狀態之時，孱弱的農民軍隊實在不宜與它硬碰硬。後世日本，一開始把英法列強都掃除亞洲了，你非要求校長這時候去硬碰硬？結局還不是一樣丟首都、被屠城。
——
所以，程洲只好讓女貞人先佔據東京城得意一番了。而在東京城破之後的應對，程洲有一個完整構想。
原歷史上，金兵精銳就是在攻下東京、見識到中原的花花世界之後迅速墮落的。
你想想，大宋皇帝給我們女貞人伴舞、皇妃公主都隨便我們玩弄、世界最值錢的大宋珍藏財寶也都搶來了······人生還有追求嗎？
女貞將士們還捨得去玩命嗎？
金兵這時候的戰鬥力是最虛弱的時候，跟巔峰時期差了十萬八千裡。
女貞人墮落之快，後來連劉光世這種賴貨也能在金兵身上唰戰績。
相似的蟎清也是一樣，才攻進北京城八旗兵就已經打不動了，後來全是靠投降的漢人吳三桂和毛文龍的四個義子滅的南明。說到這裡，袁崇煥這個‘大言欺世’的偽人，就憑他擅殺毛文龍造成的後續惡果，他袁崇煥被千刀萬剮也是無話可說的了。
程洲這些年殫精竭慮、苦心孤詣，在趙宋朝廷的壓制下，他小心翼翼的發展自己的勢力，終於勉強具備了改變歷史的能力。
程洲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一件事：當金兵攻下東京之後，就是華夏復興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