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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張覺事件

幽州城(燕京)。

此時的郭藥師非常氣憤,也非常沮喪。

“郭帥、郭帥,監軍王安中派人誘騙張覺將軍去會談,張覺一到他帳中就被十幾力士制縛。”

“現在怎麼辦?他王安中怕是真的要把張覺的人頭交給女貞人了,咱們就這樣看著‘怨軍’老兄弟被砍腦袋嗎郭帥?”

甄五臣、甄六臣兄弟倆火急火燎的衝進來,帶著滿臉無法理解的憤慨之情。

郭藥師嘆了一口氣(好像自迴歸‘中原懷抱’之後、俺就習慣每天長吁短嘆了······):“不然呢?”

“咱們現在是大宋的子民,是朝廷命官、不是以往的賊兵匪將,咱凡事聽從上面安排就好。你們也不要怨恨王安中了,王監軍先前親自接納張覺兄弟來投,他也曾經冒著‘忤逆上官’的大罪、找了一個貌似張覺的死囚頭顱代替。他也不願意這麼做的,一直想保全張覺兄弟的性命。再看看吧,說不定是要將張覺秘密送走,然後說他私自逃離軍營。”

甄五臣、甄六臣兄弟倆也覺得郭藥師說的有道理,心中的焦慮也消減了不少。

只可惜他們畢竟是長期生活在遼東的漢人,還不瞭解趙宋朝廷的德行;他們要是早有心理準備可能就會動手救人,張覺也就不用枉死了。

——

這個北宋歷史上不太著名的‘張覺事件’,在當時不被趙宋朝廷重視,在後世也不被專家們看重。

但其實,‘張覺事件’是事關宋、金兩國國運的關鍵節點!

事件由來,還得從最初慢慢往後推。

宋金往來初期,金朝對宋的情況並不十分瞭解;在女真人的眼裡,宋朝是十分強大的。

在古代因為道路交通的不發達,直接導致資訊傳播很不發達。容易形成情報時效嚴重滯後、資訊不對稱;在此情況下,就連金軍最有見識、最有文化的將領完顏宗翰就曾認為:“南朝(宋國)四面被邊,若無兵威,安能立國強大如此?此未可輕之!”

意思就是說:那個大宋位於人人嚮往的中原,自漢唐以來國境四面就都是強敵環繞;它要是武力不強大的話,是不可能穩穩當當的佔據‘天下至中’正統的。咱們金國啊,還差得遠呢,你們可千萬別小瞧了大宋!

女貞人腦子裡形成這種印象,只怪他們學習的漢字書籍裡都是‘大漢、大唐’的雄壯無敵,中原王朝自古以來都是最強大的;宋朝能在漢唐之後佔據中原,那毫無疑問也是最最強大的了。

這個邏輯鏈是沒問題的,可惜‘一將無能、害死千軍’,一國君主無能呢?

再加上儒教在宋朝走進死衚衕,儒生文官集團腐敗墮落到了極致。一般來說,如果一個正常國家暫時有點虛弱,那他們一定要掩蓋自己的不足,對外展示威猛無敵。而趙宋朝廷卻蠢到把自己的所有弱點都主動暴露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不舉。

女貞金朝在立國反遼最開始的階段,雖然經常獲勝,但金軍的人數其實很有限,糧餉也難以為繼。

當時,遼國地域是當時最遼闊的,仍有較大的力量:燕京有以蕭幹為首的遼四軍主力、西京有天祚帝殘餘勢力、平州(今河北盧龍縣)的遼將張覺又擁兵據長城自守。金軍如果孤軍深入,極有可能被這三股力量合圍剿滅、導致‘功虧一簣’。

因此,出於對‘強宋’的重視和客觀上加強自身實力的需要,金才與宋一拍即合、搞出‘海上之盟’。

——

後來,宋朝經常單方面不履行盟約、輕慢金朝使臣、兩次圍攻燕京潰敗等一系列失信、無能的表現,使他們逐漸失去了在女真人眼中的強大尊貴地位。

特別是金軍獨自攻下遼中京、西京以後,金朝開始重新審度自身的力量,更增加了對宋朝必勝的信心和勇氣;他們對宋的態度也由“未可輕之”迅速轉變為不屑一顧!

金朝內部主張獨佔‘幽雲十六州’的勢力抬頭,再加上這裡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富庶的資源,促使金開始考慮雙方利益的重新分配。

張覺當時控制著相當於後世秦皇島、唐山的一塊地盤,他名義上投降了金國,其實是掌控此地的土皇帝。

女貞人不會種田、冶鐵、建造,他們非常看重漢人具有的各業生產技術,強奪這些人就可以為他們創造源源不斷的財富。

因此金朝與大宋在處理‘利益分割’的交涉中,堅持要此前投降大宋的遼軍將領郭藥師及其常勝軍八千餘戶(按金宋“海上之盟”的約定

,遼東屬於金軍的勢力範圍)、應作為俘戶歸還金朝。

而趙宋朝廷則以郭藥師在金朝攻佔燕京之前就投降了咱們大宋,且因作戰有功被授予了大宋官職,拒絕了金朝的要求。

當時,燕京等地漢人初剛剛脫離契丹“異族”的虎口,重獲自由的喜悅難以抑制、正開心著呢;他們對又一個異族女真的殘暴統治當然不願接受,女貞人強行把北地漢兒遷往遼東作奴隸,受到激烈反抗。而當時張覺的地盤‘秦皇島’正卡在‘遼西走廊’的關鍵位置,他的老巢平州、又是北地漢兒奴隸被女貞人擄掠的必經之地。經平州出長城後,北地漢兒將永無回鄉的可能了;他們紛紛在張覺面前痛哭流涕、呼號救命!

張覺其實和郭藥師一樣,在一百多年被異族統治的過程中,隨著親眼見到自家長輩的反抗、像被‘割韭菜’一樣被殺戮······他們只得苟延殘喘、只求活命,對華夏文明的堅持已經沒有了,對於誰當主子也無所謂了。

他倆老弟兄,郭藥師離大宋更近,就叛遼投宋;張覺緊挨著金國,就叛遼投金。

但是,張覺畢竟是漢人,是見識過文明社會、認同先進文明的人,他在理念上是無法接受女貞人那種‘倒行逆施’的蠻荒奴隸制的!

張覺並不是傳統意義上大義凜然的正直之士,投降給金國他並不感到羞恥。可當他看到被綁成一串串的同胞們,脖子像牲口一樣用繩套套起來,被皮鞭猛抽、被縱馬驅趕······張覺以為等一兩天過去、這噩夢就結束了,可是三天、五天,沿著長城被驅趕去遼東的‘牲口’隊伍就沒有停過。

他天天站在城牆上看著同胞的嚎哭、慘叫,看著婦女被凌辱、孩童被踩死······他終於受不了了。

老子要造反、要堵死山海關、老龍頭、榆關······總之什麼關都好,老子全給他給閉關了不讓過!

——

就這樣,張覺又叛金投宋。

張覺的五萬兵馬屯駐在潤州(今唐山豐潤)近郊,把附近各個州縣的道路都控制起來,攔截女貞人的奴隸大行軍。

金太宗大怒,派完顏闍母討伐張覺。

張覺領兵佯敗,退到兔耳山埋伏,將完顏闍母打得大敗逃走。

張覺向大宋報捷,趙宋朝廷命令在平州就地組建‘泰寧軍’,任命張覺為泰寧軍節度使,兒子張敦等人也被加封為徽猶閣待制,並給予銀錢數萬兩、絹數萬匹犒賞軍隊。

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只好命令完顏宗望接管完顏闍母的軍隊,繼續討伐張覺。

完顏宗望是誰?他和完顏宗翰可是金國的頂樑柱(‘金兀術’完顏宗弼此時才十幾歲,沒有成名),宗望在金國相當於蟎清的鰲拜,宗翰相當於多爾袞(人稱副皇帝)。

完顏宗望一出馬,很快就把張覺打的大敗連夜逃跑,疾奔宋境進入燕京城。

完顏宗望以納叛的事實指責大宋河北宣撫司,向他們索要張覺首級。

宣撫使王安中開始的時候,把張覺藏在甲仗庫裡,欺騙宗望說:“沒有這個人。”

完顏宗望已經見識過宋國的不堪,完全不給面子,索要的更加急迫。

王安中就殺了一個相貌類似張覺的人代替張覺,金國這邊有個張覺的老鄉指認說:“這個人頭不是張覺的。”

事情鬧大了,金國一直逼迫到趙宋中央領導面前。

今天,事情就要了結了。

——

燕京城,河北宣撫使、常勝軍監軍王安中大帳內。

“呸,噗噗!”

張覺使勁吐著嘴裡的血絲和磕碎了的牙齒。

在燕地,和張覺的單挑的人沒一個不服氣的;身材魁偉、槍棒雙絕的張覺,在燕地的綽號可是‘賽翼德’呢!但剛才他空手走進大帳、在沒有提防的情況下被十二名摜跤力士群毆,也還是頂不住的。

看看身上綁了無數圈的牛筋索,張覺冷冷的瞪著王安中:“當初是趙家皇帝親自下旨接納我歸順大宋,我張覺還以為棄暗投明為漢家江山效力呢!看今日架勢,怕是我的忌日就在今天?哈哈哈······”

王安中默然。

“我,唉!先前我與尊兄一見如故,還互約了娃娃親。今日,今日實在是官家親自下的密詔到了燕京,我不得不執行。”

“你已經袒護我多時了,我張覺不怪你;只是漢家皇帝做事如此無信背義,日後誰還敢歸順南朝?嘿嘿,算了!多說無益,只怪我有眼無珠不逢明

主。我兒子張敦只得六歲,以後就託付親家公您費心養育他啦!另外,你叫我一名親衛進來,我要留下口信勸阻幾千名老兄弟不要找你尋仇。”

王安中點點頭,轉身抹了抹眼淚,這時他卻看到身旁站立的兩名御前內侍冷酷的目光······這兩人是朝廷派來監視王安中的,他再也不能私自幫張覺活命了。事已至此,只能做完。王安中對十二力士揮了揮手,力士們把張覺押了出去。

——

“報!”

“稟報郭帥,我與巡哨和駐守城門的兄弟都親眼所見······”

站在轅門(按軍規斬首示眾都在這裡)等候的郭藥師眼前一黑,差點暈倒:“所、見、何、事?”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顫聲喝問,把那小卒嚇的直哆嗦。

“啊、我我,他他們把張覺將軍五花大綁、並沒有往轅門而來、只只押到大帳外兩步就把他斬首了,王宣撫使用木匣收了他的頭顱,即刻快馬送出城外向東而去。”

聽到這裡,等候在轅門的甄五臣、甄六臣兄弟倆和常勝軍官兵們都悲憤交加的失聲痛哭起來。

郭藥師被氣的,竟然笑了:“嘿嘿嘿,哈哈哈哈、好啊好!”

他自言自語的說出了那句要命的話:“如果女貞人將來索要我郭藥師的首級又當如何?”

——

興師問罪的金國大軍,收到張覺的人頭之後倒還是守信用,真的退走了。

但金兵撤退之時,已將燕京一帶的人口、財物一併掠走,只留下幾座空城給了宋朝。

童貫、蔡攸等伐遼主官,在朝會上天天口稱‘燕京地區的百姓簞食壺漿夾道歡迎王師、焚香以頌聖德······’云云。

宋徽宗分外得意,認為自己建立了不世之功,宣佈大赦天下;還命王安中雕刻“復燕雲碑”,樹立在燕京延壽寺正中、以紀念這一偉業,並對參與此次戰爭的一幫寵臣加官晉爵。童貫終於被從楚國公加封為‘廣陽郡王’,成為空前絕後的閹人王爺!

因為宋徽宗的過於輕佻和昏庸,重小利而不顧大局;先是背棄與金人“無容匿逋逃,誘擾邊民”的約定,草率的收納張覺。後又迫於金人壓力,宋徽宗又親自下密詔殺死張覺,並將人頭送與金人;使原遼國投降過來的契丹人、北地漢兒人心喪盡,不再心向宋朝。這些原本對宋朝抱有殷切期望的人們,終於完全失望,有的甚至怨恨起‘南方漢人’來,甚至後來很多人做了協助金國侵滅宋朝的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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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藥師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

當時極力促成宋、金‘海上之盟’的趙良嗣,曾經拼命反對朝廷接納張覺歸順。良嗣雲:‘國家新與金國盟,如此必失其歡,後不可悔。’

趙佶不聽,奪其職,削五階。

趙良嗣這下可被貶的夠慘的,差不多是一擼到底了。在很多小說裡把趙良嗣寫成卑鄙小人,就僅僅從他不惜丟掉榮華富貴也要說真話來看,趙良嗣絕對不是奸賊。

還有當時的燕山府路轉運使呂頤浩也上奏曰:“開邊極遠,其勢難守;雖窮力竭財,無以善後。非是正確之選······”宋徽宗大怒,命削職貶官。

呂頤浩仍然不吸取教訓,又耿直上書曰:“既然殺張覺已鑄成大錯,此至郭藥師必反,望調其職加以鉗制”。

趙佶大笑,置之不理;諸位大臣皆以呂頤浩病狂,把他貶到嵩山崇福宮廟裡當主持去了。

由以上歷史記錄可以看出:凡是在張覺事件中反對接納的、凡是對郭藥師持警惕態度的,都受到了宋徽宗的貶斥和朝臣的攻擊,這種形勢之下,誰也不能反對徽宗的任何作為;那些有眼光、能辦事的臣子全都被排擠走了。

這也就難怪當女貞人兵臨東京之時,朝廷君臣具是手足無措了。

——

出使大理國走到成都的程洲,收到了樊凡發來的密信。

“張覺被殺。女貞人拿下平州(盧龍)、雲州(大同),收大宋三十五萬歲幣乃返。”

程洲對張覺這段歷史不熟,但也覺得趙佶這小子對待自己人的方式太可怕了。

宋徽宗殺張覺的事件,在事實上為他兒子趙構“必殺飛、始可和”開了一個先例!

殺己方大將、向敵軍獻媚······這樣的政權不亡還有天理嗎?

被歷史學家一直忽略的‘張覺事件’,其實是使宋朝走向滅亡的關鍵性的一步,實在是不應該被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