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洲急切的想瞭解現在離‘靖康之變’還有多‘遠’，上個月向四面八方的莊腳連發幾次密信。
近期，西州（新疆）高昌何詩萌、河西歸義軍張憲、寧夏（原西夏）節度使轄區王陽明、延安府駝炳、夷洲島（臺灣）高寵、安南討逆軍折彥直、沂蒙山萬燕妡、洛陽武晨躍、東京總舵樊凡的回信陸續彙集到‘南中’新都城景洪。
西州被耶律大石建立的西遼攻佔，程洲是有心理準備，這在原歷史上也是正常事件。高昌王僕固覺魯思敗的不冤，就算歷史沒有被程洲、李安、蕭幹和某隱身‘骰子’改變；在原歷史上，他的大兒子僕固彼勒格就是支援耶律大石的第一人，西州回鶻是第一個被兼併到西遼的地方勢力。
河西歸義軍這邊，趙宋朝廷給張憲的主要任務是在側翼監視寧夏（原西夏）節度使轄區，防止原西夏党項貴族殘餘抬頭起勢。而程洲給張憲的任務主要是把歸義軍的三萬騎兵操練精純，關鍵時刻有大用！
程洲在寧夏轄區安排了王陽明‘公開’潛伏。
所謂‘公開’潛伏，就是程洲在交接的時候當著節度使汪崇勳、轉運使唐易奎、團練使鄒拾光的面，把寧夏廉訪使王陽明拉到一邊聊天。然後程洲分別又把轉運使唐易奎、團練使鄒拾光單獨叫到一邊聊天，期間還不時拿眼色瞟向汪崇勳、比比劃劃。
聊天的內容其實都是些問候家人、增進友誼的話語，但這些彼此之間並不知道內容啊！這就是程洲刻意製造的‘囚徒困境’，這些人都是背叛夏國投誠過來的，彼此都很難信任對方、誰也把不準對方的心理變化。當你不知道我都跟別人囑咐了些什麼內容、而關係又表現的很親近的時候，你最好乖乖配合、叫你幹啥就幹啥，因為你身邊的同僚很可能就是負責監視你的。
程洲當時沒辦法花時間慢慢精細的在寧 夏佈局，他也不肯定王陽明這個古代土著、是不是發自內心的認同自己這邊的理念，他只能先設計讓王陽明沒有選擇餘地；只要持續下去，當他為程洲作的事情越來越多之後，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寧夏河套地區的大青山，緊挨著金國的集寧州（包括今天呼和 *浩特、鄂爾 *多斯）。王陽明和鄒拾光、延安府駝炳的回信都說沒有發現金國邊境有什麼異動，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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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寵這邊很幸福，他的信中洋溢著事業處於上升期的豪邁。
他和程池按照程洲的法子給‘浪子宰相’李邦彥精心送去很多熱帶土特產、還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求助信；李邦彥這個人其實是個古道熱腸的濫好人，他樂善好施、急公好義的名聲可不是假的。終於這個近乎於癱瘓的朝廷就命令‘東南王’朱勔、發動沿海各州府官員將無業遊民失地農戶都遷移到夷洲島（臺灣），現在高寵和程池每天接待跨越海峽的運人船隻停不下來；夷洲島人口激增，連續設定了三個州府九個縣級轄區。
船程洲拿著高寵的來信，就感覺與長兄程池的關係有點生疏。
九年前，長兄程池和二哥程湖、三哥程海隨著全宋國的‘京漂’一起死磕東京汴梁；一門心思就想‘考研’，哦、不對，是考科舉！自那以後，因緣際會之下、竟然天南地北各種錯過，再也沒見過面，程洲幾乎連程池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程池也寫了一封簡訊，附在高寵信封內一起。他簡短的對程洲表達了問候，就轉折到對東京朝廷的憂慮；程池也認為這樣糜爛下去，恐怕會引起北方女貞人的覬覦之心。他勸程洲趕緊結束大理國的出使任務回中原，想辦法到金國那邊一探虛實、為國盡心竭力······
程洲看笑了。
夷洲島畢竟對於中原來說過於偏遠，他們能收到的訊息是很滯後的，還以為程洲在大理國這邊就是禮儀性的出使就可以回去了。
程池有這種見識也算不容易了，他雖然是三甲進士出身的‘高貴’文官，但也是在西軍裡打滾多年還參與過掃滅‘方臘起義’，眼界和閱歷自然比在東京城裡整天醉生夢死的同僚們高出幾籌。
如果程池知道程洲的想法竟然是：避開‘靖康之變’、坐山觀虎鬥，甚至程洲還擔心女貞人不來突襲中原、要想辦法讓金兵的侵略順利發生！那他還不得氣死？
程洲‘借刀殺人’‘逆轉乾坤’的設想，是深受皇恩、忠君愛國的程池絕對無法接受的。
程洲也懶得向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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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安南帶領大宋討逆軍英勇奮戰的折彥直的回信也到了。
董先的水師成功攻佔了程洲的公爵食邑海陽郡，自此討逆軍佔據了這個物資儲備豐厚的關鍵港口、進退自如，可以說是已經立於不敗之地。折彥直‘圍城打援’、將解救諒山的援軍全殲；之後岳飛的奇兵穿插大迂迴，橫掃紅河上游的安沛郡；把所有糧食搶收、住房燒燬之後，把往安南都城‘升龍’沿途累積的十多萬人全部驅趕南下。
折彥直在張用的建議下，把升龍城周圍郡縣的糧食搶光、將飢腸轆轆的民眾全部放進升龍城，幫安南守軍分擔糧食······夠損！
對升龍城是‘圍而不打’，就等著安南朝廷糧食耗盡自己崩潰就好，無需耗費大宋將士去死拼人命。
折彥直還故意網開一面，放升龍城
裡的求救斥候出去找太尉李公平；討逆軍在升龍城下好吃好喝以逸待勞，就等李公平火急火燎的狂奔回來千里勤王。其實到這時候，大局已定！
只要沒有監軍文官指手畫腳的瞎指揮，讓專業的大宋武將們自由發揮，沒有打不贏的道理。
這次討逆軍能這麼順利的攻佔安南，除了有折彥直、岳飛、湯懷、牛皋、董先、李俊、張用這些好班底，另一個關鍵就是這次趙佶只派了一個閹人季博來，而且季博很自覺的不干涉作戰指揮。
討逆軍的進展，讓程洲非常欣慰。
堂堂中華，怎麼可能缺會打仗的人才？
缺！
在整個北宋、南宋，能打仗的人才相當稀少，至少表面上看就是如此。
大宋總能在國力比對手強無數倍、戰局十分有利的情況下輸掉關鍵戰役，‘喪師十萬’幾乎成了慣例，華夏百姓的人命最不值錢！那幫職業孫子，最終把國運都輸掉了。
為什麼‘弱宋’總是這麼窩囊呢？
套用後世的話‘體 *制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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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將無能累死千軍！這個說的就是指揮能力方面。
打仗講究陣法是沒錯的，可宋軍打仗講究陣法奇葩到：領兵將軍必須按‘戰前文官制定的陣法’指揮，否則你打仗勝利了也要受到懲罰！
但戰場上可是千變萬化的，敵人不可能主動配合你的作戰意圖，怎麼可能由一個事先選定的陣法解決所有問題？
這等於是把高寵捆住手腳去對戰平民，那高寵也很難贏啊！
其他的，‘文官可以隨意羞辱武將、文官對武將要殺便殺’這些老生常談的事就不用再提了。軍隊裡的這種環境，一定會導致軍事天才大量流失；條件優越的家庭也會視從軍為低賤的選擇，不願意讓自家孩子學兵法走武人路線，還是考科舉當文官吧！
這是武將高層被削弱，那基層士兵的戰鬥力呢？
這個首先要弄清楚宋朝兵源是從那來的：一個是失去土地的農民，一個是破產的手工業者。
因為宋朝實行的是募兵制，當兵是有工資的，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但是這個兵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想要當兵吃皇糧？可以，但要付出代價。什麼代價？就是在臉上刺字。
在宋朝，只有兩種人的臉上有刻字，一個是士兵，另一個就是犯了法的囚犯。本來原先宋代士兵大部分是刺字在手臂或者背上防止逃兵，後來因為腐敗，逃兵太多了；於是就把字都刺在臉上，遠遠一看到就能抓你回來。
這當兵的地位等同於囚犯，是何等的低賤？
生活稍微過得下去的人誰又願意來受這種侮辱？重文輕武的社會風氣和在臉上刻字的惡行，必然直接影響兵源的質素，也必然會令一些真正有志於軍伍的人望而卻步。
就連一代名將岳飛，在投軍之初，為了不在臉上刻字受辱，就跑去投考地位比較高的軍士，但最終還是逃脫不了在手背上刻字，未來等待他的也只有風波亭！
兩宋期間武將想出頭只會被精神消滅（狄青）、肉體消滅（岳飛），就這樣的政治氛圍，弱宋的軍隊戰鬥力是不可能強的。
這次討逆軍遠征安南算好的了，畢竟天高皇帝遠、心理距離還是會讓人更自由的發揮，況且趙佶這個輕佻的皇帝也有不愛管事的好處；討逆軍的良好戰績，就是這樣多方面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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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山萬燕妡彙報了徐鱗的備戰情況。
程洲讓徐鱗帶領忠義軍做好準備，尋找合適的時機一鼓作氣拿下高麗半島，這一步對‘靖康之變’後的‘大逆轉’非常重要。至於什麼時候是合適的時機，當然程洲是沒辦法在萬里之外預知的，這還要靠徐鱗、盧俊義他們自己判斷。
從萬燕妡分析各個頭領的動向來看，備戰態度還是挺積極的，並沒有牴觸和故意拖沓的現象，程洲放心了。
得知高麗被金國逼迫臣服，程洲覺得這是金國要向中原發動侵略之前、穩定大後方的一個動作，這說明完顏氏們之前達成了一致，準備就緒就等最後的雷霆一擊！
很快，來自洛陽金錸錢莊掌管武晨躍和東京縱橫司總舵樊凡的報告，就從其他方面證實了這一點。
武晨躍的信裡說從山西太原分店發來的特別採購，有個‘北方’的胡商委託平遙晉商採購大量糧食、生鐵、馬鞍、馬蹄鐵，開價高出平時兩倍；但是交易要嚴格保密，說如果金錸方面走漏風聲就停止合作、還要追究責任。見利潤如此豐厚，他稟報主母孟佳懿之後、金錸錢莊聯合孟記商號承接了這筆大生意，已經開始發貨······
這個訊息，又把程洲逗樂了。
又是晉商，永遠走在賣國第一線的晉商。
後來的大明被蟎清顛覆過程中，晉商裡面‘八大皇商’居功至偉！
沒想到在北宋時期他們就開始給外族輸送戰備物資了，還要求嚴格保密、如果走漏風聲要追究咱的責任·····
猖獗至極啊！
都說商業是沒有國界的，可商人有國籍；你為什麼要求保密，說明你心裡非常清楚這些特殊貨物的用途。你不第一時間向官府、向禁軍報告蠻族異動，反而害威脅咱們不準洩露，我看你也有個當‘
皇商’的夢呢！
晉商最早可以追溯到武則天的父親武士貜，他當時是山西有名的木材大商人。在李淵父子起兵反隋的過程中，武士貜是最大的贊助商，從財力上進行了全面支援。事成之後，武士貜作為上市、哦，是唐朝上位的股東之一，進封公爵，成為開國重臣之一！
看來晉商歷來就是擅長走上層路線的麼，成功率似乎還非常高；像‘八大皇商’這些人，各個富可敵國、家族世代榮華富貴，還被後世拍成電視劇弘揚正能量了咧！
反過來說，戰國之前時期的商人表現的還是挺愛國的，比如鄭國的弦高、秦國的呂不韋。到後來大一統王朝‘重農抑商’，商人地位急劇下降、人格被欺凌羞辱，財產和生命安全可以被肆意‘合法’剝奪之後，愛國商人出現的機率就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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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能發生平民、小吏、軍官、商賈一起被‘逼上梁山’的事實，晉商的賣國行為也就不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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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洲回信，他讓武晨躍先發兩批貨。
然後向這幫平 *遙晉商透支後面的貨款，就說是市場上從來沒有這麼大的採購量，先前調的貨已經把附近的儲備全掃光了；之後要到南方更遠的地方調貨，需要大量資金周轉。以金錸錢莊和孟記商號的所有固定資產擔保，儘量多的向晉商們透支貨款，越多越好；不用管以後的事，一切由我程金童承擔。
你一定要毫不猶豫的完成這個指示！
程洲還給妻子孟佳懿寫了同樣的書信，要她全力爭取、把晉商的貨款全‘掏’出來。信我就對了，這次大賺！
他之所以這麼做，是打定主意吞掉這後面的大半貨款賴賬。
你晉商在‘重農抑商’的國策下雖然受了委屈、我個人也表示遺憾，但叛國就是你不對，沒什麼可辯解的，咱坑你沒商量！
金國入侵迫在眉睫，他們之所以大方的以兩倍的價錢來收購軍備物資，是因為這些貨款都是女貞人在原遼國的地盤上燒殺搶掠得來的，來的太容易。而且他們對擊敗‘弱宋’信心十足，仗打完了還能把付出的收購款連本帶利全部再搶回去，當然不用珍惜了。
程洲相信女貞人也不止晉商這一個路子，吞掉這批貨款還不至於影響他們的入侵大計，但如果能削弱他們一點、還能加強己方實力也是極好的。
——
樊凡在東京發來的密信卻只能讓程洲苦笑了。
這幫國之重臣，竟然對金國的侵略跡象一點也不擔憂，甚至是毫不關心！
北方蠻族，不管是遊牧還是漁獵，都嚴重缺乏製造能力。有史以來，不管是匈奴、鮮卑、還是契丹，無論打仗打的多拼命死多少人，最後的要求也只不過是開放邊境貿易，好讓他們能自由的購買‘南朝’的陶瓷、絲綢、鍋碗瓢盆、農具······等等一切需要精細手藝和大量熟練工匠才能製作的產品。
蠻族的文明發展水平太低，只能靠中原供應，這是一門純壟斷、沒有競爭對手的生意。而中原王朝只要有心留意一下女貞人的採購內容，那麼大的戰備需求，是很容易發現他們的侵略意圖的。
可這幫把腦袋埋在故紙裡的鴕鳥，只相信‘仁者無敵’‘德行天下’、道德教化才是王道！根本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是不是人，我就只會這老一套；你們不接受就是蠻夷、就是低等生物，就會貽笑大方。
女貞人的這次入侵，的確不符合儒家的王道，但符合女貞人的需要。
原遼國的手工業本來就不算發達，還被你女貞人一頓燒殺給破壞的蕩然無存；雖然手裡有很多搶來的金銀，但不能吃、不頂用啊！
另外，隨著十二年的滅遼戰爭逐步完結，能用來封賞戰功的良田也不多了，完顏氏的長老會議經常為這些分配不公扯皮，甚至動刀子、鬥毆！
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剛剛上位，他沒有完顏阿骨打那樣超乎尋常的威望，只能靠發動戰爭來轉移內部矛盾。
——
“程相公，陸文隆將軍和代裕鴻總管的戰報。”
程道正送來又一封書信。
“哈哈，應該是好消息吧！”
程洲拆封。
“海陽公親啟；文隆自出兵以來，每日感懷公之重託，常夜不能寐！今······”
頭疼，程洲看見陸文隆的那熟悉的文風和他身軀相對應的肥大字型就頭疼。
他趕緊丟開陸文隆這封，把代裕鴻的信拆開了看。
貼地佛代裕鴻的信就正常多了，簡潔的敘述了戰勝段正嚴殘部、掃平蒲甘亂軍的經過。而且代裕鴻還顯示了極好的宣傳站才能，他製作了很多‘梵文’（緬甸全民信佛很多人認識梵文）漢字雙全的大旗，上面寫著‘宋軍斬段匪為緬王報仇’‘宋緬一家、胞波兄弟’‘放下屠刀、開倉放糧’······在緬軍相遇的時候揮舞，效果非常好！
“嗯，不錯不錯！”
程洲很高興：“看來我的精神還是你老代領會的比較深入，還能舉一反三、靈活運用，算是對得住‘宋代曾 *志偉’這個榮譽稱號了、哈哈！”